“可我确实是学着阿娘的样子做的。”洛霏霏着慌解释。 “所以,你阿娘是北方人?”顾玄琢凝着她,又多了几分好奇,“那你外祖家是做什么的?你千里迢迢来京城,怎么没见外家的人照应着?” 登时,洛霏霏怔住,想起许多被她忽略的事。 自小她便长在赣南,到金陵也是这两年的事,喻婶子是地地道道的赣南人,她煮的面确实与阿娘不同。 洛霏霏只当是个人口味不同,并未细想。 隐约记得,阿娘曾说过,刚怀上她的时候,碰到一场暴雨。正巧爹爹刚中了进士,去赣南赴任,两人在破庙里遇见。 阿娘无处可去,便随爹爹去了赣南。 这么一想,阿娘应当是无依无靠才跟了爹爹的? 可若外祖家已没人,为何阿娘从未祭拜过? “我……我不知道。”洛霏霏脑中氤氲着一团迷雾,怎么也拨不散,“阿娘会说京城官话,还说得很好。” 她生父一族,或是外祖一族,该有一家是在京城吧? 可阿娘宁愿她上京找何绍梁求情,也没叫她投奔任何亲人。 沉吟一瞬,顾玄琢想到几种可能,淡淡开口:“你若想找,我可以帮忙。” “多谢侯爷。”洛霏霏回神,轻轻摇头,“民女有阿娘便好,至于其他人,阿娘若不认,便与我无关。” 她语气坚定,并非与顾玄琢客气。 越是如此,顾玄琢越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也好。” 回到寝屋,洛霏霏才想起,有件事她忘记向顾玄琢道谢。 替她施针的女医,被刘太医收为弟子,传授针法,她今日施针才没那么难受。 听女医说,是顾玄琢帮忙说情的缘故。 为此,女医特意去正院向顾玄琢谢恩过。 论理,她跟着受益,也该道声谢。 可侯爷向刘太医举荐,必是看重女医的医术,若她真的开口道谢,侯爷会不会当她是自作多情? 思及此,一个荒谬的念头忽而在脑中闪过。 刘太医收女医为徒,传授的第一样本领正巧是针法,会不会这也是侯爷授意的? 去刑部大牢之前,侯爷发现她施针的疼,便叫女医学好针法,免她受疼? 想着想着,洛霏霏心口莫名发烫。 她微颤的指攥紧衾被,慌乱地扯过发顶,将帐外透进来的微光遮住。 侯爷照应她,是受人之托。 她怎能因侯爷一念之仁,生出这般不该有的揣测! 金陵,总督府。 萧总督派人请了秦梨入府,陪府中最受宠的叶姨娘说话。 总督府,喻捕头非传唤进不来,更何况是内宅。 喻婶子也不放心,便豁出面皮,跟着秦梨一道入府。 小园中,金黄桂花、五彩秋菊妆点出热热闹闹的秋景。 赏景阁上,二楼栏杆内侧,坐着两位美妇人,俱是绝佳的姿容,平分秋色。 规矩处处妥当的,是洛霏霏的阿娘秦梨。 另一位心事轻攒眉梢,郁郁寡欢的,是玉烟的母亲叶姨娘。 “洛太太不该来的。”叶姨娘轻叹一声,嗓音细细。 萧总督名声在外,秦梨确实不想来,可她担心丈夫,也担心杳无音信的女儿。 女儿送给喻萍的信里,夹着一封简单的平安信,可她偷偷看了女儿写给萍娘的信,知道女儿在骗她。 林峦叫人送了信来,说是已请人在京城打听女儿下落,也不知找着没有。 女儿从那畜生手里逃出去,也不知栖身何处,会不会又被抓回去,或是落到萧总督的人手里? “总督大人有命,民妇不敢不从。”秦梨眼中泪光点点,她听说过一些关于叶姨娘的事,忍不住轻轻央求,“也娘子能否替民妇求求情,让大人饶了我家老爷一命?民妇不敢奢求别的,只要老爷能活着就好。” 洛仁什么都告诉她了,她知道钱巡按是谁杀的。 玄冥卫没查出的事,三法司又来人,萧总督坐不住,拿她们母子三人的性命威胁老爷顶罪。 他们夫妇都相信三法司顾侯爷办案公正,若被提到京城去,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月余过去,一丝好消息也无。 事到如今,秦梨已想不出旁的法子,她恨不得自己入京去。 叶姨娘明白她的处境,却有心无力:“我只能尽力相劝,洛太太莫要抱太大希望。” “他若肯听我的,我的女儿也不至于……”叶姨娘说不下去,背过身去拭泪。 木梯那边忽而传来脚步声,沉稳有力,不像是丫鬟的脚步。 栏杆侧两人,齐齐绷紧心弦望去。 萧虎走上木梯,一眼望见栏杆内的两位美妇,只觉她们身后的满园秋色皆沦为陪衬。 “秋云,你与洛太太相谈甚欢,何不留她在府中长住,多个姐妹岂不热闹?”萧虎走到叶姨娘身侧,一手搭在她肩头,虎视眈眈睇着秦梨。 美人总是别人家的更温柔解语,等他利用六皇子那蠢东西拿下江山,定效仿先帝。 先帝身后骂名颇多,萧虎却很想成为那样的人,做这天底下最快活恣意的君王。 他丝毫不顾及体面,直接把话挑明,欣赏着秦梨急剧褪色的玉颜,眼底闪着兴奋。 “她是洛大人的太太,岂容你如此轻薄!”叶姨娘气结,望着秦梨的眼神满是歉疚与难堪。 “那又如何?等洛仁去黄泉之下与你那前夫把酒言欢,你二人伴我花前月下,岂不美哉!” 言毕,萧虎大笑一声,朝秦梨走过去。 秦梨如惊弓之鸟,腾地一下站起身,往后躲避:“大人自重!” 