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有哥哥吗?” “不是世子哥哥那样的,他比你姊姊还高些。” 沈若筠这才明白娘说的是谁,“是不是一直跟着我和姊姊的那个?” 苏子宓闻言失笑,狄杨自来冀北军营,瞧着更像是女儿身边的下属。 沈若筠洗了澡,躺在榻上打起哈欠来,眼睛都睁不开了,想着今日事与娘道,“姊姊给我擦汗,他就给姊姊擦汗……” 苏子宓没听清,心下盘算找个机会,问一问女儿喜不喜欢狄杨,就算他们长辈觉得这桩婚事无一不好,也得沈听澜自己中意才成。 狄杨在冀北待了六年,沈若筠才改口叫他姐夫。娘与她说,姊姊这个年纪成亲已算晚了。沈若筠看姐夫,觉得他这六年,是在学祖母、父亲所能,他把什么都学会了,才敢娶姊姊。 有了狄杨在,加之边境安稳,佘氏便不再掌冀北帅印,专心在真定府教小孙女读书。沈若筠跟祖母学经史兵法,也跟娘学七弦女红。沈钰常挂的那些看不出绣样的荷包,都是沈若筠的大作。 熙宁十五年五月,汴京传来消息,刘太后重病难愈。佘氏便想回汴京去探探这位昔年好友,也回去打理打理沈家在汴京的产业。沈若筠不舍祖母一个人回去,想陪她一起。 听孙女说要与自己一道回汴京,倒叫佘氏想起一桩旧事,“是该带你去见见她的……你爹与你娘成亲那年,我与她说,若是得个孙女,必像你娘一般好看,那时她还笑话我呢。” 有佘氏在,苏子宓倒是没什么不放心的。 祖孙两刚到汴京,便听闻刘太后的病已好了许多,正在行宫休养,佘氏便带沈若筠去行宫见她。 因着太后生病,林皇后带了淮阳公主赵玉屏在此侍疾。赵玉屏比沈若筠小一岁,两个人一处待了半个时辰,便都不见初见时的端庄淑仪,赵玉屏拉着沈若筠,带她到雁池边拿石子打水漂玩。 刘太后见了佘氏,许是心下高兴,颇有病去如抽丝之感。正值夏日,行宫景色宜人,又值林皇后生辰,便办了一场宫宴。 沈若筠在行宫住了十来日,对宫宴的兴致还没有打水漂来得高,赵玉屏打个水漂可起四五个水花,她就只听咕嘟咕嘟的石子落水声。 宫宴开始没一会儿,沈若筠就觉得无聊了,与佘氏打过招呼,离了席去池边玩。她捡了好些小石子,学着赵玉屏的样子,在雁池边上练着水漂。可惜她一气丢了好些,还是不得要领,心下盘算赵玉屏此时应该也可离席了,得寻她一道玩好偷师。 许是见她要走,水池里兀的冒出一黑影来。 沈若筠被吓了一跳,又见那黑影越来越近,定睛一瞧,竟是个穿玄色衣裳的男子。 他全身都湿透了,衣衫边缘水流如注,却似浑然不知,只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沈若筠往后退了几步,想着汴京繁华,此处人的爱好也与真定府大不相同呢,打扰到此人扮鱼,真是罪过。
03 癔症 “阿筠!” 周沉已在雁池冰凉的池水里泡了一晚上,此时见她转身欲走,哪肯由着她离开。 “你认得我?” 沈若筠驻足片刻,确定自己不认得此人,又退后两步,十分警惕:“你是何人?” “我……” 周沉凝睇,黑夜掩盖了他那过于灼热的眼神,他抑制着想要告诉她自己是她夫君的冲动,低声道,“我是殿中侍御史,周沉。” 沈若筠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总觉得在哪儿听过,但又想不起来。 “不认识。” “阿筠,我们是认识的。”周沉见她满脸都写着不信,忙上前解释,“在你小时候,我就见过你。