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朝眸光微动,居高临下地睨向那人。 老仆吓得浑身发软,止不住地磕头:“陛下!陛下饶命!老奴什么也不知道啊!” 福忠立时低喝他一声,催促道:“你把知道的都说出来,老实点!” 老仆抖了抖身体,只好一五一十地把今晨见到明恬的场面叙述出来。 “小姐是一个人出来的,牵着那匹马……”老仆说,“老奴还以为她是要大清早出去跑马,当时心里还觉得奇怪,问了一句,小姐就……就给了老奴几块碎银,叮嘱老奴不要告诉那些宫里来的姑娘们。” 听到这里,福忠顿时心下一紧,意识到什么。 明司言很有可能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事,而是瞒着人偷偷离开的。 他责怪老仆道:“明司言说不让你告诉宫里人,你就真的什么也不说了?” 老仆大呼冤枉,苦着脸道:“公公您带着人来挨个问话的时候,老奴也知道是出事了,这不就都说出来了么。” 燕云朝眉头轻皱,吩咐:“把他带下去吧。” 福忠立时应是,朝一侧的几个小内官使了个眼色。 燕云朝叫来禁军统领。 他背着手,虽未开口说话,但周身气势已足够让周围禁军胆寒,纷纷低下了头。 禁军统领冷汗从额头处冒了出来:“臣这就派人去各城门处盘查,一定找到明司言的下落!” - 燕云朝径直进入明恬在国公府中的闺房。 房中陈设简单,除了一张床榻与梳妆台之外,没有多余的装饰。 看来她何止是不想回宫,连国公府都没打算长住。 燕云朝心下冷笑,想起她昨日还说什么愿意留在宫中做皇后,只觉得分外恼怒。 她早就存了离开之心,说不定昨日他过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准备要走了。 燕云朝倏地握紧拳头,抵在梳妆台的桌面上。 福忠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双手捧着递上一封信。 “陛下……这是在一侧的案几上发现的,似乎,似乎是明司言留下来的。” 燕云朝眉目微动,伸手把信接过。 但他一时迟疑,竟然没敢展开。 因为他总觉得,以明恬的脾性,这信中大概率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福忠见状低下头去,悄无声息地告退。 皇帝一看就是心情不好,他还是识相点,轻易别触霉头。 等室中静默下来,燕云朝才慢吞吞把信展开,朝那白纸黑字上瞥去。 工整端正的小楷,字迹非常漂亮,燕云朝恍然意识到这还是他头一遭看见她写的字。 只是信上的内容…… 燕云朝扫了一眼便冷了眉目,将纸团在掌心,揉成了一团。 - 午后的日头正是刺眼,福忠站在外头,焦急地走来走去,身上的中衣都被汗浸湿了。 他深刻地明白,无论是一开始被夜里那位陛下差使做事,到后来被提拔到御前伺候,甚至现在没有发病的陛下也愿意用他,都是因为明司言的关系。 他比谁都不希望明司言离开宫城。 明司言就应该待在陛下身边,以后成为大周朝尊贵的皇后,他才能一直保持现在的地位与荣耀。 福忠张望着院门处,内心既是紧张又是急切,暗想着那些去盘查的禁军怎么还没消息传过来。 赵太后身边的人却先来了。 “福忠公公,”崔姑姑客气地唤他一句,探头看了看他身后紧闭的房门,试探道,“陛下这是……” 福忠道:“是明司言这边有些要事,陛下便来了。” 崔姑姑心念微转,自然知道是明氏女已经离开了京城,但她和赵太后都没想到,皇帝竟然在今日这般繁忙的时候,都想着过问明氏女的情况,这才早早被他发现了。 崔姑姑捏了捏手里素白的帕子,忧心忡忡道:“这可如何是好,华真道长已经入宫了,就等着陛下过去做法,这要是误了时辰……” 福忠一脸菜色,道:“奴婢进去问问吧。” 崔姑姑面上一喜,慌忙应道:“有劳公公。” 福忠硬着头皮转过身,小心地步入房中。 却刚一转入内室,抬眼间觑到皇帝的模样,顿时吓了一大跳! “陛下!”福忠慌张走上前去,颤声问道,“您这是怎么了?可要去请太医?” 燕云朝坐在椅上,眉头拧成川字,臂肘撑住桌案,手指扶住额角,难耐地摇了摇头。 他头痛欲裂,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扎着冲破禁锢,让他神思都开始恍惚。 福忠胆战心惊地看着皇帝,视线落在燕云朝放在膝盖的另一只手上。 在燕云朝右手的掌心处,握着那只玄色金纹的符牌。而符牌似乎也不够安生,垂在其下的金穗竟微微晃动,被燕云朝紧握着,才不至于让整个符牌乱跳。 福忠咽了咽口水:“陛下……” 就在这一瞬间,燕云朝似突然脱力一般,手中的符牌掉落在地,轻易地碎成了两半。 - 明恬牵着马走过城门,刚行了没几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骚乱的动静,竟是城门处来了些官兵,为首的在与城门守将交谈,不知道要做什么。 明恬慌忙扭过了头,手脚麻利地翻身上马,顺着官道驱马往前行去。 虽然知道那些官兵大概率跟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有点害怕。 她已经很尽量地在往城门赶了,算算时间,这会儿登基大典应该已经结束,但燕云朝还有第三场法事要做,应该顾不上管她。 何况昨日两人才见过,理应今天不会再心血来潮过问她的事才对。 