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服乱发,不掩国色,说的就是我。”她往上爬了爬,拍拍哥哥的肩头,“快走,找祖母去。” 江步寰就背着她去,云遮等人便笑着回去为公主去拿衣衫发饰等物。 “祖母说你这两日没睡好,是怎么了?”江步寰问了一句,却惹来肩上的妹妹一阵儿沉默,他进了殿,将妹妹放在了祖母侧旁的椅上,再看她的眼睛,竟然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眼圈红红的。 江步寰负着手踱了两圈,走回妹妹身侧坐下,“应当不是因了太想我的缘故。” 太娘娘在一旁笑着看他们兄妹二人斗嘴,吩咐着宫娥将摆桌用早点,乘月却扁着嘴想了半天。 还是别跟哥哥说了吧,万一他真去同顾景星打一架,那成何体统…… 想到这儿,乘月眨巴眨巴大眼睛,话到嘴边儿拐了弯儿,委委屈屈地说道:“……昨天下了一整天雨,害我生了病,所以睡不好,明儿估计又不能上学了。” 江步寰闻言往妹妹额头上敲了一敲,无可奈何。 “我看你啊,什么伤风头痛、小儿秋咳,全是假的,想逃学才是真的。” 乘月既不打算和哥哥说她与顾景星的事,便也不计较他拆穿自己,只缠着哥哥看他给自己带的礼物,接着就在什么沁阳买的唢呐、开封买的盘鼓、朱仙镇买的木版画、方城买的石雕猴等等里渐渐表情失控…… 最后等到漯河县心意六合拳、温县八极拳、和氏太极拳的传人都精神抖擞的站在她与太后娘娘的眼前时,乘月彻底放弃了对哥哥的幻想,跳下椅子,翻着白眼回后殿梳头洗漱去了。 进了后殿将将坐在镜前,小内官金疙瘩倒是垂着手跑来了,同公主说起元善的事儿来。 “……元善姑娘身边儿的衔画在宫门前递了话来,只说她父亲在漠北出了事,镇北侯夫人身子羸弱不能去,只能她改男装,由家里人护送着往宁远关赶,因不能叫她的那些叔伯知道,故而今儿一更打德胜门出发,少师那里还请公主代为告假。” 乘月闻言,只觉得心头一紧。 她这几日只想着顾景星,竟将元善的事抛诸脑后了,原来她竟知道了镇北侯的事,该有多伤心了。 既想到这儿,乘月便想这会儿就出宫去元善家去,只是前殿的宫女又来通传,只说陛下要摆宴为太子殿下接风。 纵使哥哥给她买的礼物都很令人迷惑,到底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至亲,还是要迎接迎接他,那一时半会儿还真出不去,乘月的面上不免就有些犯难。 云遮正为她梳发,这便轻声安慰着她:“元善姑娘既已知道了,必定做好了准备。晚上的时候出城,这会儿一准儿在打点行囊,您去了人家府上还要接驾,岂不是叫元善姑娘又要多忙?” 乘月闻言便安下心来,是啊,镇北侯的伤情总不能一直瞒着她,如今知道了也好,既然穆夫人同意让她改了男装去漠北,那便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那咱们一更前就往德胜门前等着去,总要同她道个别。”她说着又有些发愁,“元善那么纤瘦,又爱哭鼻子,这么远的路,该怎么好呀。” 她担心着元善,午间的宴席就吃的心不在焉,倒是爹爹正襟危坐的,明明只是自家人的宴席,他却把脊背挺得笔直,摆出了一副凛然不可犯的姿态,同平日里放松的样子截然不同,像是等着史官来把他此时的言行写入青史似的。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又要吃晚宴,乘月满肚子的不情愿,只能随意吃了些,好险在一更前出了宫,一路往德胜门前赶。 因是微服出门,公主只乘了普通制式的马车,倒是侍卫多带了几名,其中有六人是她特意叫盛玢调来,打算叫他们护卫着元善去宁远关。 快到德胜门时,盛玢却在一旁喝止了马车,乘月只觉奇怪,听着外头吵吵嚷嚷的打骂声,疑惑不解的钻出了马车,站在车上往德胜门下看。 但见那德胜门下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人,有一群家丁模样的人正围着中间一辆马车叫骂,他们为首的,则是一名老者,并十几个着官服的衙役。 而那马车旁则有一匹高头大马,其上一位英武男子目色冷峻,冷冷地看着那一群人,那眼神里的杀意喷薄欲出,若不是帝京城不能当街执兵器,恐怕他早就同这些人打上一百架了。 “官爷啊,大家伙儿瞧瞧,这马车里坐的是咱们侯府的千金姑娘,竟要同这军汉出城私奔!老夫乃是她的亲生大伯,知道消息忙通报了帝京府尹,恳请官爷把她们拦下啊!” 这老者便是镇北侯的大哥苏锢,元善在车中只觉气血上涌,恨不得啖食他肉! 这老匹夫不知道哪儿得来她要出城的消息,故意阻拦与她,偏偏她此时有口难言。 果然围观的百姓们都议论纷纷起来。 “马车里头坐的,当真是位千金小姐?怎能如此糊涂,竟要跟人私奔?” “可不是!不过这军汉着实生的好,该是个前途无量的,如何能做出这等事来啊!” 林渊冲坐在马上,几欲伸去拿靴中的火铳,到底理智战胜了怒火,高声道:“大胆,竟敢当街污蔑官家小姐?小可的确是镇北侯府的护院,此番护送我家姑娘去冀州为主母请医,如何在你的口中,竟成了这般模样!” 虽则林渊冲相貌伟岸,谈吐不凡,可说到底那苏锢带着帝京府的官差来拿人,百姓们到底还是偏信几分苏锢。 苏锢见堵住了元善,一阵儿得意,愈发大声起来:“侄儿可万莫被人哄骗了!