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校场,几个从冀北跟回的兵士正在此玩角骶,见沈若筠来了,忙抱拳行礼。 “你们玩你们的。”沈若筠摆手,“我就是带客人来校场瞧瞧。” 她说完,见王世勋手腕也绑了护腕,有些眼熟,“世子往日除了骑射,还习什么?” “我学得杂些,夔州军里也多杂糅,比不得沈家的长缨枪出名。” 沈若筠想要请他去点兵台上坐,又见他的目光落在兵器架上,笑着道,“我爹每日不练会就不舒坦,你若是有此兴致,随意便是。” “这……” 王世勋是想上手掂掂沈家的长缨枪,可今日是与吴王妃来做客的,总觉得有些失礼。 “无事的。”沈若筠见他拘谨,打消他的顾虑,“既是校场,本就是如此用途。” “你往日也常来校场么?” 沈若筠想到真定府的校场,粲然一笑,“常去的,不过我是去放纸鸢的。真定府的校场比这里还大,再没有比那里更适合放纸鸢的地方了。草场也适合,只是小马驹要吃草,总不好撵它们。” 王世勋想着沈将军清了校场,带着女儿放纸鸢的场景,忍不住笑了。 “所以世子只当是自家校场便是。” 沈若筠说完,见王世勋去取了长缨枪,便想看他如何使枪。祖母与姊姊都极擅长缨枪,祖母如今年纪大了,往日里打拳多些,姊姊又久在军营……算起来,也有一阵没好好看人舞枪了。 沈家枪法要点是虚实结合,乘胜追击。学起来也不难,益于行军列阵,故王世勋也学过一些。他拿了沈家的长缨枪一试,觉得比自己用的重些,一时忍不住耍起来,试着先封后劈一番。 沈若筠见了,心下暗叹王世勋虽见之不显,但还真是个练家子。大封大劈均以力度见长,想来是常如此练,才会本能使出。 沈豹沈实也在一旁叫好,还有与他切磋之意。 王世勋见他们跃跃欲试,笑着道,“还请赐教。” 见沈实也提了枪上场,沈若筠忙嘱咐人将他们的枪头卸了再切磋。 沈实拱手道:“二小姐放心,伤不到人的。” “刀剑无眼,哪有说得准的。”沈若筠朗声道,“校场规矩,点到为止,都不可贪战。” 沈若筠说完,见王世勋在看那光秃秃的长缨枪,小声与他道,“你怎么也是祖母叫我招待的,若受了伤,我怎好与祖母交代?” “无碍的。”王世勋声音也放低了,“你回点兵台上坐着看就好。” 沈实的枪法,在今日校场这堆人里,算是顶好的,若敌在马上,五招内就能将人挑下马来。沈若筠忍不住提醒王世勋,“沈实的步法极为灵活、枪路有虚有实……你自己多小心罢。” 王世勋发现他有些喜欢她这般小声与自己说话,细声软语,像是在说着不能叫旁人听见的秘密。 “好。”他低声回应她,“今日领教一下沈家枪法的厉害,以后也好登门请教呢。” 沈若筠回点兵台上坐了,看沈实与王世勋过招。沈实招招式式都是沈家枪法,王世勋挡了一阵,改变了步法策略,先退后以长制短,沈实上前,他又以短制长。 两人你来我往好一阵,枪似游龙,残影若鸿。沈若筠看得连竹云端来的牡丹饼都顾不上吃,只觉得这般精彩,祖母却不在,属实可惜。 “二小姐……”竹云有些担心,“这可怎么好……” 沈若筠眼下什么也顾不得,只与她道,“你快将祖母请来校场。” 竹云没好气道:“二小姐,老太君是叫你带世子去园子里逛逛的。” “咱家校场不比园子有意思多了。”沈若筠道,“这般精彩,祖母不得见真是可惜了。” 她正说着,忽听一声脆响,正是王世勋的长缨枪从中断裂,沈实瞬时占了上风。虽已及时收手,但还是叫王世勋挨了一下。 沈若筠忙提了裙子,跑上前去,见沈实那一枪枪痕在他右侧胳膊上,忙问道,“你如何了?” 王世勋活动了下,“你别担心,无大碍的。” 他见沈实站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忙与他道,“是我技不如你,该吃此棍的。” 沈实拱手道:“若有枪头,我怕是早就下场了。” 沈若筠想着等会祖母必是要留吴姨母吃饭的,又见王世勋额上有汗,衣衫也脏了,叫人领着他去客院休息更衣。 王世勋遣王赓去车上取换的袍子,谢她道,“今日还好你叫人卸了枪头,不然母妃回去必要罚我的。” “祖母也得罚我。”沈若筠还是有些担心,“你胳膊真的没事么?要不要请大夫看看?” “没事,校场上常有磕碰,不算什么。” 等王世勋换了衣衫,不一会儿,沈若筠就见齐婆婆笑眯眯来寻自己,说是祖母已在院里设了宴,正找他们呢。 佘氏见孙女与世子回来,两人靠得近了些,不似刚见时生疏。觉得等吴王妃走了,也不必问小孙女,省得她又防备起来,就由这两个孩子自己相处去。她今日见吴王妃来此,虽未明说,可自己嘱咐小孙女领王世勋去园子里时,见她拿帕子遮唇,努力憋着不笑得明显,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吴舒窈眼尖,见儿子虽穿的还是与来时一般的紫色圆领袍,但却不是早上那件了。回去的路上便问儿子,“你怎么换了衣衫?” 王世勋知道若不说缘由,母妃必要瞎猜,于是与她道,“是我今日想去见识下沈家校场,于是请她带我去的,又下场耍了会枪,这才换了。” 