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是心里说不出的憋闷。 就这样,一路无话,马车回到了韶府。 韶慕往昭昭看,她还是上车时的样子,低着头不说话。 “下车了。”他终是先开口,声音几分沉闷。 还不待他在说什么,就见少女蹭着站起,手一撩门帘,轻巧的身形便闪了出去,看都没看他。 韶慕薄唇微张,顿了一瞬,跟着也起身下了马车。 外头还是那样,稀稀拉拉的雪粒子,冷风刺骨。 他站到地上,看见昭昭已经独自一人朝大门走去,根本没有等他一起的意思。 “昭昭。”他唤了声,看着她两步到了门边,终是停住,背对着他站着。 车夫赶走了马车,会把车停去府邸的后巷,然后卸下马车,把马牵回马厩。 马蹄声渐远,韶慕迈步朝着门边的少女走近,她的手里仍不忘抱着那个包袱。 “你这样留在外面,委实不妥。”他站到她身后,抬手想帮她扫去发顶的落雪。手指才碰触上发丝,她便往旁边一躲,避开了他的手。 昭昭此时也憋了一肚子的不愉快,一整个晚上都莫名其妙的,本来她真的很高兴,还想将自己的高兴告知给他。可他冷冰冰的出现,不由分说将她拉出了香郁阁的后院。 至此,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惹到了他? “不妥?”她清凌凌的重复着,一张脸儿绷紧,气呼呼道,“难道不是大人你说的,晚回来便不给我留门吗?” 韶慕唇角抿平,眸深如井:“你明知道我只是说说。” 昭昭看他:“可我也让人回来送信儿了,香郁阁那边的事情我想做完。” “所以夜里不归?”韶慕问,往前逼近一步,“你的身份……” 他喉中一梗,后面的话卡在舌尖说不出。 “我的身份怎么了?”昭昭反问,面对眼前的压迫感,仍然仰着脸与他对视,“是你给了我表妹的身份,可是你我都清楚是假的。既是假的,大人你也知道我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微微发颤,分明有着一丝软软的鼻音。 韶慕无言以对,这的确是他的安排。 昭昭吸了吸鼻子,鼻尖微微发酸:“我以前跟过戏班,又被人拐带略买,因为经历过一些事,所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何必,何必……” 风从两人之间穿过,紧闭的大门刚好是一片阴影处。 剩下的话昭昭说不出,只是深吸了口气:“既挂着个韶大人表妹的名号,我自不会做出些过分事,不会污大人的清名。” 她的话字字句句,清晰无比。 “我不是这个意思。”韶慕皱眉,垂在身侧的手想去扶上她,“人心隔肚皮,你到底难以辨别。” 昭昭继续往后退着,后背靠上了门板,摇摇头:“所以你都不听我说话?以至于我都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从他过去香郁阁,自始至终就是那几个字,跟他回来。 韶慕腰背笔直,站着不动犹如青松,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大门下的女子。 自与她重逢以来,第一次见她这样生气。通常时候,她都是笑眯眯的开朗样子,哪怕是遇到难事,总也会坦然的面对。如此的生气,就是安宜公主的时候,也没这样过。 “昭昭,”他唤着她的名字,心里想着要对她说些什么,“手疼不疼?我帮你看看。” 适才攥着她的时候,应该是用了力气,她的皮肉娇细,受不的丁点儿委屈。 “不用了。”昭昭想也没想便回绝,此刻胸口同样憋得厉害。 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什么,而且费致远光明磊落,香脂铺又不止他们两人。 说着,转过身狠敲了几下大门,门板咚咚响着。 里面传来一声来了,须臾的功夫,大门就被从里面打开,家仆探出头来。 昭昭也不等门扇全部打开,仗着自己身形纤薄,灵巧的从家仆身边滑过,进去了里面。 家仆忙往边上一让,接着看去韶慕,想问一声昭昭怎么了?待感觉到韶慕一身的冷冽,遂就赶紧闭了嘴,麻利的拉开大门。 韶慕迈步跨进门槛,去追走在前面的人。他的步伐大,很快就缩短了之间的距离。 “那,你打算搬出去?”他问,身形立在昏暗的游廊下。 前面的昭昭停步,而后缓缓转身:“这不是迟早吗?” 她心中感激之前他的收留与帮助,一直想着报答,可是最终不管记忆是否恢复,她还是要离开的。 “好,”韶慕淡淡笑出声,“原来是这样。” 耳边不停地萦绕着冯越的那句话,她看上费致远了。 也是,郎才女貌的人之常情。他为何如此清闲的去管她?年底衙门的事务是不够忙吗? 昭昭捻着自己的手指,想让情绪平稳下来,可心中的憋闷根本无法散去:“我很快会还清欠大人你的银钱。” 韶慕不语,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一截不长的游廊,两人分站在两端,看着很近,又好似很远。 “我知道官员不能随便离开任职地,所以我……”昭昭话音越来越小,并微微垂下脸去,“我等攒够银钱,自己前去栾安就好,大人帮我指明一条路,剩下的我自己去做。” 