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月想了想,知道了她在说什么,只握了握她的手,小声道:“你是滇南人,汉话都说不流利,不必自责。” 她站起身,不敢再看那些受了伤了百姓,只叫过林渊冲与盛玢商量着:“……我知道莽贼会去而复返,可这些百姓都是大梁的子民,我不能放任他们不管。” 林渊冲看见化德城里的惨状,也觉心里沉痛,只点头应是,乘月思来想去,道:“这里离关内尚不算远,若能留下三百人护送这些百姓往关内去,便安全了。” 只是如今身边只有这两千人,再分兵,恐怕难以为继,几人正为难着,忽听得地面有隐隐约约地轰鸣声震起,林渊冲为人机警,连忙命所有人隐蔽,在黑暗里看出去,来者竟是一支上万人的精锐,那为首执旗的士兵招展了大旗,上头分明写着威风凛凛的一个梁字。 乘月不知这支军队是谁,只静观其变,好在下一瞬,大旗之后的马上跳下来一人,气宇轩昂,面容英俊,竟是钺戎王世子张垂恕。 钺戎乃是西北的小国,归附之后大梁允许王府容留万人的军甲,编入西北军,此次进攻莽贼,西北军并不曾参战,故而张垂恕一接到公主的消息,这便连夜点兵,随着来人一道追来。 乘月见到了张垂恕,又看他领了万人,心立时便落定了,由暗处走出来,喊了一声他。 张垂恕上月得知公主遇袭,进宫后却不曾见到公主,心中一直牵挂着,又因公主恩典得以回到钺戎,心中无比感念,再加上钺戎归附大梁数十年,却一直不得朝廷重用的机会,此时见到了公主的讯息,钺戎王便急点精兵,命张垂恕务必要全力以赴,襄助公主。 他以军礼向公主问安,心情几分激荡:“臣钺戎王世子张垂恕,听从公主殿下差遣。” 乘月叫他起来,也不多言,只向他说到身后的百姓,请他安排人马送百姓入关。 张垂恕立时听命,吩咐下去,乘月翻身上马,盛玢护卫在侧,忽见公主回身往那些正相扶着的大梁百姓看去,看了许久。 “盛玢,方才我还想不清楚到底要去长兴岭做什么,眼下却好像明白了。我既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北境,总要做些什么,才不枉此行。”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8 02:03:11~2022-07-08 13:2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有风南来 2个;我的肉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忘不了水星、E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付与千钟 能够在恰如其分的时刻救人与危难, 靠的还是详实的侦查与准备。 为了不显山露水,乘月的装束已做到最低调,灰扑扑的甲胄, 涂黑了的脸,压的不能再低的帽子, 只要不转动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 任谁都看不出来蹊跷。 公主所领的这支部队, 名义上以张垂恕、林渊冲为统帅,盛玢的两千禁军混在其中,一路从漠北赶到宁武关, 在路上收拢了约五千人的游兵散将, 也当真在突泉山、玉沙湖左近遇上了小股叛军, 好在他们兵力尚算雄厚, 顷刻间便大败敌军, 将他们打的做鸟兽散。 钺戎人个个都是骁勇善战的勇士, 丝毫不啻莽古哈人, 他们归附大梁已久, 又与莽古哈是世代的仇敌, 故而打起仗来格外英勇。 有张垂恕的部队压阵, 林渊冲领两千先锋便可先行探路,侦察敌情, 传信与后部, 故而能在七老图山救顾景星的部队与危难。 起先谁也不知道在七老图山遭遇伏击的队伍, 是哪一支, 乘月在大部赶去增援时, 第一时间就被阿诗拎着后颈衣领飞上了树上的枝桠间。 她在树枝上趴伏着, 眼神敏锐地搜寻着下方的人群, 却意外地发现顾景星的下落。 他未穿甲胄,只执一柄长/枪,在马上拼杀,顷刻间斩杀几名敌军,还是英勇好儿郎的模样,只是鲜血染了他半边脸,该是受了伤。 乘月心里一沉,垂下眼睫把脸埋在了手心里,再抬眼看去时,已有三五人围住了他,乘月心里一惊,紧张地抓住了阿诗的手。 阿诗早就注意到了顾景星,此时见此情势,不假思索,以指风为剑,将那几人扫下马去,再几道暗镖追在后面,将敌人钉死在地上。 乘月方才松下一口气,却见下方黑暗里顾景星旋身躲过一剑,接着循着暗镖的来路看上来,对上了她追踪着他的眼眸。 她不知道顾景星认出她没有,只下意识地躲闪开去,将脸庞躲在了树桠后。 好在他并没有伫立凝望太久,一瞬又投入了战斗之中。 埋伏在七老图山的敌军不算太多,粗略估计不过千把人,月隐月出不过几息的功夫,张垂恕的钺戎军便解决了战斗。 张垂恕面有血污,然而一身的少年意气不可挡,他与部下原地检查着敌军的尸首,见这些人泰半都是莽古哈人的长相,也有一小部分人穿着的形制杂乱,盔帽是莽古哈人的盔帽,身上却还穿着大梁护国军的护心盔甲,想是投了莽古哈的叛军。 林渊冲纵马而来,在张垂恕身前落地,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末将已往前查探百里,有一座辟土山,可前去休整。” 张垂恕当下说好,再命人清点伤兵,忽然又道:“殿下呢?” “盛将军护着公主,另有三位高手伴她左右,这一时应该在稳妥之处。” 