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恬顺着往偏殿的方向看了看。 “似乎是华真道长他们,”明恬问,“陛下何故深夜召见,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燕云朝捏着她指尖的手紧了紧,他沉默片刻,拉起明恬往室内走,直把她送到榻边坐下,捞起一侧的披风给她裹上,才淡淡道:“朕做了个梦,就让他们过来看看。” 明恬一听,顿时就想起自己时不时梦见的场景,有些惊疑地看着他道:“陛下也梦见了?” 燕云朝“嗯”了声:“毕竟是朕从前经历过的事,能记起也是好的。” 明恬却开始慌乱起来。 按照她对朝朝和眼前陛下的了解,朝朝拥有关于她的一切记忆,眼前的陛下却把所有关于她的事都忘了。 那现在眼前的皇帝开始做梦,梦见那些往事,是不是说明,朝朝真的永远也回不来了? 明恬怔怔地看着燕云朝,说不上来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虽然她早就知道朝朝消失了,但她总是还心存侥幸的。 燕云朝微微垂眸,凑近明恬,抚了抚她鬓角松散的头发,低低叫了句:“阿姊。” 明恬却突然伸手推开了他,抗拒地往后躲了躲身体,缩到墙角去。 燕云朝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 他有些愕然地看着明恬,不知道自己只是骗她说记起了以前的事,为什么就会让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不许你再叫我阿姊,”明恬语无伦次,伸手将被子捞到了头顶,整个人都缩在里面,“这是只有朝朝才能叫的。” 燕云朝心口似乎堵着什么,让他声音也涩然起来:“……恬恬。” 明恬闭着眼睛,没有吭声。 “我们是一个人,我代替他陪你,你难道也不开心吗。”燕云朝凝望着她,缓缓相问。 “不一样的。”明恬道,“你再怎么装得像,也终究不是朝朝。” 她心里有些痛苦。 朝朝已经消失了,这宫里除了她之外,似乎根本没有人会这般在意皇帝究竟是不是少了一个魂魄,只有她还记得过去那半年里的事。 可眼前的皇帝一再模仿朝朝,说是为了哄她开心,实际上却是为了让她思绪混乱,为了让她更快地忘掉朝朝。 即使她知道他们都是同一个人,她也不想让朝朝被任何人、任何记忆取代。 意识到这一点的明恬,对皇帝近来在她面前假扮朝朝的事,抗拒极了。 燕云朝默了默:“还差什么?差过去的那些记忆吗?” 如果不是他那天被她使诈,不记得那个疯子与她相处时的事,他或许可以做得天衣无缝。 燕云朝不在乎她还惦记着那个疯子,他可以假装,只要她肯让他亲近就好了。 明恬难受得摇了摇头:“不许你再扮成朝朝了!” 她嗓音艰涩,甚至还有些哭腔,燕云朝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一时定住,竟不敢再反问什么,只得应道:“……好。” 来日方长,只要他有了那个疯子的记忆,她迟早会明白,他们真的是一样的。 - 明恬醒来的时候,看到上朝回来的燕云朝坐在榻边,见她睁开眼睛,立即就伸手过来扶她起身。 明恬觉得自己虽然身子重,但还没这么娇弱,不用时时都有人扶的,于是侧身避开了他。 燕云朝手指微僵,看见明恬自己坐了起来,说道:“陛下怎么又过来了。” 燕云朝弯腰帮她穿上了脚踏边的绣鞋。 这段日子以来,他常常扮做朝朝,也没少像朝朝一样做一些伺候她的事。仿佛只要叫出那句“阿姊”,他就可以放下所有身段,一心一意地照顾她、顾及她的情绪。 但明恬不需要他这样,她挣了挣脚踝,想要让他走的时候,听见燕云朝这时唤了句:“恬恬。” 明恬怔然看他。 他这次没有再把自己当成朝朝了,那就是他本身在做这样伺候她的事。 可她不需要他这样的。 燕云朝已经自然而然地站起了身,捞起旁侧的外衫给她穿上。 他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只是熟练地给她穿好衣服,甚至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给她梳了梳头发。 只是要挽起发髻的时候,他盯着台面上的许多珠钗,一时有些迟疑。 明恬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和燕云朝,心想,怎么会一样呢? 朝朝能很熟练地给她梳头,而眼前的皇帝根本没做过这种伺候人的事,恐怕是不会的。 但下一刻,燕云朝就重新拾起木梳,轻轻地将她的头发挽起,固定在脑后梳了一个低髻,并从妆奁中挑选了两根珠钗,插入明恬浓密的青丝中。 明恬眸光闪了闪。 “他经历过的事,于我而言是一样的。”燕云朝缓缓开口,“我虽不记得,但学过的技艺,这具身体记得。四年前我大病之后,父皇曾多次夸赞于我,说我明明年纪小,为何却在朝政之事上如此熟练老道。我从前还不知是为什么,只自得于或许我果真天资聪颖。但现在,我才知道,或许是因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我真的还经历过别的事。” 燕云朝凝望着镜中的明恬,轻轻地低下身去,在她耳边说道:“能告诉我,你做过的梦里,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吗?”