这般想着,明恬稍稍定心,自我安慰一番,等离城门有一定距离了,她才找了个阴凉处,把马拴在树上,掏出包袱里的干饼啃了两口。 今日天热,水壶里的水被她喝了一大半,这会儿吃着干饼,又不敢敞开了喝水,她只觉得难以下咽。 明恬又把干饼塞回去,掏出地图研究了一番。 她今晨出门的早,这会儿才刚过正午,要是路上走得快些,说不定能赶到日落前到达下一座城。 虽然是偷偷离开的,但明恬觉得,只要她越跑越远,似皇帝那等淡漠的人,肯定不会大费干戈找她的。他应该感谢她如此识趣明理,都不用他负责才对。 这样一来,明恬在路上完全不必像逃难一样委屈自己,该进城休息还是要进城的。 四下无人,她悄悄伸手揉了揉酸痛的大腿。 短暂的休整过后,明恬把地图也放回包袱,再次翻身上马,往下一座城池蓟县而去。 忽然有一队官兵策马从身侧过,激起一阵尘土。 明恬束发的飘带都被激得扬了起来,遮挡住她的面孔,让她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放慢速度,等这一阵灰尘过去。 那队官兵却又在前方不远处调转方向,径直朝明恬而来。 “姑娘,”领头的那个在明恬身前勒停坐骑,朝明恬唤了一声,“你怎么一个人?” 明恬虽是骑装打扮,但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女子身份。 赵太后给她的路引也是女子的。 明恬心中微微紧张,面上却自然道:“我去外祖母家探亲,没和别人一起。” 领头的打量她一眼,道:“路引拿过来看看。” 明恬乖顺地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恭敬地递给那人,然后便低垂着头,摆出一副良民的姿态。 那人检查了一番,又打量她片刻,把路引还给了她。 “一个姑娘家,去怀州这么远的地方,胆子还不小。” 明恬故作腼腆道:“民女从小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习惯了。” 领头那人“嗯”一声:“去吧,路上多小心些。” 明恬连连应是,把路引放在胸前收好,双腿一夹马腹,继续朝前而去。 而那领头人这才侧目,对手下道:“你看像不像?” 手下脸色沉重地点头:“应该就是了。” 领头那人眼中顿时划过一丝精光,吩咐道:“去两个人跟紧了,剩下的随我回去,禀报张统领。” - 明恬顺利地赶在傍晚时分抵达蓟县城门外。 此时她已经喝光了水壶中的最后一滴水。 明恬翻身下马,仰头看了看高大的城门,腿脚酸软地牵着缰绳往城门处去排队。 不知道怎么回事,蓟县城门处的人有好多,队伍从城墙根一直往后延伸,足足有一百步的距离。 明恬一心想着进城找一家客栈歇息,喝口热茶,吃上可口的饭菜,便认命地叹了口气,牵着马排在了队伍最后。 前面有两个年轻汉子在议论。 “今天这是什么情况?出事了不成?这么多人。” “不知道啊,看着前面像是在挨个盘问,不会是在追查什么逃犯吧?” “这得查到什么时候,我还等着回家吃饭呢!” 明恬垫脚看了看队伍前头,似乎确实是有官兵在排查。 她想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就从京城的另一个城门出来,换条路线走了。 好在队伍虽然挪动得缓慢,但明恬排了一会儿,也慢吞吞挪到了中间靠前的位置。 这时又听见最前面一个性情剽悍的大姐在质问:“怎么盘问我就问这么长时间,前面那个凶巴巴的大汉,看着不比我更像逃犯?” 官兵瞪了她一眼:“让你配合你就配合!这次抓的就是女逃犯!” 明恬心里一突。 正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将官兵手里拿着的那张画像吹得拂动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明恬看到了那通缉令上的面孔。 画像用炭笔勾勒,惟妙惟肖,不是明恬又是谁? 明恬脸色骤变,转身牵着马就离开了队伍。 城门处有官兵一直留意着外头这些人的动静,见状立时朝左右使了个眼色,就要上前拦住明恬盘问。 却不想从远处更快地飞来一队人马,转瞬间就将明恬围住了。 那队人一个个穿着玄色的官袍,一看就出身不凡,像是宫里的禁军。 城门守卫们面面厮觑,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禁军办事,他们就不用插手了。 而明恬和马被围在中间,面色苍白地看着这些官兵们,拽紧了手里的缰绳。 “你们……” 她认出其中一个,正是下午才在官道上盘问过她的官兵。 “明司言,”那人准确地叫出她的身份,冲她和善地笑了笑,“请您稍安勿躁,陛下待会儿就到了。” - 明恬手中的缰绳被一个官兵接了过去,把她的马牵走了。 而禁军们贴心地护送着明恬,与蓟县城守交涉过后,把她送到了城楼上的一间房中休息。 明恬认命地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道:“我渴了,麻烦给我些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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