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 昭昭将锦囊拿到手里, 指尖试了试里面。而后,她解开锦囊的系绳, 将里头的东西倒在自己手心上。 伴随着落雪, 两粒圆滚滚的东西闪着莹润的光泽,浅浅的凉意。竟是一对珍珠耳铛,足有指肚大小, 于夜里很是明亮。 “真好看。”昭昭眼睛一亮,一手捏着一颗, 左右的看着。 韶慕特意将灯笼提高一些,好让她看得清楚些。果然,即便她失忆了,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就比如喜欢珠宝。 以前不曾在意过她喜欢什么,只知道她总是一头珠翠,浑身绫罗璀璨的。 要说抿州府,也不是找不到那些奢华的黄金首饰,可他还是觉得这对珍珠耳铛好看。 见她喜欢,他的嘴角竟也不觉松缓,甚至想着她会不会带上? “大人,”昭昭往他身前一凑,举着耳铛问,“是不是很贵?” 就算她没去亲自买过,可是香脂铺里总会见到别的女子佩戴,根本极少有这样大的。这位韶大人为官清贫,买这个莫不是用了不少家当? 韶慕往她手里看了看:“不知道算不算贵,左右就选了最大的。” 这话倒也是真的,他不曾为女子买过什么首饰,自然不清楚当中贵贱,不过是想着她以前总是喜欢最好的,便就买了最大的一对。 他这一说,昭昭开始心疼银子:“大人,我拿到工钱了,明日会交给钟伯一些。还有吴先生那边的诊金,你跟我说说是多少?” 她知道家中的账目都归钟伯管,这些日子一直跟着吃住,理应给银钱的。现在说一声让韶慕知道,是应该的。 韶慕手往下垂了垂,灯笼光跟着弱了些:“既然你没中毒,自然不用付诊金。” “不成,”昭昭摇头,“要说泡药浴逼毒,是我自己的决定。吴先生为此准备了颇多,怎可白白忙碌,没有这个道理。” 她一字一句,说的认真。该是她要做的,便绝不会逃避。 韶慕默了一瞬,道声:“等得空,我会问问吴家兄长的。对了,你适才说要带我去哪儿?” 站了这一会儿的功夫,经此一提,昭昭才想起此番出来的用意。 “那边。”她站在他的身旁,翘着脚尖指去前面,“大人你不知道罢,咱们这府墙外面有一株梅树。” 韶慕看过去,黑夜中只看到飞雪,并不见梅树的影子:“有吗?” “有啊,”昭昭一脸你果然不知道的神情,随后解释着,“是冯越发现的,他前日去房顶上修瓦,特意跳出墙去折了一枝回来。” 只不过折回来的那枝并不算好看,被冯越一用力,还掉了不少花朵。 她将耳铛重新装回锦囊内,然后小心塞进腰间,便迈开步子往前走,在雪里留下一串脚印。 韶慕站在原地,看着逐渐融入雪中的小身影,熟悉又陌生。 又往前走了一段,昭昭步子小,很快就被韶慕追上,两人并排前行。 “对了大人,”昭昭侧过脸来,话语中带着微微喘息,“你怎么知道我有耳洞?” 和他认识以来,她可没带过耳铛。 “看见了。”韶慕回道。 这样一说,他才发现,其实关于安宜公主的一切,到现在依旧记得清晰。 昭昭心里却是想到另一处,就是昨夜里他抱着她,便就闭了嘴不再说话。 转过一处拐角,不禁迎面而来一阵清雅梅香。再往前走,便就见到了那株盛放的老梅树,长在一处小河旁,雪夜中张扬着枝丫,傲雪开放。 “我就说有罢。”昭昭指着梅树,“大人你就是整日忙碌,连自己家周边都没看过。” 韶慕看过去,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是好看。” 这样四下环顾,可不就是他现在府邸的墙外一处,隔着并不远。 昭昭往前一站,走到树下,仰脸看着,思忖着挑哪一枝折回去。之前冯越打听过,这棵梅树无主,倒也不怕旁人追责。 她来回走了几步,终于看上一枝寥寥开着几朵,剩下全是含苞待放的花枝。这样的带回去修剪一下,做插瓶正好,待开放时,满屋的梅香。 只是那花枝有些高,想折下来的话,对她来说有点儿难。 昭昭想了个办法,走过去想借着下面的粗梅枝踩一下,这样就能够到。 说干就干,她先抬脚去试试梅枝是否结实,继而另只手抱上主干,就想自己站上去。 “下来。” 昭昭这才生出念头,另一只脚都还未来得及离地,她去枹树得的手就被韶慕攥住,制止。 “我来罢。”韶慕道声,他有时候不明白,她哪里来的胆气? 立县时给那顾知县下套;去另州时独自跑去找魏玉堂;就说今日,费致远提的暗巷那件事,连歹人都不怕。 或许,真的是他从来没有认识过真正的她罢。 “要折哪个?”他问。 昭昭反应上来,想着依韶慕的身高,应该够得着花枝,遂就伸手指着:“那枝,伸展出来的……啊!” 就在她想退开一步让出位置的时候,没想到脚下一滑,正是河边,脚底的那块雪立时散开,连着她身子也往河沟里歪下去。 天寒地冻的,掉到冰河里可想而知,她的一只脚已经往下滑开。 下一瞬一只手勒上她的腰,接着一股力道带着向上,可能由于太过用力,她直接撞进一个怀里。 