吴舒窈闻言,如晴天忽闻滚滚惊雷在头顶劈过,不敢置信地盯着儿子瞧。 王世勋不解:“母妃这是怎么了?” “你与我来汴京之前,你父王可与你说什么了?” 王世勋想了想,“父王说,汴京有好事,叫我与您一道……” “不是这个。”吴舒窈追问,“他是不是与你说,见到喜欢的小娘子,就要去耍一会棍棒什么的?” “父王不曾这般教过。” “那你做什么要去耍枪?”吴舒窈重重拍了下儿子胳膊,“你往日里瞧着与你父王不像的,怎么今日也这般鲁莽?哪有在人家小姑娘面前耍枪的?你看看汴京这些郎君,哪个不是斯斯文文的?” “她是苏姨母的女儿,生人怎能与她相提并论。” 王世勋已猜出母妃此番来汴京的用意,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敢奢想此事。 小时候第一次见她,觉得她是个被大人抱着的娇气娃娃。只是当她软糯糯地叫他“哥哥”时,他又想,她若是自己妹妹,他怕是也愿意如这些大人一般,几步路都舍不得叫她自己走。母妃拿了东西送她,她还知道可以还给他,见他不肯收,就捂着眼睛假哭。他见不得她哭,只能将那腰佩收了,又忍不住想送给她,于是给她系回去时,还给她系了自己那块。 时隔这般久,她都不记得了。 王世勋之前觉得,除了萧家女,父王母妃选谁为世子妃都无所谓……可知道是她时,还是不一样的,他会觉得欣喜异常,又伴着莫名的心慌——她嫁自己,于她而言,算不算好亲事呢? “那也不一样的。” 吴舒窈还在恼儿子与王从骞一般做派,暗暗叹气,“下次可别这般了,哪有在人家家里耍棍棒的。” 王世勋小声道:“可我瞧她看得挺开心的。” “什么?”吴舒窈没听清儿子的话,又问他,“那你们今日还聊了什么?” “母妃。”王世勋问她,“苏姨母会愿意将她嫁到夔州吗?” “估计是不愿的。”吴舒窈唉声叹气,忽又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王世勋道,“那母妃是如何想的呢?” “我原是没动此心思的,不然早就提了。”吴舒窈见儿子已猜到来汴京的用意,便也将心下想法与他说了,“你父王上元在樊楼办了个花里胡哨的灯谜会,阿筠赢了彩头,他便死皮赖脸认定人家是他儿媳。你苏姨母一向只希望女儿不外嫁,我原也不肯来的……” “但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与其信旁人家是她的好归宿,为何不自己来做她公婆?沈家若肯许嫁,那到了夔州,也不能叫她受什么委屈……”吴舒窈又拍了儿子一下,“你也不许学你父王,还娶什么侧妃。” 王世勋揉着胳膊,心下豁然开朗,“母妃说得是,若沈家肯许嫁,是不能叫她受丁点委屈。” 沈家长辈愿她嫁的郎君好,那便去做她的好郎君。
07 小春 送走吴舒窈母子,佘氏也与苏子宓闲话,“吴王妃倒是个爽利性子。” “舒窈幼时,就开朗活泼,倒是多年未变。” “我瞧世子既不像她,也不像王从骞的性子,比他们二人要沉稳许多。” “舒窈说小时候都是老王爷带在身边照顾的,想来是像老王爷的。” 佘氏想了想,确实有些像王肻诚。她现在看王世勋,有丈母娘瞧女婿心态,仿佛今日是给两个孩子合了八字,乃天赐良缘。佘氏想了想,觉得即使琅琊王府有意求娶,便更不能草率,还得细细考量一番。 苏子宓与佘氏一道走在回廊上,想着今日的事,笑着与婆婆道,“娘,阿筠还小呢,当着客人面,可不能这般打趣她。” “也不小了。”佘氏道,“我这次将你叫来汴京,也是想叫你一道给她挑挑夫婿人选的。” “可……”苏子宓一怔,“娘是想将阿筠嫁回汴京?” “若孩子有缘分,也说不准。” “娘,这不好吧。”苏子宓不愿,“咱们都在真定府,如何能留阿筠一个人在汴京?” “你先别急嘛,我想着给阿筠挑夫婿,虽说得阿筠自己喜欢,可这人品家世,也得要配得上的。真定府城里与她同辈的皆不如她,在那勉强给她找夫婿,反而是委屈了阿筠。眼下在汴京,咱们就先挑挑……挑到好的,再论后头事。若是汴京没有好的,咱们就去杭州住一阵。” 正值阳春三月,桃李争妍。赵玉屏往沈家下了帖子,请沈若筠去行宫赏花。 沈若筠自换了春日衣衫,便不想再穿厚夹衣。 齐婆婆取了件碧色披风替她系了,“早晚还凉呢。” 因已出嫁的华阳公主,今日在行宫设了春日宴,故行宫里来了好些未定亲的贵女与年轻郎君。沈若筠见殿内人多,便有些踌躇不前,不愿进去。赵玉屏一听她来,便飞奔出来寻她,牵了她的手,神神秘秘地带她到了雁池的嚷嚓亭边。 沈若筠见此处有一棵华盖灼灼的桃花树,微风轻拂,还能下起花瓣雨来。桃花树下还摆了矮几细毯,上设青瓷小盏和几样精巧点心。 “多谢公主,知道我不喜人多,在此设小春宴待我。” “不是什么宴,只是想与你一处赏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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