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养什么叫什么都是小事,她喜欢就成。 陆蕴将冀州来的家信拿给沈若筠看,沈若筠顿时欢喜得不得了,拿到手端详半晌才舍得取出来看。先是一目十行地瞧了个大概,又一字一句地念了一遍。 信是佘氏写的,说沈听澜的伤已无碍,让她无须牵挂,只等沈听澜回京述职返回冀北后,她便回汴京来。 “长姐已经动身了么?”沈若筠看着信件落款,是十日前的。 “五日前已动身来京了。”陆蕴回答,“算来再过五日,便可与你相见了。” 沈若筠点点头,小胖手下意识摸了下脸,今日上面多了块擦痕,估计五日后不一定能恢复。 “且别把宫里、周家的事与她说。”沈若筠嘱咐他,“她若问,就说是我爬树蹭伤的。” “在女学那样威风,将周二郎都逼得无话可说,亲自上门道歉来了,原也会怕么?” “她一年只回来这一次,何必把这些事告诉她,叫她烦心呢?”沈若筠沉浸在长姐不日抵京的喜悦里,畅想道,“等她回来,我想陪她去丰乐楼,吃一品酥与蟹酿橙。” 陆蕴将一小瓶药膏递给她,笑她道:“到底是谁陪谁呢。” 隔日,因带了两只作为谢礼的兔子,节青也跟着一道去了女学。沈若筠没有提进去,只是悄悄与赵玉屏道,“我与你带了两只兔子,等午休时带你去瞧。” 赵玉屏听得两眼放光,抱着沈若筠的胳膊摇了好几下,恨不得立即去瞧。赵多珞回头打量两人一眼,沈若筠本想叫她一起去,却见她低着头,又转回去聚精会神地瞧琴谱了。 上午学的是琴课,赵玉屏像是心里揣了那两只兔儿,节奏快得连吴先生都要忘了原调,好不容易等用完午膳,连点心都顾不得食便要去看。沈若筠吃着栗子糕,叫节青将笼子提来。 赵玉屏一见,果然爱得不得了,拿了菜叶喂起来。她早想养兔子了,可偏偏父王母妃哥哥们,谁也不给她送。 “你家若是不许你养,明日再带给我便是。” “母妃不会不让养的。”赵玉屏道,“她若不许我养,我便不吃饭了。” “你挨得住么?” “自是先吃饱了再说嘛。” 两个人逗弄了会,临近上课时分,赵玉屏才依依不舍地叫自己的侍女姜梅子把笼子提走了。 回去如琢厅,沈若筠想着早上赵多珞那一瞥,见她并未在厅里,又去后院寻她。 赵多珞果然在这里,手上拿着本《千字文》,脸上有淡淡的落寞。 沈若筠走过去问:“帝姬,明日要继续么?”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赵多珞低下头,面容惨白,“你是不是怪我?怪我昨日不曾如玉屏那样维护你?” “怎么会呢?你毕竟是要回宫去的,她们还是你亲姐姐,若是帮了我,要怎么与她们相处?”沈若筠说着,忽想起了一事,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个小瓷瓶递与她,“这个药去疤灵验,你拿回去试试。” 这药是昨日陆蕴给她的,沈若筠晚上用了,早上就见脸上擦伤结了淡淡的痂,想是这几日就能好了。 赵多珞将头靠在她身上,沈若筠以为她哭了,刚想拿帕子给她,却见她只是红了眼眶。 她连哭都是克制的。 沈若筠在心里暗暗叹气,若说交朋友,还是更喜欢赵玉屏那样性子的小娘子,便是两个人拌了嘴,和好后也俱是忘了。 赵多珞太过纤弱敏感,不过这并不是她的错。沈若筠既与她成了朋友,便愿意多考虑她一些。
