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勾起一抹晦暗不明的笑意,道:“不知孤大人可答应?” “此女子事关朝堂重臣身死真相,在下猜测,太子殿下也是察觉了费渡一系列诡异举止才会想一探究,查个清楚。” “孤大人当真聪明,”叶扶楹赞道,狭长的眸眯了眯,继续道:“不错,孤的人也在诡市石洞深处发现了石壁上离妃娘娘的人骨之画,不仅是人骨,还有诡市大门之上以人/皮制成的灯笼,如此种种,皆为那费渡所为。只可惜,他逃了。” “这费渡口称离妃娘娘乃是他的师妹,而在昨日,在下去探了探身死官员的墓穴,尸身早已不翼而飞,那棺乃为空棺。” 他本有所怀疑石壁之上的尸骨便是所死官员的,一去查探,竟当真处处不翼而飞,近来所死的魏继和王泰尸首也被盗走了。 叶扶楹挑眉说:“孤大人是猜测,那石壁之上的人骨便为是……” “不错,”孤淮凛微微点头,缓缓道:“在下层无意撞见过费渡与江鎏交易,费渡予以他一小瓶,若是没猜错,内里应为血斛炼制的毒物,而江鎏给予费渡的纸条,只剩下一个字。” 孤淮凛将那余留“魏”字的残片递出,叶扶楹举在手上反复看了看,“孤大人是觉得费渡费尽心机助江鎏杀人之后,再偷出尸骨嵌于石壁之上,一切都是因为离妃娘娘?” “太子英明。”孤淮凛温润一笑,又道:“孤某翻过近年来的卷宗,几位身死的大臣其中有的与西南之境有着关联,在下想不明白,费渡为何要杀他们?” 见男子蹙着剑眉不说话,孤淮凛抬起手斟了一杯酒,修长的指捻着推至太子面前,道:“太子殿下,而今还请太子全盘托出。” 凝着眼前男子的清俊之颜,叶扶楹举起杯盏,抿了一口,沉沉道:“那费渡……许是为了寻仇。” “竟当真是为了寻仇?” 孤淮凛眯了眯眼,曾在石洞之时,他便怀疑过费渡如此执念的嵌刻人骨之画,更将那女子还原的惟妙惟肖,沈忱带出的册子里也撰写了他与林清离的种种经历,其中爱慕溢于言表。 究竟是因何仇恨,苦心培育血斛,炼制毒药再费劲思想毒害之后将尸首运出嵌刻,其中种种,若非有着入骨之爱恨,怎能做到如此境地? “那太子是否可知当年离妃娘娘身死的真相?” 男子清冽的嗓音落下,激起层层波漾,白苓睁着一双眼紧紧盯着叶扶楹,等待他说出自己等了许多年的答案。 离妃死了多年,她道她死于非命,也知她死得很惨,可她从未见过她的尸首。 这么多年,她仍记得那日,离妃娘娘将她藏在皇宫深处,让她别出来,可她等了一天,便只等到前来找她的叶扶楹,之后,她宫里的东西也是消失殆尽,便是贴身侍奉的嬷嬷也无端失踪,所有人对她都闭口不谈,仿从未出现过此人一般。 叶扶楹将她带走也藏于深宫之中,无人知晓她的存在,也再无人知晓她曾受庇佑于离妃膝下。 时至近些年,她才知道离妃是死了,死状惨烈,不忍睹目的惨烈,她知道叶扶楹一定知道,可无论她如何哀求,他也不愿告诉她。 ”阿楹,你告诉我吧……”白苓紧咬着嘴唇,戚戚道。 叶扶楹叹了口气,“苓儿,我瞒了你多年,你当真想知道?” “我想,求你了阿楹。” 男子抬起指腹拭掉了少女眼角氤氲的泪珠,闭上了眼,道:“苓儿,你不会想知道的。” 孤淮凛眸光自两人身上移过,许是猜到了什么,问道:“离妃之死,可是和费渡杀的几个男子有关?” 叶扶楹微一怔愣,点了点头,“不错,孤大人当真机智逸群。” 男子深吐了口气,“她是自尽而亡的。” “自尽?阿楹你是不是在骗我?娘娘她怎会自尽呢?” 白苓喃喃着,眼里的泪啪嗒啪嗒的掉。 孤淮凛敛着眸没说话,太子虽是委婉,但其中意味还有什么不明白,林清离自尽身亡,而又与那几个男子有关,其中缘由还能是什么? 林清离是被折辱而自尽的。 此时,叶扶楹将人抱了起来,看向孤淮凛说:“孤大人,今日孤便先行一步了,改日再聚。” 说罢便抱着人阔步走了出去,待侍从打开房门时,叶扶楹却是停下脚步偏过头,又说着:“孤大人,离妃生自西南,而今的朝堂诡谲暗涌,孤大人若是真的选择掺和此事,以后便是抽不得身了,孤大人可要想好了。” 孤淮凛微微敛眸,立起身行了个礼,“多谢太子提醒,然在下既已接任太史令,便当不磷不缁,为主分忧。” 叶扶楹笑了一声,走了出去。 随后不久,一直在一楼大厅侯着的沈忱和王嫣然入了进来,沈忱拱手行了个礼,问着:“这太子怎这么快便走了?公子,可有何收获?” 见自家主子不说话,沈忱试探性问道:“公子……你可是有何顾虑?” 孤淮凛微吐了口气,道:“有费渡的线索了吗?” 沈忱摇了摇头,“没有,此人便如人间消失了一般,毫无踪迹。” “他离不开大邺都城,继续找。” “是,卑职这便加派人手。” 室内酒香弥弥,美味佳肴已有些冷却,柳依依瞧见这满桌子的菜,眸里微露出几分惋惜。 孤淮凛自是瞧见了少女眸中的这副神情,道:“依依,我们吃完再回去吧。” “好!”柳依依抬起眼来,“那嫣然和沈侍卫咱们一起吧,这么一大桌子,着实可惜。” 