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景象,第一个涌入他脑海的,是容菀汐的面容。但随即,却是那在太子府中的绝代佳人。 “佳人无双,岂可代之……”宸王有些醉了,喃喃了一声,推门进了屋。 云裳迎了出来,见宸王有些醉意,忙吩咐着底下的小丫头去做醒酒汤。 想要扶着宸王到里间床榻上躺着,但宸王却推开了她,去小书房的椅子上坐着。 宸王昭贤院的正屋里,分着三间小屋,以两个雕花月门隔着的。中间的是平日里会见亲近客人和用膳起居的一个宽敞的方厅。方厅东侧是寝房、西侧是一间小书房。 宸王就坐在小书房内的长桌旁,定定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张雪白的宣纸。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半晌也没有提笔作画或写字的意思。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在那宣纸上。 “殿下?”云裳有些担忧,轻轻唤了一声。 宸王眉心一簇,显然云裳的话,打乱了他的思绪。 原本是想要画出颖月的样子的,可是想了半晌,却怎样也想不起她面容上的细节来。 自半年前太学肄业后,他就再没见过她。 原是打算太学肄业后,就向她表露心迹,接她过府的。哪承想,在肄业的前一个月,她就已经做了皇兄的女人,不再来学堂。 原本他以为,或许是皇兄强迫了她,可去太子府的时候见了她两次,瞧着她对太子死心塌地的样子,竟不似如此。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和太子是何时对上了心思的。 接触了容菀汐之后,容菀汐即便不愿,但在表面上、在一些小事上,却仍旧对他很是顺从,这才让他忽然意识到,或许颖月也是不愿意的。只是事已至此,反抗不得。 想不仔细了,宸王便索性不再去想。许是真有些醉了,想着明日要娶容家小姐过门儿,竟有了一个玩笑的念头儿。忽而嘴角有了一抹笑意,坐直了身子,吩咐云裳道:“研磨。” 却不是在这张宣纸上落下笔迹,而是拿了一张普通的纸张,写了几行字。 “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宸王写了这些,递给了云裳:“给容家小姐送去。” 云裳不看其上的字迹,盲叠了信,在宸王身后的架子上抽了一张信封出来,装好了。向宸王施了一礼:“奴婢这就送去。” 宸王的身姿,在烛火的暗影中,显得有些疲累。缓缓闭上眼睛,渐渐有了睡意…… 浮生若梦,醒时几何? 唯于天下大事上,才醉不得。 容菀汐方要歇下,忽听得院门外有小厮来传:“小姐,宸王府来人了。” 容菀汐让初夏出去见,不多时,初夏拿回一封书信来,说是:“宸王殿下给小姐的。” 容菀汐接了,打开来看,只是短短几行字—— 明日接小姐进门,望小姐今日早些安寝。愿卿好梦。 笑笑,将信递给初夏:“放灯里烧了吧。” 想必宸王殿下是多情风流惯了,一时换了对象,却也收不住呢。 容菀汐也不放在心上,只觉得有趣,笑笑便罢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还没亮便起了。向外看了眼,却见早有初夏和知秋一本正经的、恭恭敬敬的、带着几个使唤丫等在门外。 这俩丫头,可少有这么正经规矩的时候。 见小姐开了门,初夏道:“小姐,可梳洗么?” “进来吧。”容菀汐道。 今时不同往日,随着初夏和知秋进来的,共有六个使唤丫头。端盆儿的、拿帕子的、递水的……每人盯着一件事,各司其职。
第二十七章 :风光大婚 在初夏的伺候下洁牙、净面、穿上了那身宸王府送来的红嫁衣…… 知秋将宸王那日一并送来的首饰端到梳妆台去,由府上手最巧的赵婶婶伺候她梳头。 忽而听得门外侍立着等吩咐的小丫头们唤了声:“老爷。” 是爹爹来了。 “女儿,爹爹进来了?”容将军道。 “爹爹快请进。”容菀汐说着,起身去迎爹爹。 容将军进了屋,看到穿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女儿,瞬间红了眼眶。忙压住了情绪,扶着女儿起身。 “没什么事儿,为父就是过来看看你。”容将军故意轻描淡写地说道。 见女儿还未梳头,容将军道:“为父在这里瞧你一会儿,你继续着,莫要耽搁了时辰。” “是。”容菀汐向父亲施了一礼,应了一声。 坐在梳妆台前,看着赵婶婶手中的梳子,从头顶,落在发尾—— “一梳梳到尾……” 赵婶婶边念叨着,梳子又再一次回到头顶,缓缓从头顶落在发尾:“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赵婶婶的手再次从发尾回到头顶,声音有些哽咽:“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容菀汐在铜镜中看着坐在床前圆凳上的父亲,见父亲正偷偷拭着眼角儿……不觉间鼻子一酸,眼眶也有些红了。但却忍住了,将这欲要流出的泪,又倒着流了回去,咽尽了。面上,又恢复了平静。 她不想让父亲为她担心。 赵婶婶从头到尾,缓缓地梳着,梳完了,便开始盘发髻。 