后背抵上栏杆,萧虎却仍不停下,她心一横:“别过来,否则民妇便从此处跳下去。” 便是小门小户也讲究体面,喻婶子许久未见这般阵仗,仿佛又回到赣南,面对着不开化的山匪头子。 若是山匪,她赶提着菜刀去拼,可眼前之人是封疆大吏啊,她吓得忘了动作。 叶姨娘看着栏杆侧的秦梨,仿佛看到四年前的自己。 她的夫君死了,女儿也攥在萧虎手里,萧虎捏着她的命门,她不能不从。 可秦梨不一样,还有救。 “大人,我的肚子。”叶姨娘忽而躬身,紧紧捂着小腹,“好疼。” 她月事推迟了半个月,这几日她正想设法弄一剂落胎药,眼下也顾不得了。 萧虎猜到什么,一时也顾不上秦梨,赶忙抱起叶姨娘,差人去请府医。 果然是喜脉,没等萧虎脸上笑意漫开,叶姨娘便将手搭在小腹,威胁道:“大人放过洛太太,否则,妾身绝不会留下这孽障。” “你说什么?”萧虎轻轻扣住她脖颈,“敢伤害我的骨肉,你想死吗?” 叶姨娘笑笑,一点也不怕。 突然觉得,暂时留下这孽障也不错,她挑挑眉:“妾身要见玉烟。” “她在京城,成了武安侯的宠妾,莫要痴心妄想。”萧虎盯着她,眼神隐忍骇人,却终于将手移开。 “是吗?”叶姨娘唇角微扬。 倏而,她抬手拔下发间金簪,狠狠朝小腹刺去。 萧虎骇然阻拦,手背被刺破了皮。 这个女人,心思从未在他身上,他以为等她有了孩儿,便能彻底成为他的人,没想到她这么狠心。 搬家这日,玉烟收到信,拿给正收拾书稿的洛霏霏瞧:“霏霏,我阿娘要来京城了!等我拿到侯爷要的账本,我们一起回江南!” 她不知道萧虎要利用她娘做什么,可萧虎不能擅自离开两江,她娘一人上京寻她,她很欢喜。 “好,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洛霏霏将书稿放入藤箱,握住她的手,“有事就叫人去梅花巷找我,千万别中萧虎的计。” ---- 作者有话要说: 顾玄琢:一切尽在掌握。 林峦:你确定?
第19章 不舍 不管萧虎有什么阴谋,洛霏霏莫名相信,最后赢的会是顾玄琢。 她怕玉烟因为叶姨娘心软,最后母女二人被萧虎拖累。 “放心,我与他萧虎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有机会扳倒他,我死也不会被他利用!”玉烟语气坚定决然。 那个字,听得洛霏霏心慌不已:“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姐姐答应拿回家产好好做生意,帮我攒嫁妆,可不能言而无信。” “再不走,便该用午膳了。”玉烟笑盈盈把她往外推,瞥一眼她手中藤箱,“等这些书稿面市,记得送一本给我,我还没看完呢。” “我记着呢。”洛霏霏笑应。 体内余毒肃清,洛霏霏的身子松快不少,体力也正在恢复。 飞云两只手才能提起来的藤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箱,她一只手便能提起,稳稳朝外走。 感受到身后不舍的目光,洛霏霏没有回头。 她目光掠过身侧油绿的芭蕉、艳丽的夹竹桃,眼底也藏着不舍。 明明只住了几日的院子,她甚至没特意留心院子的布局,也不知哪里生出的这些不舍。 或许,是因为这处小院,正好安抚住她那几日的惊惶无助? 昨日侯爷没在府中,女医回太医院前,想去向侯爷辞行,听说没见着人,是积风给的赏银。 浮玉送了她一支湖笔,说是老夫人从前赏的,她在侯爷书房里,也见过湖笔。 玉烟说,侯爷用的是狼毫,浮玉送的这支是羊毫。 飞云送的是亲手打的络子,串起各色宝石珠子,流光溢彩。 不是很名贵的宝石,据说是侯爷去年除夕赏的。 玉烟要送她银子,她没要。 那梅苑也是侯爷的宅子,不需要她出租金,日常花不了多少银子,她手里还有些。 等把书稿送去长意书局,至少还能赚十两润笔费。 今早,灶房送来的膳食也极丰盛,是婆子们的心意。 似乎所有人都来送她,独独少了一人。 那个处处有他的影子,却偏偏没出现的人。 得侯爷照拂一场,她原想亲自向他辞行,说几句感激的话。 爹爹的案子,他已谋算好,应当不需要她做什么说什么。 或许,直到爹爹沉冤昭雪,他也没什么需要往梅苑去的理由,叫弛星他们传话便是。 往后,大抵不会再见了? 思量间,已不知不觉走到院门处。 她回眸望一眼,冲玉烟展颜:“玉烟姐姐,保重。” 暖阳温柔落在她眉眼,玉烟辨出她眼中似有泪光,心知她也舍不得。 玉烟摆摆手,被她感染,哽咽着说不出话。 往二门去时,洛霏霏走得慢。 她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等。 辞行是为礼仪周全,侯爷既不在意,她在执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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