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真不小。”她感叹一声。 “原本是处宅院,二爷眼光独到,买下来后,在前面建了铺子。”尤妈跟着笑,指着正屋,“我适才进去看了看,里面只是脏些,收拾起来不难,到时候慈姑娘过来也有休息的地方。” 现在这里下了雪,静悄悄的,虽然乱,但并不破旧。 尤妈打开西厢的门,冲着昭昭招手:“过来看,你以后可以在这间。” “我也有?”昭昭指着自己,随后走过去,往西厢里看。 里面有些昏暗,落了灰尘,隐隐辨别着里头的家什。 “是你的,”费致远走过来,站到昭昭身旁,“以后你可以在这里配制香料,不必来回拿着包袱,怪麻烦的。” 尤妈跟着道:“是啊,这样一来可方便着了。” 说着,很有眼色的说去前面看铺子,就离开了院子。 昭昭眼睫轻扇,心中微诧:“不用这样麻烦。” 说起来,她不过是在这里做工,并受不上如此的待遇。 大概是猜出她的疑惑,费致远倒也不急,说话一如既往地平和:“这是应该的,毕竟昭昭以后是这间香脂铺的手艺师傅了。” “手艺师傅?”昭昭越听越疑惑。 费致远笑着点头,对上少女清澈的眼睛:“你配制香料,我们费家用着你的配方做香囊,便是靠着你的手艺,算起来你的确是手艺师傅。” 这样一来,昭昭是有了些许明白。 普通做工的人呢,就是拿着固定的工钱做事。但是有手艺的师傅,待遇便不一样了,独有的活计能拿到东家更高的工钱,并且受到尊重。 “我那日只是随便调的。”她笑着摇头,总觉得这事儿匪夷所思。 费致远看着她:“我觉得应该不会看错,你能做。或者也可以用另一种方式。” 天色开始发暗,未融尽的雪慢慢变硬,风亦更加冷。 “什么方式?”昭昭问,方才费致远的一番话,也让她在心里仔细想了许多。 “费家做买卖讲究童叟无欺,你与小慈是朋友,我有话便也直说,”费致远开口,“另一种方式是,你的配方直接卖给费家,我们便支付一笔银子,以后配方归费家。” 这厢,昭昭当即明白过来,便嗯了声。 见她不语,费致远又道:“这事儿也不急,你可回去先想想,与韶通判商议下。左右,这院子都是要收拾的,西厢房是你的。” 昭昭点头,莞尔一笑:“大公子,你人真好。” 要说费家的买卖做这么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就这为人处世的一套,便让人觉得舒服。 天很快黑下来,街上变得空荡。 昭昭告别尤妈,准备回去。那件韶慕的旧衣,已经拖费致远捎去了布庄。 走到街上,她双手搓了搓,轻轻拢进袖中,然后往四下张望,寻找冯越的身影。白日在布庄那儿,韶慕说过冯越会过来接她。 可是左右看了,并没见到那个高大健壮身影。 “可能有事忙罢。”昭昭兀自嘀咕一声,便转身朝一边走去,心里想着费致远的提议。 要是她有那个本事,当真想也不想就会接下来。因为费致远给的条件,哪一条对她来说都不吃亏。吴家那边的诊金还得还给韶慕,再后面他说带她去韶家,那又是一大笔的诊金。 “昭昭。” 熟悉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昭昭停下脚步,往四下里看,随后看见一面墙下,站着的韶慕。 “大人,你怎么来了?”她看着他,离着两三丈远。 韶慕从墙下走出,披着深色的斗篷:“办完事情往回走,冯越出城去了,所以没过来。” 昭昭哦了声,看看他站的位置,刚才她还往那边看过,怎就没发现他在:“我自己能回去,你事忙不必等我。” “也对,”韶慕清淡的道声,眼睛扫了她一眼,“还有费家公子可以送你回去。” “你说笑,”昭昭笑着,总觉他的话里似乎有什么意思,“费公子那是客气。” 韶慕不语,只是一低头,就看见白日里费致远拿的那一对儿绣球,此刻挂在她的小臂上,随着她的走路步伐,而轻微晃着。 两人一起往前走着,静谧的街道上,留下细微的脚步声。 男子的步伐总是大些,走出一段时,韶慕发现身边没了人,遂回头看,见着落下在后面的昭昭。 而她好像没有察觉一般,仍旧慢悠悠的走着,手里攥着两颗小绣球,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以往的她并不这样,和谁在一起都有话说,容易感染到别人的情绪,继而同她一样开心。今日的她,明显的心不在焉。 他不语,看着她慢慢走进,再从他身旁经过。 走过去之后,昭昭才后知后觉,转过身看着站着不动的韶慕:“大人,你怎么了?” 韶慕单手往身后一背,这话不是该他来问她吗? 蓦的,也就想起白日里冯越那句话,她看上费致远…… 怎么可能?他心里否定着,因为之前来抿州路上,他可真切听过她说自己有夫君,既是如此,她自然不会去招惹别的男子。 “没事。”