第十一章 长姊 沈听澜比陆蕴预估的晚了一日到汴京城。 虽赶了十来日路,却也不得休息,回沈家换了衣衫,就要进宫面圣。 沈若筠望眼欲穿好几日,因着得了准信,夜里激动得大半宿没睡。上午也看不下去书,又等了许久,待用完午饭,整个人便困得眼睛都睁不开。齐婆婆哄她,说等沈听澜回来便叫她,于是沈若筠放心地挨上枕头,睡得香甜绵长。 等沈听澜入府时,沈若筠好梦正酣。沈听澜换了衣衫,净了面重新束了发,便来看她,见她两颊泛着红晕,配着鼓鼓的双腮,很是可爱。 原只想在进宫前看一看幼妹,没想到竟在床边瞧了好一会。直至陆蕴来与她道,说是一切都备妥了,她才离开。 从明玕院正屋出来时,沈听澜四下打量了下,见院子里布置得精巧用心,青砖小道铺路,四周种着花草。院子南角还有一个石砌小池塘,卧着只白色的鹅。池塘旁还配有小躺椅和小茶几。 沈听澜对陆蕴拱手:“劳你费心了。” 陆蕴笑道:“不费什么,二小姐极是聪慧懂事。” 因通传的内侍已经等候在前厅,两人也未多说什么。沈听澜与那内侍交谈了两句,便跟着进宫去了。陆蕴虽估计今日赵殊必是会设宴留她,却还是让厨下备了几个她爱吃的菜。他又遣人给艾三娘送了信,请她明日来沈府,替沈听澜瞧一瞧伤处。 陆蕴看她总要轻按肩部的样子,并不似佘氏信里写的那般大好了。 等沈若筠睡饱了起床,便被齐婆婆告知,沈听澜已经回来过了。 她这几日总是跟阿砚玩,一听这个消息,几乎是本能地发出一声鹅叫。 “……你们怎么不叫我呀?” 沈若筠瘪嘴问两个小丫头。 早园委屈道:“我与节青一起叫你来着,可你转了个身,还念叨‘不许吵我’……然后将军就进来了,吩咐我们不要叫你。” 沈若筠隐约记起一些,脸慢慢红透了,拿手捂着不想说话。 “小孩子睡觉都是这样的,睡着了便是打雷也叫不醒。”齐婆婆安慰道,“大小姐在你床边瞧了许久才走,现下进宫去了,晚上回来定有许多话要与你讲呢。” “进宫?”沈若筠对这个词反应有些大,“她……她进宫去了?” “本就是进京述职的。”齐婆婆以为沈若筠上次在宫里吃了苦头,才有此反应:“不必担心,她并不是去后宫。” 沈若筠心里装了那日在福宁殿偷听到的事,一想到沈听澜进了宫,便有些惴惴不安。她坐立难安地溜着阿砚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想到今日窘态,跑去了垂花门处等沈听澜回来,谁劝也不好使。 齐婆婆无奈,只能搬了竹编的矮脚小凳子叫她坐着等,每隔小半个时辰便要来看看她。 沈若筠从未时六刻苦等到酉时七刻,看着天光一点点的暗下去,开始时有些望眼欲穿,一听有动静便欣喜地盼望是长姐回来了……再往后反是淡然了许多,戌时宫门便要关了,最晚不过这个时候。 等得无聊,她便抬头看夜色渐起的星星,有一颗显得分外明亮,她记得祖母讲过,天上特别亮的星星叫长庚,旁边的星星甚至会被它的光亮吸引,围绕在它周围。 沈若筠抬头看着这颗分外明亮的星,不知为何,这感觉竟有些像她想起长姐时的心情。 “还是再用些吧。”陆蕴的声音自影壁前传入,沈若筠猛然从小竹凳站起,心里突突地跳着。 沈听澜进宫时换的是一件竹青的圆领箭袖袍,束了鸦色腰带。沈若筠瞄见了她,跑过来扑到她怀里,一双小手就在腰带下将她紧紧圈着。 “阿筠。” 沈听澜摸摸她小脑袋,她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却比去岁还要黏人。 