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7-09 00:26:10~2022-07-09 23:32: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七無君 7瓶;阿喵阿喵喵喵啊 5瓶;L\'amour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独占 明恬凝视着镜中的燕云朝。 恍惚间, 她似乎也在梦里见到过这样的场景,那个皇帝也曾这样温馨地与她相处,为她挽发簪钗, 描唇画黛,亲昵耳语。 她真的分不清梦里的那人是谁, 有时强势、阴鸷、总是与她吵架,就好像如今的皇帝。但有时又与她温柔说话、笑语晏晏,深厚的情分惹得一众宫人艳羡。 梦中的那人, 既是眼前的皇帝, 也是朝朝。 或许明恬在情感上喜欢朝朝,但她不得不承认,那些过往, 也是属于眼前的皇帝的。 明恬默然不语,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只得轻声问道:“陛下今日不用忙于政务了吗?” 燕云朝眸光一暗,心想她大约还是不打算跟自己多说。他收敛几分思绪,眉梢轻挑, 故作松快道:“你怎么跟个老学究似的, 比那些言官还要尽责,时刻不忘提醒朕去理政。” 明恬唇角微抿, 燕云朝已经动作自然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将她拉起身来:“今日没什么要紧事,迟几个时辰也行。太医说你不能整日在殿中坐着, 等用完早膳,我陪你去园子里逛逛。” 宫人在次间备好了早食, 都是根据太医的叮嘱, 配合着让明恬补身子的。 明恬被燕云朝拉着往前走了几步, 她有些想把手腕抽回来,但又迟疑了一下,人已经到次间的桌案边坐着了。 明恬拾起玉箸,看到燕云朝把盛好药粥的瓷碗递到她的面前,还有些不适应他这般殷勤的伺候。 明恬眉目低垂,缓缓开口:“梦里的陛下,也是陛下。” 燕云朝正要给她布菜的手微微一顿,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她竟主动开口给他说那些梦中的事了。 他将玉箸中夹着的青菜放入明恬碗中,一边转目看向明恬的面容,凝神细听。 只闻明恬续道:“我和陛下故事的开始,始于我的夫君,将我用药迷晕之后,送到了陛下的龙榻上。” 哐当一声,燕云朝收筷时有些猝不及防,玉箸掉到了木质的桌案上,与几只瓷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守在帘外的宫人们立时入内,收拾桌上的狼藉。 明恬要说的话也由此顿住。 而燕云朝面色变了又变,惊诧地望住明恬,气息有些不稳:“……什么夫君?” 明恬抬目看了燕云朝一眼,神色平静地低下头:“倒也算不上夫君。” 她在梦里连一场像样的婚仪都没有经历过,那个前未婚夫将她藏匿在外宅那么多年,直到明家的案子水落石出,才敢让家中父母知道她的存在,现在想想还真是讽刺。 她充其量只是个外室罢了。 但明恬没在意过,在另一个世界与她有些纠葛的人,在如今的世界里只不过是个过客。 明恬继续说与燕云朝的事:“我入宫时,陛下后宫虚置,很快就封我做了贵妃。我一个曾经沦落到教坊司、做过外室的女子,竟引得陛下六宫独宠、耽搁早朝……之后便招来骂声一片。” 燕云朝怔怔地看着明恬,根本想象不出她口中的过往是什么样的。 什么沦落教坊、做过外室? “我也怨恨陛下。”明恬轻轻道,“在我的梦中,我们常常是在争吵的,少有平和相处的时候。我还想过谋害陛下,并真的付诸了行动……” 明恬一口早膳都没吃,神思恍惚起来,仿佛陷入了迷离的梦境里。 “后来,我就死了。” 燕云朝攥紧拳头,沉下声去:“别再说了。” 明恬转目看向燕云朝,轻笑着勾了下唇角:“看来陛下也是害怕知道的。” 朝朝就恐慌于和她说这些事,眼前的皇帝也不例外。 燕云朝眸色微深,低声道:“我是怕你思虑过多,影响身体。既然那些事不太愉快,过去了就过去了,不要再想。” 他有些后悔问明恬这个问题。 怪不得之前在他假装成那个疯子的时候,明恬会告诉他说,提起往事是“翻旧账”。 他不该问的,他可以慢慢想办法拥有与那个疯子一样的记忆,不该去打扰她。 明恬“嗯”了一声。 她很快又从沉重烦乱的思绪中回过神,神色如常地低头用起早膳来。 她以前时不时就会想梦中的事,有时也会陷入进去,现在却是能很快抽身,以一个游离的态度去旁观了。 不过她吃了一会儿,突然想到,昨日皇帝才跟她说梦见过那些事,今天怎么就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了? 明恬慢吞吞舀了一勺清粥,放入口中,眼角余光快速地朝燕云朝瞥过去一眼。 燕云朝正巧也在看她,见状温声问道:“怎么?” 明恬摇了摇头,继续去吃碗中的食物了。 看来他昨天根本就是骗她的,关于她的记忆,还是只有朝朝才知道。 明恬悠然想着,唇角忍不住翘了翘。 燕云朝见她露出微笑,眸中不禁也跟着染上笑意,眉目间满是柔和。 - 转眼年关将至,明恬的腹部也愈发大了起来,燕云朝为了让她安心待产,心情舒畅,特意请了武安侯家的顾夫人顾婉清入宫小住,让她白日陪着明恬散步说话。 明恬自然欢喜这个安排,她与嫂嫂关系一直都好,并没有因为哥哥的离世而浅淡半分。赵家和其他的那些牵涉到谋害靖国公府的罪臣秋后问斩时,顾婉清还跑去菜市口观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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