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枝遥不管,仍然控诉他马场做得不好。 陈观从后边出现,立刻翻身下马,直接跪下没说任何话。 保护不好任何人,都没有让公主涉险罪名大。他大概知道裴煦会怎么罚自己,也认了。 “明日你便回你宗门思过,无召不得——” 季枝遥听到这话,立即打止:“等等!” 裴煦少有的被人打断,还是在下令时。不过他没有生气,只将眼中的那股寒意收起,垂眼看她。 “你不要罚他,马癫狂又不是他能控制的,我现在这不是没事么......” 裴煦微皱眉,没有立刻应下,“保护不力便是失职,你不必为他求情。” 季枝遥看了眼陈观,他也的确没有需要季枝遥为他开脱的意思,已经非常坦然地准备接受惩罚。 可她觉得这人这样洒脱贪玩,关禁闭或是别的处罚实在有些为难他,没有这个必要。于是她忽然转过身,手头一次没有任何缘由地与他触碰在一起,“你带我跑两圈好不好?” 若是仔细看,在季枝遥主动牵他时,裴煦整个人都轻抖了一下,他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动作也僵硬起来。 陈观仍然伏在地上,心说公主真是聪明至极。既然这么想帮自己开脱,他便降低一下存在感,头压低一动不动。 “好不好?”季枝遥晃了晃他的手,又问了一遍。 裴煦咽了下喉,缓声说:“当然可以。” 他将季枝遥扶下来,又带她上了旁边乖顺尊贵的汗血,随后,马上的人视线低垂,看向地上快伏着快睡着的人:“算你走运。” 话毕,他夹了夹马腹,驱使马儿往前走。 等他们走远了,陈观才坐起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个的背影。 “太神奇了。”他禁不住感慨一声。 裴煦竟然放过自己了?就这样轻易!?看来他的主子真就是季枝遥,若非这段时日和她相处融洽,他现在没准已经被扔回宗门火刑伺候。晚些时候回府,他必得好生谢她一番,陈观边想边拉着那匹疯马回了马厩。 ... 裴煦在身后护着的感觉很不一样。她能感觉到马越跑越快,发丝被风吹得四处飘扬,甚至有些不敢睁开眼睛,可心中确实十分踏实的。 他双手牵着缰绳,上身微微向前倾,这样最大程度地护住前面的人,也不遮挡视野。 季枝遥好像在这一瞬间,看到了裴煦在战场上疾驰的样子。他之前在西澜那场战事中受了很重的伤,若非闵潇及时出现,他恐怕会直接死在那边。 那时候季枝遥抑郁痛苦,日日都在挣扎当中度过。可每次想到他顶着最后一丝希望强撑回来,却得知自己已经逃走时,她还是会有些愧疚。她此生对待任何人都不越界,不管如何都会留些善念,独独辜负了那时的裴煦。 至今,这都是他们闭口不提的话题。 裴煦感觉到她的分神,风声很大,故而凑近她耳边问她还能不能继续。 季枝遥浑身一震,显然裴煦感受到了,因为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往后给她距离。 “我......”她紧张得说不出话,而这时裴煦已经将速度放缓,在马场的边缘慢下来。 裴煦将人往后扶,让她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自己这里,“你刚才分心了。” “刚才忽然在想事情。” “想什么?” 季枝遥垂了垂头,视线落在裴煦裹着自己的手上。 “我在想......”他目光很烫,季枝遥没有任何逃避的余地,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想你在战场上的样子。” “尸横遍野,到处都是血,有什么好想的?”他语气和缓,悄无声息地将他们两个人的距离再拉近了些。季枝遥的发钗很轻地刮着他的喉结,发丝的柔与钗子的坚硬交错刺激,他呼吸比刚开始重了些。 “陛下,你的理解能力是不是出了些问题。”季枝遥无奈地反驳他,“我说我在想你,不是在想战场上的其他事情。” “是吗?”他说着,面上却浮了一抹淡笑。 “......”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样亲密的距离,季枝遥没有拒绝他的试探,就这样一路驾马回到马场门口。他先翻身下马,随后伸手将有些害怕的季枝遥稳稳地抱下来。 “我们两个来跑马没带裴知安,他知道肯定又在闹了,可能得去哄哄。”裴煦语气平淡,好似看不出任何破绽。可季枝遥又不傻,稍微动动脑子想就知道他的意图,不过是想将人留在宫里而已。 况且她一天都在练这练那,眼下着实有些疲惫,便回绝道:“这几日都是我陪他多,要哄也是你去哄。” 裴煦一时哑声未回话,季枝遥赶紧接着说:“今日也有些累了,我想回府休息。” 她都这样说了,裴煦再强留也不好,于是让人备轿子,把她送回去了。 往后几日,她早晨就在自己院中让陈观教她箭法,午后去马场练习。