赵婶婶手很巧,这莲花髻盘得美极,且又与宸王府送来的那几个纯金和红玛瑙的头饰极配的。 容菀汐这才发现,宸王倒是细心,这发饰竟是配了一套的,而且还有一副红玛瑙镶金耳坠,同这嫁衣的颜色和头饰的颜色、盖头的颜色,都是极配的。 赵婶婶梳完,镜中,已经是一个待嫁的新嫁娘了。 “小姐,奴婢为小姐上妆?”赵婶婶道。 容菀汐轻轻点头。 赵婶婶知道自家小姐素来不愿浓妆艳抹的,因而只是给小姐化了个淡妆,未失小姐原本如清水芙蓉一般的面色。但毕竟是出嫁,妆容太简单了,却也显得不够隆重。因而用胭脂活了水,在梳妆盒中找了支未用过的画眉笔,沾着这胭脂之色,在小姐的眉心,画了一朵红色的梅花。 “赵婶婶手真巧呢”,初夏凑上来瞧,笑道,“这梅花坠在小姐饱满的额头下、如黛的秀眉间,竟如同鲜活的一般。” 容菀汐瞧着这妆容,也是极其满意的。 瞧了片刻,微微笑了:“赵婶婶化得真好……” “是小姐生的好啊”,赵婶婶看着铜镜中的美人儿,已是挪不开眼,“能娶到小姐这样的绝世美人儿,真是宸王殿下的福气呢……” 容菀汐的笑容中,有些苦涩…… 这发髻很好、妆容很好,这嫁衣也很好,一切都很好……可是她的心里,为什么就欢喜不起来呢。奇怪的是,却也没有悲凉。 容卿缓缓起身,道:“女儿啊,也用些早饭,这一上午有得折腾呢。为父先回前院儿去,许是宾客都到了。” 容菀汐起身送别父亲,容卿已经不敢看女儿。 他的女儿,今日就要出嫁了…… 父亲走后不多时,听得前院儿的人来报,说太后和皇上、皇后、还有贵妃娘娘,都差人送了贺礼过来,好些呢。 但容菀汐是新嫁娘,显然是不需要出门谢恩的。 容菀汐吃了些小菜儿清粥,擦了嘴,又重新咬了口脂,便坐在床头等。 洪官媒到了,忙将红盖头给她盖上了,又嘱咐了一些等下要注意的规矩,也就别无他话。 不多时,门口儿来人传道:“吉时已到——宸王殿下来接亲了——” 霎时间,将军府内喜乐齐鸣。这忽然而起的声音,有些刺耳,震得容菀汐眉心一簇,极是不舒服。 洪官媒搀扶着她,伴着这喜乐的声音,容菀汐的脚步,却是沉重得很……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翎哥哥,我喜欢这句诗……” 容菀汐的脑海中,忽然响起她曾经说过的话。那时,她拿着手中的《乐府》,指着这句诗念给他听,她的脸红彤彤的,烧得厉害。恰如这一睁眼,她所看到的满目大红这般。 那是她想要对他说的话,那是她对他一片深情的回应,她知道他听得懂。 “君当做磐石,妾当做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容菀汐的脚步停住了。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他的容颜。 他勒马回身,向她笑了。那笑容,如同日光一般炫目、温暖…… 他说,“汐儿,待你过了十七岁生辰,我便去府上向老师提亲,好不好?” 她害羞不答。 他急了,追问道,“汐儿,你不愿意嫁给我吗?是不是我哪里不够好?“ 他承诺道,“汐儿,我保证一生只对你一个人好,再不看其他的女子,我们一生一世一双人,相看不厌到白头,你说好不好?” 她跑远了,只留给他两句:“你要来便来,谁也不会拦着你!反正爹爹挺喜欢你的!” 他追了上来,围着她跑,开心得合不拢嘴儿:“太好了!汐儿答应我了,汐儿要做我的王妃了……我太欢喜了……我真的太欢喜了……” 下个月初十,便是她的十七岁生辰。 洪官媒轻轻催了声:“小姐?” 容菀汐闭上眼睛,深深一个呼吸……睁眼之时,已是脚步坚决。 迈过门槛儿的后,脚步越发的坚定了。 这世上,没有回头路。 且半月之前的彼时彼境,她根本没有选择。 她负了他不假,但是于心,她是无愧的。 容菀汐随着洪官媒的搀扶,一路到了正院儿,又由正院儿到了门前。 朱红色的大门开启…… “小姐出阁了……”洪官媒扬声喊了一声。 容将军跟在女儿身后,步履蹒跚地送到了门口儿。别人瞧着,这大喜的日子里,容将军的神态身形,竟像是瞬间苍老了十余岁。果真是“嫁女如割肉”,这话,放在爱女如命的容将军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在场之人未免都有些唏嘘。 容菀汐察觉到父亲的脚步,察觉到父亲于门槛儿内而止。 在迈下第一节 台阶之前,容菀汐停住脚步,缓缓回身。 向门口儿父亲官靴的方向跪了下去……重重三叩首…… 无言,却是泪凝于睫。隔着盖头,这一次,容菀汐没有故意控制着,而是让那一滴泪,垂了下来。 一身红色喜服的宸王骑在健壮的白色骏马上,正立于门口儿的大石狮子前。看着那纤弱的女子重重叩首于地,半晌不起……他的眼中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神色。 女子初嫁,一生,的确只有这一次而已。 宸王看着那红衣的新嫁娘,步履沉稳地下了将军府的台阶,很懂规矩地、向他这边施了一礼。随即便由官媒搀扶着,上了花轿。 这小女子,始终是这么平平稳稳、不紧不慢的,如此仪度,的确有些别样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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