你这军汉,妄想拐带良家,官爷,还请捉他回衙门受审!” 这一头乘月直听的火冒三丈,也不啰嗦,叫盛玢掏出火铳,往天上放了两枪,直将那城门下的人吓的抱头。 苏锢见过这火铳,最是敏感,吓的险些湿了裤子,他拨开人群看过来,见是一辆普通的马车,倒松了一口气。 乘月却不叫他松气,先叫马车缓缓驶过去,又唤金疙瘩,“唱起来。” 金疙瘩有一把好嗓子,这便跳下马车,高声唱到:“镇国公主驾到。” 小公公的声音高亢嘹亮,百姓们原愣在原地,又看见两队长龙般的护卫军执刀剑过来,围住了他们,都信了十成,慌的跪做了一片,山呼殿下万安。 那苏锢虽然知道苏元善被选为了公主侍读,却不知道公主此时来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倒是那帝京城府里的官差,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又是头一次见万金的公主,心下以为能博个好名儿,这便抬头禀告起来。 “殿下金安,这位苏老爷报官,只说他府上的姑娘被人拐带,小人便领兵来此,却遭这来历不明的军汉百般抵抗,还请殿下主持公道。” 乘月从马车上走下来,往元善那里看了一眼,但见她肩膀抖得厉害,正无声地落着泪。 “主持什么公道?本公主是来为她撑腰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6-18 18:49:52~2022-06-19 23:37: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风南来、582646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嗷嗷 20瓶;melody 5瓶;菂菂 3瓶;我爱学习 2瓶;我的肉肉、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胡言乱语 帝京城的百姓们, 只有在每年一度的元宵会上,才能遥遥一睹天家公主的风姿。 如今能近距离一观镇国公主的神仙姿容,人人都屏息不敢出声, 只在偷偷觑眼看时,在心里惊叹一句:真真是贝阙珠宫里养出来的玲珑仙, 除了容颜无可比拟之外, 举止气度更是不凡, 当真如神仙洞府里来的一般。 元善打车帘里跳下来,心腔里激荡无比,险些一脚踏空, 林渊冲原在马车旁站着, 见状动作迅捷地扶了她一把, 才使元善不至于跌下车去。 乘月遥遥瞧见了这一幕, 捕捉到元善面上的那一星儿笑, 心下有点儿疑惑, 向她招了招手。 “帝京城离冀州也有一段儿路程, 要早些出城才好。” 元善提裙走至公主身边儿, 委委屈屈地屈膝行了礼, 又挨着乘月站了, “原本即刻就能走的,却叫他……给耽搁了。” 元善的手指轻轻指了跪伏在人群中的苏锢, 语声有些哽咽。 乘月冷了脸色, 向下方看去, 视线落在那苏锢的身上, “你是何人?” 苏锢万没料到镇国公主竟会在此地出现, 直慌得头皮发麻, 愈发把头低在了尘埃里。 “回公主娘娘的话, 小人乃是镇北侯的兄长苏锢……” 苏锢文武皆不成,在朝廷里谋不到一官半职,又是个有案底的,故而只能在公主面前自称称小人。 乘月便不搭理他了,只向着元善温和问话:“你去冀州,是为侯夫人请医,还承托着为本公主采买的责任,如何竟能被人绊住脚?” 百姓们原就是瞧热闹的,此时听了公主轻软的问话,当下立刻知道了这位侯府千金出城的要务,也都觉出来这所谓的苏家老爷,胆大包天不说,似乎还有当街构陷、辱人清誉的嫌疑。 那帝京府的差役领班,打从殿下要为苏姑娘撑腰那句话出口之后,便吓得冷汗湿了一背,只恨自己收受了这苏老爷的几十两纹银,竟然招惹到了千岁的知交好友,一时间叫苦不迭。 他当即伏地磕头请罪:“帝京府受了苏老爷的诉状,才派小人赶过来捉拿,并不了解其中内情,还请殿下恕罪。” 乘月哦了一声,“不分青红皂白便要当街拿人,你们帝京府是朝廷的衙门,还是一人的私兵?” 她懒怠再管这帝京府的衙役,只转眼向着元善问话,“那人你可识得?” 元善抹了眼泪,指了苏锢道:“那人的确是我的大伯,只是早在二十年前,因了一宗公案,镇北侯府便已析家分产,早已淡了来往。今夜不知他为何要此大费周章,领人当街败坏我的清誉。” 苏家姑娘轻轻缓缓的几句话,听在帝京城百姓的耳中,倒勾起有心人的一些回忆来。 “果真是镇北侯府的事儿,听说二十年前,那家的大儿子为了袭爵一事,在老侯爷的饭中下毒,闹到了朝堂上去,后来若不是老侯爷和现如今的侯爷作保,非得判他个流徙不可。” “说到这个,我也想起来了,那下毒的大儿子,可就是今日这败坏姑娘家清誉的这人?” 人群悄摸着议论,传不到公主的耳朵里,那苏锢却听得冷汗直流,心里却怒火升腾,恨不得站起身同这些人对骂。 公主牵了元善的手,引她坐上了自己的马车,吩咐盛玢:“叫人都散了去,再把这苏什么的,押解到帝京府去,盯着他们办案。” 盛玢说是,吩咐下去,立时便有一队禁军护卫将苏锢从地上捞起,再抓了他身后的家丁,又叫那帝京府的差役带路,一路呼啸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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