偶尔裴煦有空会在后面跟着她跑两圈,但像头一次那样的亲密是再也没有了。 - 眼看着到了秋猎的时候,各世家大臣纷纷派出家中的儿女出席,猎场少有的热闹,这样多人的场面,季枝遥也许久没见过。 裴煦向来是个话少的,让年轻力壮的少年郎进入猎场后,他直接走到季枝遥跟前,向她伸出一只手:“走吧,带你去换衣服。” 季枝遥身体动作比脑子反应快,手已经搭上,才滞后地问:“现在吗?” “再不去猎物就要被他们打完了。”他语气温柔,牵着人往旁边帐子走。 季枝遥一开始还没发现什么不对,直到宫女将他们两人的衣服一左一右放在桌上退出去,耳边听到裴煦自己将外袍解开时,她才有些恍惚地意识到,他们要在同一个地方一起更衣...... 几乎一意识到,她的耳朵便止不住地发烫,且视线总是在回避,拿衣服的动作放慢很多。他们见过对方最真实的样子,可到底是好几年前,她有点不自在。 裴煦换的很快,注意力一直在季枝遥身上。他之所以留下,是因为这衣服有些难穿,觉得她可能一个人穿不好。不过见她有些抵触,裴煦穿好自己的便走到门外,“我在外面等你。” “......好。” 已经能听到有人狩猎到猎物的响炮,裴煦在外面倚着门等了会儿,一盏茶的时间,里头没有任何动静,他却觉得自己袖子被扯了几下。 回头,看到一只纤细的手从里面在拽他。 裴煦失笑,撩开门口的帐子,见到衣服穿到一半的季枝遥。她视线躲避,看上去很羞。 “穿不好,你帮帮我。”她低声道,语气却是在命令。 他欣然答应,走过去将她腰上的束带先松开。隔了一层里衣,她还是能感受到这人微热的指尖划过后背的触觉。背对着他,季枝遥轻抿了下唇。 “好了。”总算等到这一句。 季枝遥快速转过身,想快点打破这样暧昧的气氛。若非她跑得快,裴煦恐怕真要做出什么逾矩的事情。 两人分别上马,裴煦跟在她后面,一同进了猎场。 练了很多日,她已经能熟练地挽弓射箭,动作娴熟。到一处岔口时,她回身看向裴煦:“各打各的,别跟着我。这里四处都有守卫,我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裴煦瞧她有些激动,没想扫兴,便应下。下一刻,他忽而扬鞭,像一阵烈风般消失在道路尽头。季枝遥微愣片刻,随后用力眨了两下眼,努力收回注意力,往另一个方向深入。 ... 周围时不时就能听到野兽的低吼,季枝遥放慢速度,之后在一棵树边停下。调整吐纳,静心听四周动静。忽然,她听到右后方有枯枝断裂的声响。她动作缓慢却不迟钝,在不惊动猎物的情况下缓缓搭好弓箭。正寻准头时,前方突然射来一支箭,率先将那小兽击中。 箭的末端搀着正红色的丝带。 正红色——裴煦的颜色。 季枝遥扭头看箭来的方向,他就在那,似乎笑了声,之后毫不犹豫地继续往前策马,找寻下一个目标。 她舒了口气,拽着马绳也往前继续前进。猎场上各凭本事,他抢先,也是他准头更好,这比他故意让着自己好受得多。 逐渐往树林深处去,慢慢耳边已经没有世家女子们的欢笑声,只剩越来越近的野兽低吼警告。 季枝遥搭好弓箭,警惕地慢慢往前。突然,在她还没有察觉到任何危险时,从前方冲出一只硕大的棕色野兽。她辨不清是什么兽,却明显能感觉到他们力量悬殊。 陈观教过她如何连发三箭,她毫不犹豫地搭了三把箭,瞄准后立刻射出。三根只中了一根,还将这野兽激怒,它越发狠戾地往季枝遥这边冲,马受惊后也有些难以控制。她当即下马,跳到一块巨石上。 处于高处,她暂时还占上风。再发三箭,中两箭。它扑过来的速度显然下降,哀嚎两声后在地上滚了两圈。 正当她想最后一击时,脚下的巨石突然有些晃动。她没站稳,直接从上面摔了下去。刚才在打滚的野兽这会儿也察觉到有机会,在原地蹬了蹬腿,即刻飞扑过来。 季枝遥用力闪避开,却还是被它抓到左侧前腿。她忍着没叫出声,从武器匣中掏出一把淬了毒的长匕首,毫不犹豫地刺向它的喉间。 这一刀刺的很准,即刻鲜血四迸,她浑身都是这野兽的血。 这时,她听到各个方向都传来骏马飞驰的声音。用力将比自己大很多的野兽推到一旁时,她看到远处正往自己这边来的人。 有三四个,应当是世家的少爷和年轻的将军。他们看到季枝遥浑身是血,下意识便慌了神。可下一瞬,视线挪到她身旁那只无法忽略的,已经死了的野兽时,他们的慌张被震惊取代。 腿下的疼痛和刚才被扑倒的撞击让她后知后觉感到有些头昏。 费力刚站起身,她便见裴煦拉着缰绳,从后面走来。 他身上的铠甲滴血未沾,十分体面。对比之下,她便显得十分狼狈。 可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弯下身将人拦腰抱上马,随后带着人往出口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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