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柱子已经是道路尽头的最后一个了,宸王的灯笼买的不是特别充足,尽头处的左右各两个、共四个柱子上都没有挂灯笼。柱子的影子遮挡着他,使得他虽然身在这一路光影中,却与黑暗融为一体……恰如他此时的神情一般。 “翎……” 这样突然地看到他,容菀汐险些要脱口而出“翎哥哥”。 但这第一个字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了他们此时的身份。便只是向他轻施了一礼:“翎王殿下。” 看到她就在自己面前的几步远的距离,翎王不由地上前了几步。到了木板路下,到了她的面前。 此时,宸王的酒已经彻底醒了! “二哥,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可是有公干?怎么事先不打个招呼呢!可真是巧了!刚好我和菀汐在这边过生日呢……”宸王说着,很热络地向翎王胸口捶了一拳。就好像之前根本没有发生过抢亲的尴尬一般。 但宸王的热络欢快之言,却并不能缓解此时沉闷的气氛。他二哥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只是盯着他的王妃看。 “二哥,我们刚好要去放天灯和河灯许愿,咱们一起去?”宸王再次道。 “殿下,妾身见翎王殿下似乎有要事在身的样子,怕是不方便和我们一起过去。”宸王的话,并没有让翎王清醒过来,反而让容菀汐先醒了。 容菀汐回过神儿来,退后了几步,道宸王身后去。又说道:“殿下,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也好。”宸王很是痛快。 随即便向翎王笑道:“二哥,我们先回蔡府去了,你自己小心一些。先走了哈……” 说着,又捶了下翎王的胸口。 自然是没太用力的。但实际上,他是很有一种重重砸一下的想法儿的! 此时他二哥,就像是一桩木头柱子一般。先前是盯着面前的容菀汐的,可此时容菀汐已经到他身边来了,他二哥的眼眸方向连变一下都不曾,仍旧是怔怔地盯着,倒好像是他面前还有容菀汐的影子似的。 “我们走吧菀汐……”宸王拉起容菀汐,不再管翎王,阔步向前去了。 但容菀汐觉得有些不舒服,轻轻将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中拿了出来。 翎王仍旧这么站着呢……不知道看向哪里…… 但渐渐的,眸光也有了聚焦,看向那正在收拾蜡烛和花瓣的老伯。 就在刚刚,他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深情对视、开心玩闹、打情骂俏…… 母妃说他们夫妻恩爱,他是不相信的。但此时,还由得他不信吗? 汐儿和老三相处时的样子、老三和汐儿在一起时的性子……都足以说明问题了。 汐儿何曾有过那样孩童般蹦蹦跳跳的时候?便是她十三四岁的时候,言行举止都是极为稳妥端庄的。虽然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会有小姑娘的天真烂漫的,但却从没有这般没正形儿的和他打闹过。可他和老三在一起的时候,却可以。 而老三呢?何曾对女人这般有耐心了?老三虽然风流,但对哪一个女人,都只是动口不动心的。好话谁不会说?可好话说了一箩筐,却也绝对不会真的浪费自己的时间在任何一个女人的身上。除了银子之外,什么都不会损失的。 今日呢?却是这般细心的为她做了这一切。 而且和汐儿在一起的时候,老三的性子和平时很不同。虽然到底是哪里不同,一时他还说不清,但他可以肯定,真的是不同的。好像整个人,由里到外都变了样儿,让人一看之下,就绝得,此时的风北宸,并非是彼时的风北宸…… 容菀汐一直垂首向前走,不想让自己回头,极力控制着。走到这条路的中间之时,脚步却还是慢了下来。最终……缓缓地,回了头。 宸王一直目视着前方,并未随她回头看去。 只是容菀汐的这一眼,持续了太长时间,以至于他还是看了眼自己手中拎着的布袋子……今晚是放不成了…… 容菀汐并未意识到自己看了很长时间。只是在回身的时候,看到那尽头处的孤零零的身影,心内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的面容、他的身姿、他的一切……似乎都已经和那记忆中的,在边疆的旷野上自在驰骋的潇洒少年很是不同了……给人的感觉,似乎是瞬间从生机勃勃的春天、到了沉闷的深冬。而造成这一切的,到底是什么呢? 难道不是她么? 到底是世事弄人、还是人弄了世事?有时候,真的分不清楚…… 如果三年前,她没有和父亲一起去参加归朝宴;如果在看出太子对她有意之时,立刻修书给他,让他来提亲;如果三年间,哪怕她只回给他一封信,告诉他夜长梦多,速来提亲……如果大婚当天,她真的不顾一切的和他走了…… 那又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不勇敢一回,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结果如何。 可她不敢拿父亲的性命、容家满门忠烈的名声去做赌注。她是懦弱的。这一刻,她承认了她的懦弱。 三年间的不慌不急,是因为她相信他的情、相信自己的心。而三年后的放弃,真的就只是因为她的懦弱而已。 如果再有一次,她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她不知道。 但这世上并没有“如果”,这是她早就清楚的。 轻叹一声,缓缓转身。低头之时,看到了自己手中拎着的布袋子。 容菀汐将手中的布袋子还给宸王,歉然道:“让殿下白费了这一番心思。