沈忱望了眼自家主子的神色,但见那副面上并无异色和凌厉,便噙着笑行了个礼,“谢公子。” …… 及至祭祀大典。 春和明丽,景致繁美,乃至整个京都也笼上一层浓浓的敬享贵诚之意。 因大邺历来祭祀主张质朴,贤德帝特将祭祀之址定在京城之郊,地阔干净,更是别无其余建筑。 日光泠泠挥洒,孤淮凛着好祭祀服之后立在铜镜之前,其中映出的俊美天颜男子令柳依依不免又失了神。 镜中之人,俊拔纤长,发如墨,唇如雪,昳丽俊美的面特意画上了些古老的咒符,着在身上的祭服古老而神圣,更是将男子本就绝尘的气质更添神性,更如渡世济民、高高在上的神谪。 男子轻笑了一声,眸里流转的宠溺和柔情溢得出水来。 小丫头这是又看愣了神。 听见男子低沉的笑声,柳依依这才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眸,道:“公子,收拾好了,吉时快到了,快些出门吧。” “嗯。” 将人送到大门前,柳依依略微有些不舍,她现在是越来越离不开公子了,甚至竟生了将他藏起来的想法。 可如斯忠良死节之臣,是陛下的,更是天下的。 柳依依咬了咬唇瓣,“公子,我等你回来。” 说罢,正恋恋退却一步时,男子却是一把拉住了她的柔夷,“依依,你不同我一起去吗?” “嗯?”少女满是震惊,“一起去?” 瞧着少女这副反应,孤淮凛不免失笑,敢情他的小姑娘这是以为自己并未有带她一起去的打算。 “一起去,”孤淮凛凝重点了点头,“你不想看你家公子主持祭祀的模样吗?” “我当然想的。”柳依依连忙说着,并急忙拉着人上了马车,“公子,那我们快些走吧。” 一路疾驶,凡路过之景,皆为敬崇之模样,平日采买交易的街市上,此刻人群百姓均耳别绿枝,聚集往城郊而去。 等到了祭祀场地,人已来了大半。 马车刚停下,便有内侍上前接应,“孤大人,您到了,请跟小的来。” 柳依依行了个礼,“公子,你去吧,我去那里等你。” 少女指了指,成群的百姓民众堆积于一处,唯望祭祀之时,能得天地之赏赐馈赠,今年秋季能有个好收成。 “好。” 鼎钟脆响,余音缭绕。 祭祀开始,孤淮凛手持着淬了雨露的树枝,受万众敬仰一步一步自中央红绒地毯步入台阶,最终立在了祭台中央。 帷幔翻飞烈火滔滔间,俊拔纤长的男子容颜俊逸,姿态清端,仿真若下凡的神邸。 立于群民百姓间的少女踮起脚尖,眼睛眨也不眨仔仔盯着那主宰一切的神。 “这便是那孤家二公子?”身旁的一年迈老者道:“如此年轻竟能担此重礼,当真后生可畏啊。” “那可当然了,听闻孤二公子接任太史令的时候不过弱冠之年呢,如今几个月过去,便将诸多繁杂事务处理的井井有条,据说他还尚未娶亲呢。” 说到此处,身旁不免好些个年轻女子来了兴致,“什么?还未娶亲?” “孤二公子长得如此人美如玉,家世才学乃至智谋都乃世间少有,如此男子竟还未娶亲?” “是啊,也不知世间怎么样的女子才能入孤二公子的眼。” 另一女子打断了她的话,“诶别说入眼了,孤公子向来不近女色,据说连当今陛下最宠爱的长乐公主都拒绝了。这般冷淡疏离,寻常女子更是近身都不得。” “是啊,我只知道孤公子身边仅一位侍奉的女婢呢,仅那女子近得了身。” 听到此处,柳依依微有些面热,芙蓉面不禁氤上几分粉绯之色。 正说着,另一女子放低了些嗓音,煞有介事,“诶你们说,孤公子不会……不会有着龙阳之好吧?” 登时,柳依依连忙出言否决,“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你们莫要妄加揣测了。” “你是谁啊?你怎知道?” “我……”柳依依稍一迟疑,正犹豫自己该说她为公子的贴身侍女还是那个身份之时,余光中,她瞥到人群深处一戴黑色斗篷的人影。 微露出的一角看得见那下巴的褶皱和斑印。 是费渡! “各位,恕我先行一步了。” 来不及逗留,柳依依自人群中穿过走了上去,她要离他近些,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唯留几个女子在原地诧异,“诶这姑娘,怎话说一半便走了?” …… 随着祭祀正式开始,人群开始攒动,柳依依极力越过奋涌的人群,追了上去。 然斗篷下的男子似发现了她,竟是大胆直率的直径将斗篷摘下,将那槁枯的面容彻底展现出来。 柳依依紧蹙着眉,今日春祭,整个朝堂都来了,便是远在山寺的太后也被特意接回来参与此礼,费渡此时出现,莫不是为了要毒杀某人? 不对,今日重兵把守,若是他动手,怎可能全身而退,他不是来杀人的。 正思肘时,费渡唇角边挂起一抹阴厉而又得逞的冷笑,令少女有些不寒而栗。 这笑,到底意味着什么…… 蓦地,柳依依瞳孔紧缩,方要抽身离去之时,却觉眼前越来越黑,身子也越来越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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