他走上来,和她平行。 。 眼看着就要进入腊月,天气越发的冷。 抿州位置偏靠东些,地势虽有起伏,但大多较平坦,北面没有高大的山峦做屏障,冬日里风大雪多。 昭昭得到了香脂铺后院中的西厢房,里面收拾的干净整齐,更专门摆了一个高柜子,上面各种小抽屉里放着香料草药之类,方便于她来配置做香。 正屋是给费应慈的,如此,即便是她在这边留一整日,家里人也不会担心。费家更是派过来两个家丁,平日里帮忙这边各种事务。 至于前面铺子,二层便用来做缝制香囊,尤妈找了两个针线娘子,平日在那里做活。 “昭昭,我怎么觉得你这里比我的正屋都舒适。”费应慈坐在炭盆旁,眼睛四下看着。 不只是用来配制香料的房间,而是安置了休息的木床,被褥枕头都是新的,分明像个女儿家居住的闺房。 昭昭初看时,也是吓了一跳,想着费致远做得太过周到:“这做手艺师傅,都是这样的优待吗?” “是罢,”费应慈点头,在脑海中回忆着,“有些家的大师傅,过节时候,都是上主家饭桌的。” 靠得就是独一无二的手艺,因此很多人会捂住自己的本事,不会轻易收徒,更不会随意露出去,毕竟是靠着这个吃饭。 比如染布的师傅,真到关键时候,会把伙计们都赶出去,自己留在里面。 就在昨日,昭昭答应下费致远,会帮着配制香料。有些事情总要试试,如果过程中做砸了,她也会自请离去。 她坐在桌前分拣的香料,大的乱的就用剪刀绞断。偶尔,前面铺子会传来尤妈招呼客人的声音。 年底了,铺子的生意越来越好。 “昭昭,”费应慈拖着凳子坐到桌前,声音细柔,“过几日,我姨母过生辰,你跟我一起去罢。” 昭昭手里活计不停,看过去:“是否不妥?” 人家外甥女儿去贺生辰,她去了做什么? 她这一问,对面的费应慈反倒微微红了脸,垂下眼睑:“我爹娘早走了,与外祖家那边已经不甚亲近了,只是长辈生辰,仍旧需走一趟的。那边的表兄姐们,也不是很熟络。” 如此一听,昭昭明白过来,原是费应慈脸皮薄,想找她陪着。可细看过去,明明见费应慈偷偷小叹一声。 “好。”她笑着应下,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许扣我工钱。” “不会,不会,”费应慈眼睛一亮,忙摆着手,“就是可能会晚上宿在那边,河下县,咱们第二日回来。” 一听到河下县,昭昭心道一声好巧,前几日韶慕办得案子不就是那边吗? 。 韶府。 一盏明灯亮在桌上,映照着伏案书写的年轻男子,他面色沉静,手中狼毫挥洒自如,一行行板正刚劲的字便落于纸上。 待书写完毕,韶慕摊开纸张,晾着未干的墨迹:“让人把信送回本家,路上不得耽搁。” 他拉开抽屉,取出一枚黄皮信封,指尖一摁搁去信纸一旁。 冯越知道,这封信是给家主的,也就是韶慕的父亲,不用想都明白是为了昭昭。 有时候他并不明白,为什么韶慕一定要让昭昭恢复记忆,其实就像现在这样和谐的相处,也挺好的。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最终的事情都是韶慕来决定。 “她还没回来?”韶慕拿起干透的信,问了声。 “应当没有,”冯越回道,“要是回来了,家里哪有现在这么安静?不过这两日,她真的安静了很多,就算回来也是呆在房中,捣鼓那些草枝树根的。” 韶慕折好信纸塞进信封中,拿着烛台滴下两滴蜡油,随之将封口粘好。 他也察觉到昭昭的变化,这几日明显话少了,甚至今晚都没回来用饭。那费家的饭食,当真就这么和她的口味? 把信交给了冯越,韶慕从书案后站起,想去外面走走。 “大人,这瓶花枯了。”冯越把信往腰间一别,指着书案上的白瓷细颈瓶,“我帮你拿去扔了罢?” 韶慕看过去,见着插瓶的梅枝。是那晚他和昭昭一起折回的红梅,她做了插瓶,给他摆放在书案一角,几日了,花儿已经开败,剩下光秃秃的枝子,也就是作配的柏枝依旧翠绿。 “放着罢。”他道声,收回视线出了书房。 出了正房,韶慕抬眼看着漆黑夜幕,头顶上是呼啸而过的北风。 隐隐的,他听见马蹄声,又等了一会儿,是大门敞开的声响。他站着不动,然后看见熟悉的轻盈声音走进视野。 她走起路来,裙裾微微摇曳,总让人联想到夏日清湖中的娇莲。 “怎么这么晚?”韶慕问,“谁送你回来的?” 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昭昭一惊,循声看去,见到了站在玉兰树下的韶慕:“大人。” 她拍拍胸口舒口气,朝他走去。 韶慕上下打量她,夜风带来沾染在她身上的香脂气。除此,还有一丝酒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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