去岁我还去过真定府拜访沈将军。” 沈若筠皱眉,他知道自己名字,也知道自己一家住在真定府……既如此,她怎会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你不信我么?”周沉猜出她心思,“若我不认得你,怎会知道你的闺名?我家与你家是旧交,你若不信,可以回去问老太君。” “那你埋在池子里做什么?”听他提到祖母,沈若筠才信了些,“在装自己是条鱼么?” “我是失足掉进去的。”周沉失笑,“刚刚被水草缠住了,想着若有人从此地经过,或能将我拉上来的。” “那你也该出个声呀。”沈若筠奇道,“你不出声,旁人怎会知道你在池子里呢?” “有人眼力好,能看得到我。” 沈若筠听他这般说,觉得他在暗讽自己只顾着玩,都没注意到他,不愿再与他说话,一心只想离开。 周沉又问她,“你水性如何?” “我水性如何,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想,你若水性好……” 沈若筠打断他:“是你自己埋在池子里的,先说我没眼力,又问我会不会水是什么意思?便是我看见你,也是要叫宫人来救你的。你总不会觉得,我看见你,就会自己跳到池子里救你吧?” 周沉见她语速极快,面有不耐,似是恼了自己,忙连声道歉,“是我失言了,你别生气。” 沈若筠见有两个宫人提了灯往此处来,估计是来寻自己的,便不再与他多说,往宫人的方向自行离去了。 周沉快步撵上她,“那你为什么不救我?” 沈若筠自刚刚见他,就疑心此人有癔症,脑子不好,闻言更为确定,挑眉道,“你不知男女授受不亲么?” 昔年在杭州,沈若筠跟着表哥一道泡过茶馆听过戏,话本子也看过不少。自己若救他,被他讹上该怎么好?故事里但凡英雄救美,美人都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若救了他,他反过来要娶自己,岂不是自找麻烦。 一想到此,她便足下生风,快步离去。提灯的女官见是沈若筠,欣喜道,“沈二小姐,公主正寻您呢。” 沈若筠点头,跟着她往渌水廊去,一至渌水廊,就见赵玉屏正在朝自己招手,“你去哪儿了?” “我在池边打水漂呢。”沈若筠道,“打了好些也漂不起来,正想着请公主教教我呢。” “这有什么,明日我请三郎来教你。”赵玉屏说完,又遣橙梅子去看看周家三郎可入宫了。 两个人在廊下矮凳上坐了,一边赏景闲话一边食赵玉屏带来的酥油泡螺与神仙富贵饼。 橙梅子不一会便回来了,说周家今日只有周二郎进宫了。 “我说怎么不见他呢,原是没来呀。”赵玉屏顿时觉得糕饼都无味了,与沈若筠道,“太可惜了,三郎最会打水漂,我也是跟他学的。” “公主教教我就成。”沈若筠倒是不挑老师,“我就想打三个。” “那明日白日里教你吧。”赵玉屏满口答应,又问沈若筠,“阿筠,你可定亲了?” “没有。” 沈若筠也不知道祖母与爹娘对自己的婚事可有安排,不过姊姊二十来岁才嫁人,想来她还早着呢。 赵玉屏点头,“也是,我听母后说,你们家女孩成亲晚。” “公主是不是要选驸马了?” 皇家礼仪繁多,婚事便是提前两三年定下,都显得匆忙,沈若筠估计是她自己要选驸马了,才有此问。 “倒也不是。”提起婚事,赵玉屏不似一般小娘子扭捏,“我只是觉得与你很投契,若是你的夫家在汴京,便能常寻你玩了。等到上元节,我就带你登高楼看灯去。” 