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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浅的一抹笑，却比先前的笑容显得要真实深刻多了。 这个她说得当然不是他那个表妹。 而是顾锦。 很多人都不知道他跟顾锦曾经有过一段，那些看他们来往的人也只是单纯以为他们认识、相处是因为九霄和顾姣的关系。 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曾经比九霄和顾姣还要亲昵。 也只有他才知道那个有些脾气的少女也有柔软的一面。 虽然这一层柔软包裹在荆棘里面，平时很难瞧见，但这样才更显珍贵。 他想过等他金榜题名的时候，就去顾家向她的爹娘提亲，可谁会想到，这一天还没到来，他们的故事就提前结束了。 “你问我甘不甘心。”叶琅指腹摩挲着酒杯的表面，眼眸微垂，言语淡淡，“我当然不甘心。” “这几年，我没有一天甘心过。” “可九霄，我不甘心又能怎么样呢？” “你知道当初她来找我说了什么吗？” 赵九霄蹙眉，他不知道，当初他曾问过，叶琅不肯说，只是从那天开始就开始爱上了喝酒，每次喝得不省人事，他都不知道那段时间，他带过多少次醉酒的叶琅离开。 “说了什么？” 叶琅说，“她那个时候知道母亲有意把戚音许配给我，我以为她会生气，但她没有，她跟我说她会跟我一起照顾母亲，日后也会护戚音安宁无虞，她说只要有她在的一天就不会让戚音受欺负。” “她很少许诺，但只要承诺过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赵九霄倒是没想到顾锦当初有这样的承诺，他一直以为这两人分开就是因为顾锦不满叶母的安排。“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最后还是和她分开了？”叶琅见他停顿，索性接过话。 “因为我怯懦了，犹豫了。” “我怕母亲不高兴不同意会加重她的病情，想着暂时答应她的要求，等她的身体好些后再和她说起我和阿锦的事。” 结果自然是两败俱伤。 他的阿锦那么骄傲，她可以不怕苦不怕难不怕任何付出，但她绝对无法允许自己心爱的人和别人在一起，即使这只是他的缓兵之计。 “九霄。” 叶琅闭目。 他的声音已经很沙哑了。 “你觉得这样的我就算不甘心又能做什么呢？我早就没有办法选择了，在我当初怯懦的那一刻，我就失去了拥有她的能力。” 他一口饮尽了杯中酒，喝得太猛，烈酒呛得他眼冒泪花，赵九霄抬手要拍他的背，叶琅摆手笑笑，“没事。”说完又忍不住感慨一句，“真难喝啊。” “九霄。” 叶琅抬头看他，“有些话，我原本不想说，但──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你没办法回头，就只能往前看。” 赵九霄看着他水润的眼睛，又去看窗外。 外面车水马龙，却再也没有他熟悉的那辆马车，春风拂过脸庞，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话，很久以后，他才轻轻嗯了一声，“我知道。” * 顾家人一大早就在等顾姣和赵长璟的到来。 外头下人说两人来了的时候，早就按捺不住的顾云霆更是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旁边喝茶的萧宛被他吓了一跳，看他这副模样又面露无奈，见他一副要出去又不肯迈步的样子，知他是想给他们的新姑爷摆摆岳父的谱，要不然就玥玥一个人来的话，恐怕他早就跟阿言和阿锦他们一样蹦到大门那边接人去了。 “既然人来了，过来也就一会的功夫了，您且再坐会。”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跟顾云霆说。 顾云霆原本也犹豫着。 就如萧宛心中所想，他的确是想给赵长璟摆摆谱，他得让赵长璟知道，就算在朝堂他是他的下属，他得对他恭敬有加，但回到家，他就是他的岳父，是他妻子的父亲，可不能让他觉得他家好欺负，回头苛待了他的玥玥，这样想着，顾云霆到底是坐了回去，一双眼睛却还是巴巴地望着外头，屁股也没坐实，仿佛有点风吹草动就能立刻起来。 顾云州和蒋冬珠看见这般情景，相视一笑，倒也没说什么。 知道顾云霆这会没心情，一伙人也没在这时候说话，就这么静静等着，果然没一会功夫，外头就传来喧闹声了，隔着很远就能听到顾言“阿姐阿姐”叫着。 满屋子的人循着声音往外看，就瞧见顾锦和顾言一左一右护着顾姣往屋中走，而那在朝堂上永远是被百官簇拥的赵首辅则跟在几人身后，清隽的眉目温和、唇边泛笑，竟没有半点不满。 迈过门槛进屋。 原本跟顾锦、顾言说笑着的顾姣看到几个长辈坐在椅子上等着她，倒是终于后知后觉有些反应过来她现在是真的出嫁女了，不再单单是顾家的小姐，她现在身上还多了一层身份，回家也是回娘家。 心里也不知怎得，莫名有些难过和失落。 她这情绪来得无缘无故，旁人还未察觉，好不容易走到她身边的赵长璟倒是一下子就发现了，见小姑娘眼尾下垂，浓密的眼睫啪嗒啪嗒扑闪着，虽然不清楚她突然的变化是因为什么，但他还是悄悄握住了她的手。 然后轻轻捏了一下。 顾姣那满腹的愁绪就这么被捏散了。 回头看四叔，与他那双温和包容，似乎可以容纳一切的眼睛对上，仅剩的那点委屈和失落也就那么消散了。 没再说什么，她重新回头跟家人问好。 三日回门。 不仅仅是新娘婚后第一次回娘家，也是新郎第一次以准女婿的身份过来认人，外加改称呼。 