声音虽小,可是比前面平稳许多。 廊外冷风呼啸,卷着碎雪胡乱翻飞。 良久,韶慕开口,语调毫无情绪:“你想好了?” “嗯,”昭昭点头,随后扬起脸笑了下,“想好了。” 说到底,她来历不明,跟着他定然会让他顾忌许多。再者,也不好老赖在人家里,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不是? 恢复记忆,找到家人。 如此想着,心里明朗不少,也就想起自己抱在手里的包袱。 “这个,”她往韶慕走去,轻盈几步到了他的跟前,“是给你的。” 韶慕低头,看着送到自己身前的包袱,便就是在香郁阁里,她说想回去取得东西罢?当时他什么都不听,硬是带着她出来,塞进了马车。 昭昭没有多说,只把包袱往他身上一送,遂退后两步,客气的福了一礼后转身离开。 直到她身影彻底消失出游廊,韶慕还站在原地。 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想,是否直接将所有事情告知她?告知她的公主身份,告知两人曾经的夫妻关系。 最终,只是嘴边的一声叹息。 回去正房后,韶慕才解下斗篷,冯越便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公文与书信。 其中一封是京城里来的,来自会国公府的世子魏玉堂。 信里除了提及公主府拿出来的那些书籍,顺便提了几句京中的事情。皇帝龙体欠安,宫中贵妃恰巧喜得一女,赐了封号安晓公主。 “这是宫里还在斗?”冯越是不懂,宫里的女人整天争来争去做什么,“说起来,安晓公主出生的真是时候。” 韶慕看着信:“的确,像安排好的一样。” 十月怀胎,正是安宜船难以来的时间,着实巧。 冯越抱臂站在书案旁,抓抓脑袋:“怎么看着,魏世子是想拉大人站去太子一边?” 闻言,韶慕不语,但是信里头的确有这样的试探。 以前他是驸马,不能入朝为官,现在重返仕途,魏家便会借着过往与安宜公主的这层关系,拉他入太子党。明白的说,贵妃表面上生女,实则是与皇后的较量。 其实安宜公主并不是皇后所生,她的生母早亡,才被皇后养在身边。有种传言,说是有道人给安宜批过命,说她能为皇帝祝运。 这个传言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得宠而来的,但她的确不是皇后亲生。 宫中公主封号,除了安宜用“安”字,其余人皆用“德”。如今贵妃女儿也用了安,似乎是想用来替代安宜的意思。 说白了,一个得宠的公主,关键时候也很是有用处,比如皇位相争。 不想去管皇宫中的杂乱,韶慕拿起公文来看。 “大人,你的衣裳需要挂起来吗?”冯越问。 韶慕从书案上抬头,正见着冯越手里提着一件新衣,是从那个包袱里拿出来的。 他愣住,视线像是黏在衣裳上。想起了方才游廊上,昭昭说的每句话,她说她要走,还给了他这个包袱。 “我觉得这个色挺好看,”冯越看着衣裳,又往韶慕看去,“比大人之前的那些衣裳鲜亮。” “放着罢。”良久,韶慕道了声。 冯越见没有事吩咐,就离开了正屋。 屋里静了,外面的细雪刷拉拉砸着窗扇,夜已深沉。 韶慕走到墙边,从架子上取下那件新衣,低头又见包袱里还叠着件旧衣,正是当日昭昭缝坏了袖子的那件。 她当时说,后面会赔给他。他并不当回事,现在真的还了来。 他放下衣裳,走到外间推开了房门。 一路踩着碎雪,他走到后院儿这边。昭昭的屋子已经熄了灯,里头黑暗一片。 韶慕走去屋门外,袖中的手蜷起抬高,下一刻便要去敲门板,就当快要落上的时候,手攥紧垂了回去。 他皱眉看着门板,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心里细想着,确定再来一次,他还是会把她拉回来。她到底是公主,怎么可以随便留宿在外面? 他这样告诉自己。 。 昨晚的雪并没下下来,可能是风大,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些碎雪粒而已。 清晨起来,只见着墙边角一层薄白,别处仍旧干净。 像以往一样,四人早上聚在前厅用朝食,不同的是,这一次异常安静,没有人说话。 冯越往安静用饭的昭昭看去,小声道:“你今儿怎么不打招呼?少了你的声音,我都觉得不对劲儿了。” 昭昭抬眼,嘴角动了下:“早。” “不对,”冯越凑近些,指指自己的嘴示意,“是带笑的那种。” “我吃好了。”昭昭放下碗筷,站起身来,利索从饭桌边离开。 她洗干净手,斗篷往身上一披,出了前厅,很快走出大门。 冯越木木的端着碗,直到昭昭没了人影儿,这才回神:“大人,她是不是不对劲儿?” 转头,他看去正座上的韶慕,想询问原因,却发现对方也在盯着大门发呆,神情说不出的复杂。 “我们也走罢。”韶慕放下碗筷,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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