这河灯和天灯,今晚是放不成了。” “无妨”,宸王接了过来,“天色也不早了,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本王也有些乏了。” 他冷冷淡淡的说完,转身就走。 容菀汐静静地跟上了他。 夜晚的淮安码头依旧热闹,可是谁也没有心思去看这一番热闹。 淮水中,传来歌姬们咿咿呀呀的唱曲儿声,绵软的曲调,软糯的声音,伴着水声风声传来,听得人的心里,也不由得悲切了起来…… 容菀汐跟在宸王身后,一言不发;宸王也是这么一言不发的。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出了码头,走到了已经安静的淮安城十里长街中…… 欢声笑语恍似还萦绕在耳畔,可此时,谁都没有笑出来的心思了。 宸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没风度的?越是在这个时候,难道他不越是应该安慰她,逗她开心么?这样一来,这小女子才会感动啊!感动的次数多了,自然也就对他在意起来。这样他不就赢了吗? 如此可以距离胜利更近一些的机会,他竟然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但此时,心里闷得很。佯作欢笑也不是不可,只是那样就太假了吧?菀汐这么聪明,一定会发现端倪的。 可他怕她发现的,到底是什么呢…… 两人一路无话,安安静静地从后门儿直接回到了西宅中。差云裳去告诉蔡大人,说他们已经回府了。 容菀汐记着踩了宸王的脚,因而在宸王倒头就要去周公的时候,还是叫醒了他。并不疏远,声音听起来也没有什么憋闷沉郁之感,只是平平静静的说道:“殿下,换了药再睡吧。” “嗯。”宸王应了一声,一撑身子起了。 容菀汐已经活好了药,云裳不在,便喊了初夏去烧水。 吩咐完了这一声儿,关上房门,屋内又安静得让人有些不舒服了。 宸王靠在床头闭目养神,容菀汐就只是在圆桌旁这么安静的坐着。隔着一道小月门,却好像隔了很远很远似的。 不多时,云裳回来,回道:“殿下,娘娘,奴婢已经告诉了蔡大人。” “云裳,你进来,伺候本王洗漱……”宸王向门外喊道。 “是。”云裳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脸上是有喜色的。 一直以来,如果殿下不留宿在昭贤院,而是身边有女人的话,晚上是不需要她服侍的。自从王妃娘娘入府后,早晨的服侍,也只变成了端水送帕子,头发也不用她梳了。这一路上更是不必说,她几乎没有近前服侍他的机会。 可今晚这是怎么了? 不是说殿下给娘娘过生日去了么?怎么看起来,气氛却不太好呢? 难道是王妃娘娘不领情,惹恼了殿下? 如此想着,却也只是循规蹈矩的,拿了脸盆儿和脸盆儿下放着的泡脚桶出去了。 “小姐,水烧开了……”云裳刚出去,刚好撞见在门口请示的初夏。
第一百五十九章 :莫名豪赌 “云裳去打了,你回去休息吧……”容菀汐道。 云裳打了水进来,伺候宸王洁牙净面,伺候他泡了脚。听宸王道:“桌子上有王妃和好的药,你去拿来,给本王敷上。” 云裳拿了药过去,宸王给她指着该敷着的位置。容菀汐在一旁看着,倒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 “你退下吧。”一番忙活之后,宸王便吩咐了云裳退下。 被他这一番刻意疏远给弄的,容菀汐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也不知道是赌气还是怎么着,说道:“殿下可以去卢美人的房间里。” 宸王原本也是有这个打算的,但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脚,敷着臭烘烘的药,去别人那里,多丢人? 但是在这里就不一样了,菀汐也不是没闻过。 “累,别啰嗦了,睡吧。”宸王抬着脚,到床里去睡觉了。 他不愿意去就不去,容菀汐也懒得说什么,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窗户开着个缝隙,夜里凉风吹来,吹得人的头脑更清醒了些…… 她今天的反应,实在太不应该。见着了翎哥哥,她理应得体的问好,理应走了之后,就头也不回。尤其是宸王还在的时候,她岂能这么短了思量,将自己的情绪表现得如此明显?根本就没觉得宸王是一个危险的存在,没觉得要在他面前遮掩着什么。 宸王不在乎她的心之所向,这是一定的。但宸王在意他自己的脸面。今日自己在见着翎哥哥之时的失态,可是等于在翎哥哥面前,打了宸王的脸,他心里岂能舒坦? 父亲曾经说过,于男子而言,其实丢了里子不要紧,但丢了面子,才是最让他们恼火儿的。 容菀汐胡思乱想着,没有睡意,宸王显然也没睡着。 她熟悉他睡着之时的呼吸声,听得他此时的呼吸声,她可以轻易的作出判断。 宸王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真的挺累的,明明是什么也没想。但就觉得心里憋闷,睡不着。 翻了个身,还是觉得毫无困意。索性起身。 他知道容菀汐没睡着,这小女子睡着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呼吸声。 因而一跃,直接从她身上跳下床去。在衣架上拿了外袍,披上了,打算拿出去走走。 容菀汐听到宸王出了门,睁眼,看着窗外的月光。总觉得今晚的气氛,有些太不对劲儿了。她隐约能感觉得到,宸王是真的在生她的气,而这一番气恼,又似乎并非是因为她丢了他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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