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宓一怔,没忍住笑出声来,“看来世子不怎么会说这些。” “历朝历代,并非只有你姊姊一个女将军,可却只有一个听澜,世间也只有一个阿筠。”苏子宓忍了笑,与女儿解释,“人与人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你姐夫与你姐姐,你与世子之间都是不一样的。你姐夫来此,是因为他知道你姐姐肩挑沈家与冀北军事,十分辛苦,故而体谅她,替她分担;世子来此,是因为他想做一个好夫婿,一来叫我们放心,二来是娘自己猜的,娘猜他如此行事,是想让你的夫婿不比旁人差。” “可我觉得,他已经很好了……” 苏子宓听着女儿的低声细语,此时又不觉得远嫁她难以接受了,轻轻拍着女儿的背,“那是因为我家阿筠,就得要世间最好的男儿才配得上。” “那……我要做什么吗?” “也不必刻意如何……因为你们还有很长的路,要携手并肩走下去的。”苏子宓与女儿道,“你只要与他站在一处,知道你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就好。” 与娘聊过后,沈若筠再见王世勋,也能明白他为何坚持留在真定府了。又觉得他孤身在此,必不如在夔州王府时事事遂心,难免会多留心他院里事。 苏子宓教女儿理家事,对女儿的小心思只装不知。 入了冬,苏子宓照旧要领沈若筠回杭州探亲。沈若筠替王世勋备了些真定府的年货土仪,让王世勋回夔州过年。 王世勋眼眸中尽是不舍,与她约定:“那我初五就回来,到时去杭州接你,咱们一道再回。” “不着急,我想要一只夔州的花灯,”沈若筠笑着道,“你过了上元再来杭州接我吧。” 沈钰在一旁,见两人有商有量,依依不舍,大呼上当,与佘氏抱怨,“若不叫世子来此,咱们便是多留阿筠几年,他家也奈何不得。这下他来了,两人日日这般处着……咱们再留阿筠,恐就结仇了。” “成了亲也不是不回来了。”佘氏倒是乐见其成,她对小孙女的婚事已有规划,“便是琅琊王不催嫁,咱们也不能太过拿乔,明年生辰后就纳采,差不多一两年工夫。” 琅琊王府倒不是不急,而是不敢催,怕佘氏不满意,又不许嫁了。故纳采前,吴舒窈便亲自前往真定府,除了给沈若筠送生辰礼,还带来了王从骞写的婚书,预备先将两个孩子的婚事正式定下。 两家换了草帖与定帖后,佘氏觉得不必安排相看了,小孙女原来见王世勋,被长辈撞见还会不好意思,现在都不避她们了……吴王妃却不同意,她可是连金簪都备了一匣子呢。 王世勋双手接过母妃给的匣子,因着沈若筠不喜太重的首饰,便从里面选了只最轻的,将剩下的递给王赓,叫他送去苏夫人那里。 沈若筠听说还得与王世勋相看,笑着问娘,“若是我相不中他怎么办?” 苏子宓哪还肯信她这话,捏了捏她的脸:“今日与他多说几句话吧,相看后可就不得见了。” 王世勋往日在真定府,都着青色、靛蓝的衣衫,十分朴素。今日被吴王妃好一通打扮,着紫色缂丝袍,佩蹀躞带,又戴金冠,立在院子里等沈若筠。 沈若筠虽与他极熟,但今日还是被他晃了眼,笑着打趣王世勋:“怪道还要相看呢,原是你在真定府太过简朴,叫吴姨母看不下去了。” “主要是母妃备了好些金簪,若不相看,便无用武之地了。” 王世勋拿出那簪子,上前替她插簪,“今日苏姨母与你提亲事,你可哭鼻子了?” “哪有哭鼻子。”