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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光瞥见那只她平日最喜欢握着的手高高抬起,像是即将就要落下来。 蓦地，曾经在书院被先生拿竹板打手心的记忆突然涌入脑海,明明四叔的手还没落下,她就像是已经感觉到了疼痛，下意识想把伸出去的手收回,但想到自己还在跟四叔承认错误,顾姣还是硬着头皮咬了牙。 不敢去看，只能紧闭着一双眼睛侧着脸和人说，“你、你打轻点，我、我怕疼。” 是真的怕了。 就连声音都在轻飘飘打着颤。 没听到赵长璟的声音，顾姣这颗心顿时变得更加紧张了。 手心感觉到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以为是要挨罚了,顾姣那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手指尖也忍不住绷紧,撑着最后那一股意识，她才没把手握紧,就这么硬挺挺张开着。 她这边都已经做好准备了，想着大不了也就是疼一下，没想到那带着温度的手指竟然直接扣进了她的指缝里，然后额头被人轻轻敲了下。 不是多重的力道，正好让她可以回过神。 浓密眼睫又轻轻抖了几下，像蝴蝶一般，顾姣怀着惊讶的神情睁开眼，正好撞进一双温柔的笑眸中，看着那眼底深处的笑意还有他唇角的弧度，她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刚刚是被人骗了。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赵长璟倒也没隐瞒，点了点头，坦然解释，“厨房那边早在你传话的时候就有人过来说了，要不然你以为他们怎么敢违背我的意思给母亲送糯米糕？” 那他刚刚干嘛不说！ 顾姣想到四叔那偶尔的恶劣，知道他这样做又是想逗她，她气鼓鼓涨红了脸，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伸手想打人，手握成拳想打过去却被赵长璟笑着捉住包在自己的掌心之中，还被他说，“你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东西？还说出什么让我打你的话，你觉得我是什么人，还打自己的夫人，嗯？” 顾姣这会还在生气，被他抱着，有些不高兴，挣了挣，没挣脱，也就没再挣扎了，只撅着嘴看着人气哼哼道：“我不是怕你不高兴吗？” 没想到从头到尾，她又被人给骗了，现在该生气的明明是她才对。 不过看着四叔那张脸，她那股子火气又怎么都起不来，最后只能看着人很不高兴地重重哼了一声，然后扭过头不看人。 “生气了？” 赵长璟看得好笑，手放在她的脖子后面轻轻捏着，像是在给自己的小妻子顺毛。 显然。 他十分知道怎么顺顾姣的毛。 顾姣被他捏着脖子很舒服，甚至忍不住想往人怀里靠过去，但一想到自己刚刚都紧张死了，又不想这么轻易服软，便硬撑着身子骨，仰着下巴斜睨着看人，“您不是很能看出我的情绪吗？怎么，这会看不出了？” 都用上您了。 看来是气得不轻。 但也不知怎得，看着这样的顾姣，赵长璟莫名有些想笑，尤其是对比从前那个一看到他就胆小害怕的小姑娘，赵长璟便更加想笑了。 他也就真的笑了。 顾姣眼睁睁看着他的唇角弧度往上扬，杏眸圆睁，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和声音，“你、你还笑！” 她这次是真生气了，挣扎着要推开他起来，但才掀开被子，脚都还没下地，腰就被人从后面抱住了，她整个人都倒在赵长璟的怀里。 “放开。” “不放，放了我的姣姣就得跑了。”赵长璟气定神闲靠在床头，手握着顾姣的腰身，怎么都不肯松开。 顾姣无语，还知道她要跑呢？那刚刚还对她又笑又逗的，正想再冲他说几句，却扫见他眼尾的红，刚才抱着人迷迷瞪瞪的倒也没察觉，这会才闻见一股浓郁的酒气。 想今日厨房送过去那么多酒，估计四叔肯定也喝了不少。 顿时什么气都生不起来了。 见过四叔喝醉酒头疼揉眉的样子，她轻轻叹了口气，“难不难受？” 这话跨越太大，就连赵长璟一时都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怀中的顾姣轻轻嗯了一声，“什么？” 顾姣没好气看他，补充完，“头，疼不疼？” 赵长璟看她一脸生气又担心的模样，心情很好的又翘起了一点唇角，“疼。” “疼还笑。”顾姣瞥他，觉得他这副轻松模样很有可能又在诈她，但又实在放心不下，只能问他，“醒酒汤喝了没？” 她难得这么强势。 赵长璟却很受用，知道她不会再跑了，索性松开一只手，就这么一只手撑着她的腰，一只手则轻轻抚着她的后背，慢悠悠地嗯了一声。 “喝了。” 他看着顾姣笑，“我家夫人送过来的，我岂敢不喝？” 顾姣被他那声语调缠绵的夫人惹得再次红了脸，这次很明显，是羞的，她觉得四叔的变化真是太大了！谁能想到他在成亲之后会是这副模样呢？ 一点都不端肃！ 有时候就跟小孩似的。 但又莫名好喜欢。 她从来就没办法抵抗他的魅力，从前如此，现在也如此。 没再说话。 也没再生气，只是坐在他的腿上朝人伸手。 赵长璟也没闭眼睛，就这么任由她给自己按着太阳穴，最后还是顾姣被他看得不舒服，跟他说，“你别看我。” 声音听着有些难为情。 赵长璟这次却没听她的话，仍看着她问，“还生气吗？” 顾姣其实早就不生气了，但想到这大半年的时间，四叔时不时就爱逗她的模样，难免可恶，她就这么停下动作，抬着下巴看着人，“赵长璟，你要听话，不能总惹我生气，你要再惹我生气，我、我……” 她“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能气鼓鼓哼道：“我就不跟你好了。” 孩子气的话。 显然不作数。 但赵长璟却乐得哄她，他抬手覆在人的头顶轻轻应好，跟人保证以后会乖乖听她话。 