她张着嘴巴,双手下意识揪上眼前的一片衣襟。 “没事罢?” 头顶上,清润的嗓音问了声。 昭昭仰脸,对上一双询问的眼睛,借着雪光,能看清他出色的五官,当真无可挑剔。腰间的手臂还圈在那儿,那一股力道差点儿勒断她。 “没,没事,”她喉咙中挤出了个音调,遂垂下眼,看见自己的手正抓在他前襟上,“脚滑了下。” 这般扯着,好似生怕他跑了一样。要不是他力道大,估计冷不丁也被她拉下河了。 慌忙的,她松开了手,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也就动了动身子,想从他身上离开,然而腰间的手还握在那儿,并没有松开的意思。 “大人?”昭昭试探唤了声。 “哦,”韶慕低低的回应了声,喉结滚动一下,“你先别动。” 听他这样说,昭昭果真就没有动弹,整个身子有点僵硬的靠着他。然后试着他的手落上头顶,指尖轻扫着。 “落了些雪。”韶慕简单说了声。 如此,昭昭也就明白过来,他应当是觉得雪化了,会湿了她头顶罢。 两人靠着,相对而站,她的发顶抵在他的胸前,隐隐的,仿若能听到他胸腔中的强健心跳声。 片刻之后,韶慕的手落上昭昭的肩,将她扶正:“好了,你去边上站着等我。” 昭昭稳步退开,站去了稍远的地方。 她看着韶慕走去梅树下,伸长手臂去够那截梅枝,稍一碰上,积在枝子上的雪随之簌簌落下,落了他一身。 “这枝?”他回头来问,握在手里的梅枝微微下弯,整个人置身梅花中。 昭昭一瞬间恍惚,胸口生出莫名的憋闷,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忧伤,如此的没有来由。 “嗯。”她回应一声。 一会儿之后,韶慕走过来,将折回的梅枝给到昭昭面前。 红梅艳丽,白雪映衬下如此的强烈,清冷与热烈在此刻碰撞,造就的居然这般和谐。 昭昭握上梅花,低头看着:“不知为何,总觉得以前也有人为我折过梅枝。” 轻轻地喃语自她嘴边溢出,如同此时的雪絮那般柔软。 韶慕微怔,视线中她低着头,有一种安静和乖巧。她说得没错,去年的冬日,也是一场雪后,她拉他去赏公主府后院的梅花。 彼时,她披着华美的狐裘,盈盈站于雪中,回头朝他嫣然而笑:驸马,我想要那枝红梅。 而他当时正为恩师的病情担忧,无有心思赏花赏雪,听她言语,便走过去随意攀折一枝,回来交于她手中。 她当时笑意淡了,一双清澈眼睛看他:这一枝也很好看…… “天晚了,回去罢。”韶慕思绪回笼,抬手帮她理了理斗篷。 她虽然失了记忆,但是还记着些残存的碎片,嘴上不说,但他知道她很想恢复记忆。 昭昭道声好,展颜一笑:“回去后,我帮大人插一瓶。” 她后退着走路,举着手里的红梅枝。 “钟伯和冯越也有。”她继续说着,心里开始盘算,这截梅枝够不够分,“回去我再折些柏树枝,与这梅枝搭配,插在一起定然好看。” 听她一声声的话语,韶慕跟着道声:“冯越大概不会喜欢。” “你送过?”昭昭问。 韶慕摇头:“没有。” “那我就试试。”昭昭有自己的主意,况且送一瓶插花,也算是些许心意罢。 冯越嘴上不说,但是她知道,有时候他并不是凑巧经过香脂铺,捎带着她一起回家。哪有那么多次的凑巧? 梅树的地方离着韶府并不远,是以没一会儿两人就回到府中。 韶慕重新下好门闩,回身看昭昭已经走出了几步。 “大人,我回房了。”昭昭回头挥挥手,“明日还要去香脂铺上工。” 眼看她走过了拐角,再看不见身影,韶慕还是站在原地。鼻尖仍有淡淡的梅香,是他衣裳沾染上的。 其实以前,他对她,并不好罢。 。 翌日,雪停了。 身体无碍,昭昭决定去香脂铺上工。 韶慕和冯越一早去了衙门,因为两日的风雪,城中恐有些事情发生。 前厅的饭桌上,只有昭昭和钟伯两个人。昭昭把准备好的银钱给了钟伯,并感谢了这些日子的照顾。 “你这丫头就是把什么都记得清楚。”钟伯欣慰,至今还记得第一次见昭昭。 那时候的她彷徨无助,看着就叫人可怜。私心里他是想救下她,才与韶慕提过买一个丫鬟,只是他一个老仆终究做不得主。好在后来,少主人亲自救了昭昭。 冥冥之中,一切好像早已定下一般。 昭昭莞尔一笑,一张脸灵动而有生气:“这是应该的。” 用完朝食,她出了门,顺着摸了摸腰间,那里别着剩下的铜板。 路上积雪未融,每个走路的人小心翼翼,生怕脚底下一滑。 去香脂铺的路早已熟悉,渐渐地,昭昭沿途也认识了些人,巷口买炸果子的阿叔,街尾开茶铺的娘子,见着就甜甜打一声招呼。 好似不管谁,都会喜欢这可爱讨巧的姑娘,一来二去也就知道这是新任通判的表妹,家逢变故,跟着一起来了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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