沈若筠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他,“冀北边境有我姐姐和姐夫,十分安定,我想着叫爹陪着娘四处游山玩水去,他们也可以去夔州看我嘛……便是嫁了你,每年我也要回家来的,到时候先到杭州看外祖母,再回真定府。” 王世勋见她不再害怕婚事,喜出望外,连忙应道:“都成,到时候我也陪你回来。” 因着夔州离真定府远,苏子宓便想着叫定礼、聘礼与财礼一起,吴舒窈却不肯,“除了不能委屈阿筠,我家娶媳,可是夔州路顶顶重要之事,一样也不能马虎的。” 等两家兴师动众地走完六礼,沈若筠又在家里过完了十七岁的生辰,佘氏才与琅琊王府议两个孩子的婚期。 因是远嫁,便叫王世勋先与吴王妃回夔州,沈听澜亲自送沈若筠去夔州,与他完婚。 沈若筠自出生,便是齐婆婆一直在照顾,齐婆婆舍不得她,自请做她的陪嫁,也替她管沈家陪嫁过去的几房人。 祝祷完毕,拜别家庙,沈若筠泪眼婆娑,又不想嫁人了。 “吴王妃曾许诺,若得你为媳,不会叫你受委屈,我是信她的。”佘氏握着小孙女的手,“这几年我瞧着,世勋也好,王妃也好……都极照顾你,叫我们长辈也无什么可担心的。但你嫁到琅琊王府,祖母希望你不只在王府安享富贵,也要与世勋一起面对夔州之事。” 沈若筠郑重应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靠着祖母哭了一场。 “哭什么,过一阵不就回来了么?” 佘氏眼角也有泪花,却故意板着脸,催她去试婚服了。 沈听澜亲送妹妹去夔州成亲,真定府百姓竟也一路相送,走了十来里还有跟着的人。 等船到了瓜洲渡口,去了外祖家,苏老夫人与苏子霂、蒋氏都给她添了妆,沈若筠忍不住掉泪,苏老夫人忙替她擦着眼泪。 “便是嫁去王府也勿怕……”苏老夫人一开口,又觉得不吉庆,拍着沈若筠的手道,“你娘家除了有真定府沈家,还有一个苏家的。” 送嫁车马一入夔州路,只见所过之处,皆是张灯结彩,十分热闹。等进了夔州府城,又见城里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沈听澜将妹妹从马车上抱下来,郑重地交给前来迎亲的王世勋。 王世勋自回夔州,便一心盼着两人婚期,小心地将沈若筠抱到迎亲的华盖车撵里,觉得此刻有些分不清是梦是真。沈若筠见他一身大红喜服,俊美如铸,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才想起要拿却扇遮脸。 “别紧张,有我呢。” 王世勋也在看着自己的新娘,见她紧张地咬了咬唇,忽有些舍不得放下了。 沈若筠倒是不怵婚礼事,吴王妃已安排了两个喜婆,来照应一应礼仪,而是想到苏氏所讲之事,有些紧张。 等下了车撵,撒了谷豆,跨过鞍马,又拜王爷王妃,走过琅琊王府极长的后院回廊,进了王世勋住的玉笙院的喜房……她心口埋着的小雀儿撞得更厉害了。 又等撒帐、结发、同饮合卺酒等仪式结束,王世勋被拥着去宴席,小声叮嘱她,“累了一日,你先休息会,我一会就回来了。” 沈若筠心道今日原来涂厚粉是有用处的,涂得这般厚,便是红成个苹果也瞧不出来。 吴王妃贴心,与她说了两句话,便遣散了喜房里的女眷,又嘱咐人送了饭菜点心。 沈若筠喝了燕窝羹吃了几样糕饼,又舒舒服服地泡了热水澡。因着早上不到卯时便起了,此时有些犯困,又不知要做什么,索性先睡一会。 王世勋回来时,就问院里的采青,“世子妃用过饭没有?” 采青恭敬道:“回世子爷,世子妃用过了。” 王世勋点点头,齐婆婆见他回来,先叫他去沐浴,自己进寝间,将沈若筠摇醒,整理了下被褥。沈若筠睡得迷糊,一时分不清是何时了。 “天亮了么?” 齐婆婆失笑,又不好说太多,小心地拨了拨案上那对硕大的龙凤烛,让竹云熄了喜房里旁的灯烛,都退出去。 王世勋沐浴完,披了寝衣进了喜房,将自己的世子妃从被衾里捞出来。他抱着她,拿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鬓发。 沈若筠披发靠在他胸膛上,王世勋手指滑过她的乌发—— 终于娶到她了。 其实刚去汴京时,他不敢奢想她一定会嫁给自己,以至现在仍觉得此时像一场过于美妙的梦境。 不过他即刻便意识到此非梦境,因为梦境里不会感觉得到她怦然的心跳。王世勋猜到她今日在紧张什么了,低头亲了亲她红到滴血的小耳垂,“别害怕。”
12 百年 沈若筠觉得耳间一阵酥麻,哆嗦了下,发现自己正靠在王世勋身上,抬头便见他的下颌,脸颊不由浮起彤云,手足无措。 王世勋轻轻捏了捏她耳垂,气息灼热,“别怕……这是喜事。” 沈若筠不仅觉得周身都似在滚水里过了一遭,还觉得脑子里昏昏然,一丝清明都无。王世勋低头吻她的唇瓣,她便仰着头回应他。 他身上有淡淡的皂角香,沈若筠闻着,觉得安心许多,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 昏然滚热间,王世勋将她放在锦褥上,手慢慢地滑下去……沈若筠勉力想保持清明,指尖划过他的背,一寸寸拂过他的胸膛,觉得赤裸的他像是草场上最为俊美的马匹。 她在混沌与清醒间喘息,溢出碎不成调的声音,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想同他在一起。 …… 云消雨歇,王世勋抱着不愿动弹的沈若筠去沐浴,沈若筠懒懒靠在王世勋怀里,“原来你也会紧张。” 净室里早备了热水、帕子、寝衣等物。王世勋取了干帕子,替她擦拭湿发,“既然世子妃不满意,不如……” 见他拉长了语调,带着笑意看向自己,沈若筠想起刚刚红鸾帐里的冲云过雾,脸颊又烧起火来,十分后悔打趣他,小声道,“明日不是还要早起么?” “母妃特地叮嘱过我,说明天等你休息好了再去他们院里。”王世勋道,“府里又没有别的长辈,下午过去都成。” “这多……不好呀……” 王世勋见她说话都磕巴了,便不再逗她,“要到子时了,我们歇息吧。” 沈若筠点点头,穿了寝衣。王世勋将她抱回拔步床上。床上已换了新的被褥,王世勋替她盖好了被衾,自己在外侧偃卧。 天光刚亮时,一直保持着孩童作息的沈若筠便醒了,就着微弱的晨光打量一旁的王世勋,她最喜欢他鼻峰,忍不住轻刮他鼻子。 王世勋闭目等她玩够了,才捉了她的手,将人拉到自己怀里,“怎么醒得这么早,可是肚子饿了?” “没有,还早呢,你再睡会吧。” “无事,往日我也起得早。” 齐婆婆本来打算等辰时就去叫沈若筠起床,谁知还未到时间,就听屋里有动静了。王世勋自己换了衣服,又嘱咐采青,“摆饭吧。” 两人一道用了早饭,王世勋便牵着沈若筠去琅琊王夫妻住的玉琢院。吴舒窈没料到他们来得这般早,不满地白了儿子一眼,又与沈若筠道,“等会回了院子,再睡会。” 沈若筠应了,正要与她说话,忽见琅琊王从寝间出来。沈若筠昨日一直拿却扇遮脸,不曾看清对方长相,当下一见,觉得十分熟悉,忽想起他就是熙宁十六年上元,在樊楼取琉璃灯给她的那个人。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3 首页 上一页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