顾姣显然不相信他说的话，但唇角却翘了起来，她继续给人按着太阳穴，想到有件事还没有和人说，便又开口和人说道：“我今天碰到九霄了。” “嗯？”这事赵长璟不清楚，不过看了眼顾姣的神情，倒也猜出来了个大概，“和他说清楚了？” “嗯！” 顾姣点点头。 把两人之间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和人说了。 说来也好笑，以前她最怕他不爱她，如今却因为他说他离家不是因为她而松一口气，“他说了，以后不会再随便离家出走了。” 说完后没听到赵长璟的声音。 看过去见他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便轻轻喊了他一声。 “四叔，你在想什么？”她问赵长璟。 赵长璟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又握住她一直按着太阳穴的手，“好了，不难受了，再陪我休息会？” 顾姣这会不生气了，自然是他说什么都好。 等赵长璟解了外袍朝她伸手，她就很自然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午后斜阳。 烟罗色的帐子里，两人相拥而眠，鸟儿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 顾姣原本以为自己睡过一场应该不会再睡着了，可闻着四叔熟悉的味道，她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甚至比先前一个人时睡得还要安稳。 赵长璟却没睡。 他看着很快进入睡眠的顾姣，指尖抚着她的脸，静静看了许久，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后方才抱着她进入梦乡。
第112章 112 两天后。 城门口。 今日是顾家二房启程离京的日子,顾姣特地带着赵长璟过来送别，这会赵长璟在一旁和顾云洲说着贺兰山那边的部署和关系谱。 他早年去过贺兰山，也跟那边的几个土司有点关系，顾云洲初去贺兰山,虽然有陛下的任命,但难免被人排外。 而像顾云洲这样的身份,去那最怕的就是那些地头蛇。 顾云洲这阵子没少费心思在这上面,但贺兰山这个地方本来就有些特殊，京城他认识的那些人中对那处知晓的也不多，没想到赵长璟竟然替他早有安排,不仅给了关系谱，还给了引荐信。 燃眉之急被解开,他心中大安。 至少让他可以先弄清楚这些人的喜恶,也不至于让自己在那边莫名其妙先得罪了人。 他在这千恩万谢。 赵长璟道不必，他眉眼虽淡,语气却温和,“都是一家人，你们若过得不好，姣姣也不会安心。” 顾云洲闻言往一处看去，看到那边正在抹眼泪的红衣小姑娘，也情不自禁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没说话,心里却也总算是放心了，就算大哥不在，他们离开了,玥玥也不至于受人欺负。 顾姣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她站在顾锦对面，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抽抽噎噎地跟顾锦交待着,“这是我特地让人给你准备的斗篷，一共四件，挑了你最喜欢的紫色，还有暖手的，我听说贺兰山那边温差很大，一天就跟过了四季一样，你到那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完又指着抚玉手里另外几个包袱，“这里都是吃的、喝的，你在路上可以和二叔二婶他们吃。你上次不是说想吃那个紫苏梅吗？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一大罐子，食谱也交给你的丫鬟了，回头你想吃了就让她们给你做。” “还有这些……” 她说着正要让小锁上来，就被顾锦出声打断，“顾姣姣，你这是想把整个家都给我搬过去啊？”她神色无奈，“你也不想想我这马车塞得下吗？” “塞不下就……” 顾姣下意识接话，想说塞不下就再添一辆马车，就听顾锦看着她无语道：“轻车从简知不知道？” 顾姣一听这话，红唇微张，她看着顾锦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低着头看着脚尖轻轻抿嘴，直到顾锦表示“好了，你准备的这些我都会带走的”，她才又喜笑颜开起来，忙让弄琴她们把东西先放到马车里去，免得回头耽误他们出行的时间，然后才又继续朝顾锦看去。 这会没别人了。 就她们两个面对面站着。 临别前该说的话，她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这会猛地倒是有些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也没留多少时间给她们说话了，顾锦的大丫鬟芙蓉走了过来，“姑娘，夫人那边派人来传话，我们该准备启程了。” 顾姣一听这话，心脏猛地一跳，瞳孔也猛地一缩，她往前看，二婶和母亲果然在往这边看，心里的不舍扩散到极致，眼圈又一次变得滚烫起来。 她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变得越来越软弱了。 动不动就哭。 她不想的。 但就是忍不住。 微红的眼眶眼巴巴看着顾锦。 顾锦虽然不至于像顾姣这样，但眼眶也情不自禁红了一下，只是她皮肤没顾姣那么白，所以有些不大容易看清。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你先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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