以前即便定亲也只能喊伯父伯母，如今倒是能喊岳父岳母了，赵长璟站在顾姣的身边，改口改得痛快，萧宛没那么多讲究，心里虽然没办法真的只把赵长璟当女婿，但也笑着应了，顾云霆心里却还有些别扭，可瞧见自家女儿俏生生站在赵长璟的身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看着倒是比从前还要明媚几分，他心里那点因为女儿出嫁而带来的不舒服也总算是消淡了一些。 玥玥高兴对他而言比什么都重要。 “坐吧。” 顾云霆发了话，顾姣和赵长璟坐到一旁。 下人上了茶水。 给顾姣的还是一份酸甜可口的果茶。 顾姣向来不喜欢苦涩的茶，又觉得水没滋味，小时候常喝牛乳茶，长大后觉得牛乳茶又过于甜了，底下的人便绞尽脑汁想出了这款果茶。 她喝的果茶和寻常用晒干果片泡的茶不同。 水果都是新鲜的，煮开之后味道要比果干好喝许多。 有两天没喝到了，她这会舒服地捧着果茶慢慢喝着，倒是没瞧见四叔正在看她，亦或是在看她茶盏中的水果。 直到萧宛问起── “老夫人身体如何？” 赵长璟才收回目光，他把手里剥得一个福橘放到顾姣那边，语气温和地回萧宛的话，“母亲身体一直都不错，还说有空要邀祖母去枫山爬山。” “这感情好。”萧宛笑道，“回头我去跟我们老太太说声，她一年到头肯见的人不多，你家老太太算是她为数不多的好友，能出去走一走，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高兴。” 赵长璟也知道顾家老夫人的事。 不管是从前打听到的，还是后来姣姣和他说的，知道他们这些晚辈也难做，便笑着说，“母亲什么时候都可以，岳母大人安排好时间差人过来说一声便是，时间合得上的话，我和姣姣还能陪她们一道去。” 萧宛先是笑着应了声好，后来又看顾姣。 见她还捧着茶盏慢慢喝着，像是在喝什么琼浆玉液，高兴地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从这一点就能看出她婚后过得不错。 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即便成亲也还能保持原本的模样，对萧宛而言，是让她高兴的，做母亲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长大，又期盼着她可以不要长大。 这会看着顾姣，她眉眼柔和地开了个玩笑，“我怕你夫人不同意。” “唔？” 顾姣原先没怎么注意他们之间的对话，只是忽然感觉到大家都在看她，便抬了头。她目光困惑，看屋子里的人都在看她，还不知道因为什么缘故，眼里竟然都带着笑，就连二叔二婶也在看她，她迷惑地眨了下眼，然后习惯性地去找四叔。 想通过他问怎么了。 赵长璟笑着看她，没说话。 还是萧宛给她解释，“说让你婆婆和你祖母回头约去爬山呢，修和的意思是时间合适的话，你和他陪她们一起上山，我想着你应该是不大肯爬的，便在和他说你不会同意。” 一句话说得顾姣红了脸。 倒是终于让她弄清楚他们为什么笑她了。 “我，我哪里不肯爬了。”她反驳，但因为底气不足，声音很轻。 萧宛哦一声，“以前是谁每次碰到爬山这样的活动就拒不参加的？” 听她说起旧事，顾姣的脸越发红了，尤其余光瞥见四叔还在笑，更是面红耳臊反驳起来，非要给自己找回点名声，“那，那是以前，我现在和四叔锻炼，再高也能爬了！” “哟。” 蒋冬珠也参与进来，“玥玥现在还肯锻炼了？稀奇啊！” 顾姣被他们说得脸更加红了，忙拉着赵长璟要他替她作证，“四叔，你说。”完全忘记自己锻炼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甚至昨天早上才拒绝和四叔一起锻炼。 直到与他四目相对方才记起这茬。 看着四叔挑眉，生怕他拆穿，她忙压低声音，带着撒娇的语气，“你帮帮我嘛，大、大不了我回去就和你锻炼。” “真的？” 赵长璟一副不信的样子。 顾姣心里苦，她是真不想锻炼，好累的，但看着四叔那副她不同意就不肯帮她的样子，还是点头委屈应了，“……真的。” 小夫妻这桩对话，声音压得低，也没人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不过就算听到，他们也不会说什么，原本说笑也只是为了缓和气氛，哪里会真的揪着这个事让顾姣下不来台？等赵长璟替顾姣作了证，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说笑一番也就过去了。 又过了会。 顾锦和顾言对视一眼，就寻了借口要带顾姣出去了。 蒋冬珠知道是自家女儿的主意，率先皱眉，“马上就要吃午膳了，你们这会出去像什么样子。” 顾锦自然不会在意她娘的冷言，正想开口，那边萧宛便笑着帮起腔，“她们姐妹打小一起长大，这会分开几日，难免有体己话要说，你就让她们姐妹好好说说话吧。” “再说你跟我回头也还得去厨房忙活呢，他们几个人在这坐着也无聊。” 这要换做从前，蒋冬珠便是觉得萧宛说再对，也必定有一千个理由用来回驳萧宛，今天竟是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只道了一句“早点回来，别让大家等你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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