沈若筠把头埋在她身上,十分依恋。沈听澜想将她抱起来,就听陆蕴劝道,“她现下有些沉,你肩上的伤还未好,还是别抱了。” 沈若筠听到陆蕴说自己沉,想要反驳他,可听得这后一句,又顾不上了,仰头去瞧沈听澜。 “不碍什么事。” 沈听澜单手将沈若筠抱起来,“我们家阿筠不沉的。” 沈若筠美美地搂着姐姐的脖子,冲陆蕴做了个鬼脸。原沈听澜回来前,她想要对方哄她,至少也得哄一个时辰。可等她真的回来了,只这样抱着自己,心里就无比熨帖,反过来恨不得要对着她说一个时辰思念的话。 虽是舍不得这个暖和的怀抱,可也知她肩部有伤。沈若筠在她脸上亲了亲,就懂事地扭身下来了。 沈听澜牵着她的手,“怎这样凉?冷么?” “不冷的。” “官家说你也在女学读书,可还习惯?” “一开始是有些,卫先生不爱与人解惑,现在就已习惯了,不懂的回来再学。”沈若筠问她,“祖母还好吗?” “好,只是每日都念着你呢。” “我也想你们。”沈若筠靠着沈听澜的手臂,“一到吃饭时,便特别想。” 沈听澜和陆蕴都笑了。沈听澜握着她凉凉的手,还是将她抱起来,大步去了自己住的东瞻院。陆蕴出府前就已吩咐人在此备了她爱吃的几样菜,并汴京的时令瓜果鲜蔬。沈听澜把沈若筠放到桌前的锦杌上,又叫陆蕴坐下一起。她也算是看着陆蕴长大的,不管他过没过继到父亲名下,姓氏是什么,陆蕴在沈听澜心里就是弟弟。 陆蕴倒也不推辞,又见沈若筠今晚活似桌上从蒸锅里刚端来的糯米团子。沈听澜吃饭,多用了些桂花藕羹,沈若筠便拿筷子夹藕片往沈听澜碗里送,黏人得紧。陆蕴陪着一道用完了饭,便回了自己院子,留姐妹两独处会。 沈若筠可不觉自己黏人,不过是沈听澜沐浴,她守在净室外面罢了。中途想起来还有东西要送给她,又迈着小短腿跑回自己院子去取。 沈听澜从净室出来,以为妹妹回院子睡觉了,谁知等云暮拿了帕子来替她绞干发,便见沈若筠抱着个檀木盒子又跑了来,身边还跟着那只白日里在她院子里睡觉的白鹅,神气活现地扇了下翅膀。 沈若筠把盒子递给她,沈听澜蹲下身接过来,问她道:“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这个送你。”沈若筠打了个小哈欠,“我还不困呢。” 沈听澜将盒子打开,见里面放着一个精致的面人,穿着铠甲插着令旗,眉目间竟有些祖母挂帅时的样子。 “谢谢。”沈听澜拿起把玩了下,小心地放回去了,“姐姐很喜欢。” 已过亥时,齐婆婆来抱沈若筠回去睡觉,沈听澜见她依依不舍看着自己的样子,便留她在自己这里睡。 沈听澜如此说,齐婆婆自是同意的,沈若筠整日惦念着,这样自是再好不过,且沈若筠睡觉十分乖巧,既不起夜也不乱动。她照顾沈若筠梳洗了,抱到沈听澜的床榻上。 沈听澜绞干了发,叫云暮自去休息,她披散着头发,穿着白色寝衣走了过来。 沈若筠极少见沈听澜散着头发,她这个样子在昏昏的灯光下显得恬淡,一双秋水般莹澈的眸子也着了温柔的暖黄韵调。 等她躺到自己身边时,沈若筠是真的不困了,将小脑袋靠在她身上。沈听澜爱怜地搂过她,轻轻拍打她的背哄她入睡。沈若筠不知为何,觉得眼眶有些酸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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