林渊冲向外看去,但见密林中纵马行来一人,月亮在云里探看,幽谧的光亮照亮了他染血的半边脸,惊骇之余倒更显出他的清俊来。 张垂恕认得顾景星,连忙上前行礼,面上不免带了万分的惊喜。 “顾步帅?”他看了他浑身的血污,惊奇道,“莫非这里遭遇伏击的竟是你的兵?” 顾景星拱手称谢,嗓音里带了沙哑。 “东路军被困长兴岭,我救父心切,与同袍领了三百护卫前去,不料在此遭遇伏击。多谢张世子相助。” 他看向一旁垂手而站的林渊冲,见他穿戴了中路军的帽盔,面容有几分熟悉之感,刚想开口再问,林渊冲却向他行了军礼,显是认得他。 “顾统领,末将乃是中路军统帅苏侯帐下左护军统领,因护送苏侯回京,未能参与这一次攻打莽贼的战役。” 既护送苏侯回京,为何又在这里出现?顾景星心下起了些疑心,脑中闪过方才那树上转瞬而过的灵动眼眸,他抬眼向外看,在远处看见了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护着一矮小的小兵向外去。 顾景星心念一动,朗声唤了一句盛玢。 盛玢闻言即刻就转过了身,而他身边的矮小兵士却只站定了脚步,并不为所动。 张垂恕从方才便在寻找公主的影踪,看到她的身影,第一时间走过去,在她的身旁温声问询。 “公主,敌人已然清理干净。战场难免有死伤,公主可会害怕?”他旁若无人的关切着乘月,回身看了顾景星与林渊冲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又笑道,“您说可巧,咱们这一回救下的,竟是顾步帅!” 话说到这里,乘月再不转身已然不好,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过去,坦坦荡荡地称了一声顾将军。 “此地不宜久留,依着林渊冲的计策,前去辟土山休整。” 四下里静寂无声,偶有老鸦振翅而逃的声音,公主开了口,嗓音是她一贯的轻柔,像是小温风过耳,世界安宁下来。 可温度是向着别人的,落在顾景星身上的,似乎半分都无。 他怔然一时,眸光黯黯,似乎有许多话要问,却又似开不了口,只拱手称是。 留下百余人来收拾战场,其余三支队伍纷纷启程,公主与张垂恕行在队列最前,因首战告捷,张垂恕不免兴致高涨,只将一匹马骑的歪歪扭扭的,不停歪着向公主说话。 盛玢随着顾景星身侧而行,看他的视线一直落在前方那两人身上,作为全程见证公主与顾景星之间感情纠葛的他,哪里还能不明白顾景星此时在想什么。 “世子,我看你肩背面颊皆有伤,卑职手上还有大理的秘药,一时到了辟土山,卑职来为您治伤。” 顾景星嗯了一声,在下一刻却翻身下马,将缰绳递在了亲随手里,闪在了路的一侧。 盛玢见状忙落下马去,跟在了顾景星身后走过去。 “公主为何会来此地?”顾景星言简意赅,将盘旋在心底的疑惑问出。 盛玢面上不免露出为难之色。 从头说起太过冗长,他想了想道:“……苏姑娘困在漠北库里奇沙漠,公主出关来接,在沙漠里捉了三个中路军的传令兵。” 他将遇见那三个军汉的事,和盘向顾景星托出,见他的眉头蹙起了深谷,显是察觉了事情的严重性。 “消息虽已往回送,可目下仍有源源不断的援兵由宁武关往长兴岭去,公主思前想后,还是决定领兵前来示警,不叫太多人中了圈套,白白在这条线上丧命。” 顾景星深吸一口气,只觉心里激荡。 “宁武关前,可布置了人手?” “已经布置上了。只劝返小股救援的兵力。”盛玢道,“接下来应当如何,还要兵部收到讯息后,再行部署。” 顾景星看了一眼渐远的那两道背影,不免再问:“钺戎军为何会在公主的手上。” 盛玢乃是公主的拥趸,此时有心刺他,这便如实道:“公主要往武宁线上来示警,只有三千兵力太过凶险,便派人知会了钺戎王世子,未料到张世子竟来的这般迅疾,顷刻间便集结万人,护佑公主左右。” 他说罢,只悄悄看向顾景星,但见他仍是一贯冷清的神情,只有那额心的一道浅川越来越深重。 到辟土山的时候,已是后半夜。 乘月疲累不堪,坐在马上昏昏欲睡,忽然耳中听得有喝令队伍静止之声,一个激灵睁开眼,险些落下马去,忙抱住了马头,一整个身子趴在了马上。 她忙唤盛玢来接她下马。 她学会骑马不久,却仍学不会如何安生下马,故而每一次都要喊盛玢接她。 只是话音刚落,张垂恕便走在了她的马前,向她伸出了双手。 “公主,臣来接您下马。” 张垂恕仰头看她,他生的本就端方如玉,此时笑容清浅,坦坦荡荡地样子令人心生好感。 乘月虽觉得不大好,却想着不过是接她下马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只勉力直起了身体,向他递出了手。 张垂恕便上前接去,恰在这时,他的侧方却走来一人,向上伸手,掐住了乘月的腰,将她一把抱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乘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已然踩在了地上,再看来人,俊眉冷眼,正是顾景星。 张垂恕在一旁讶异地微张了口,乘月却没来由地很生气,她不看顾景星,只当他不在,看着张垂恕说,“没事,你等着啊,再叫你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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