往年上元,沈若筠与娘在杭州也会出门看灯,她听娘讲过汴京城上元节的热闹灯会,知道上元节多是年轻男女相约,笑着打趣赵玉屏,“那公主舍得弃了那个三郎,与我一处么?” 赵玉屏这下倒是红了脸,娇憨可爱,“我常得见三郎,便是不与他一处也没什么,还是陪你这个稀客要紧些。” 沈若筠倒是想答应她,只是什么时候返程回真定府,还是祖母说了算。 回了行宫的住处,沈若筠便与祖母细说了今日在雁池边之事。 佘氏这才恍然:“怪道去年他来真定府……话里话外总拐着弯想要见你呢。” “他家当真与咱们家是旧识么?” “久不在汴京,也没什么来往。”佘氏说完,又教育小孙女,“他比你健硕,没有要你去救他的道理,遇见这样的事不必理,最多寻个宫人来,不要见他淹死便是。” 沈若筠本也没放心上,因着明日还与赵玉屏有约,便早早盥洗歇下了。 佘氏见她屋里熄了灯,才肯安寝。 沈若筠早间等着祖母一道用早饭,见祖母有些精神不济,十分担忧,“祖母可是昨日宫宴上吃了酒,身子不适?” 佘氏倒不是身子不适,而是在想沈若筠的亲事。她出身将门世家,与沈柘门当户对,幼年就订了亲。要她说,婚事订得早有早的好处,两人相处得多,了解得多,感情也比盲婚哑嫁的夫妻要好,若不合适,也不必等成亲后再和离。故听澜与狄杨幼年议亲,佘氏见了狄杨后,也是赞同的。狄家虽不是武将,但沈家与狄家有救命恩情,两家多年交好,便是以后解除婚约,也没什么关系。 沈若筠在同辈孩子里年纪最小,熟识交好的人家里并无年岁合适的小郎,便没有定亲。自听澜成亲后,不少人家也有这个心思,带自家小郎君登门,愿入沈家门来。可狄杨这些年所诺所做,俱是他在迁就听澜,并非入赘沈家。这些上赶着要自家小子入赘的,佘氏哪能看得上。 沈若筠不知祖母心事,给祖母端了热茶,又给她捏肩捶背。佘氏心下估计是来了汴京,见旁人家小娘子都早早订亲,自己也焦虑起来了。 这几年,她瞧出狄杨是钦慕听澜,才肯做到这般。若给阿筠寻夫婿,首要是她自己中意,而非要再给她寻另一个狄杨。若她有中意之人,对方家世清白,人也贤良方正,那便不必强制叫人家也做到狄杨这个程度。 “祖母,”沈若筠坐到佘氏身边,“公主说上元时,汴京的花灯特别好看,祖母可观过?” “汴京城上元节确实热闹,年年都有花灯堆起来的大鳌山。我与你祖父成亲那年,一道逛过一次……”佘氏说着,见沈若筠听得向往,双眸亮晶晶的,心思活络,“咱们这一次回来,也多待一段时日,看了灯再回真定府去。” 沈若筠闻言,心下雀跃,恨不得马上去告诉赵玉屏。 “那我要多买些好看的灯带回去,给娘和姊姊看。” 汴京府城比真定府繁华,沈若筠得了赵玉屏招待,两人一道将城里的酒楼饭肆吃了个遍,最喜欢丰乐楼的一品酥与蟹酿橙。 林皇后见女儿整日惦记着出宫去,难免忧心,可又管不了她。 刘太后宽慰她道:“都是家中小女,又年岁相仿,自是投契些。我瞧阿筠这个孩子极有主见,与她一处,再多带些人,不会出什么事的。” 赵殆在一旁听着,忽想起一趣事,说与两人听:“玉屏自小便喜欢同周家三郎一处玩,我早就打算等她明年生辰,便给她与三郎过明旨。前些日子沈家二姑娘来了汴京,倒叫周家二郎对她一见倾心,都来求我赐婚了。都说姻缘天定,我瞧这两个小女儿投契,说不得也是天定的缘分,两人或能成妯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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