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某些时候和她爹的脾气还是很像的,比如想到什么就要去做。 这会也是。 “四叔,我还有事,您先好好歇息,等饭点,我再来找您!”她说完便立刻站了起来,啪嗒啪嗒小跑到门那边的时候,想起一件事,她停下步子回头小声道:“四叔,小时候的事,您都已经和我说了吗?” 刚刚平安锁的事,四叔就没和她说。 知道四叔是不想让她觉得丢人,也不想她为难,但她很想知道自己小时候究竟还有没有做过更加丢人的蠢事。她手指扒着门缝,目光既紧张还担忧,生怕四叔真再说出几件她丢人的事,那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还好—— 她听到四叔说“没了”。 悄悄松了口气,顾姣总算放心了,她一向相信四叔,自是没有怀疑这话的真实性,也就没有看到四叔说那番话时目光闪烁了下。 重新扬起明媚的笑脸,她看着赵长璟说,“那四叔,我先回去了。” 看着四叔颌首,她便拉开船舱的门出去了。 曹书看着顾姣出去,便又闲不住了,他把包袱里的衣服都挂好,走过来故意问,“真没了?”他可不信他家主子什么都跟顾小姐说,比如“哥哥”这个称呼,他就不信他会坦诚地告诉顾小姐。 赵长璟自然不可能全部说出来,看着曹书脸上的揶揄,他一面品着六安瓜片的香气,一面淡淡说道:“觉得这里没马厩,我治不了你了?” 曹书虽然没吭声,但脸上的笑却很是神采飞扬,甚至带着几分得意,显然是觉得他现在拿他是真的没办法了。 赵长璟也没看他,继续品着茶香,嘴里倒是缓缓说道:“我听说崔成给安排了五个厨子,什么菜系都会做。”余光瞥见曹书双目簇地一下放亮,他神色淡淡,语气依旧从容缓慢,“这里虽然没马厩,但我可以让厨子给你准备青菜白饭。” 曹书脸上的笑一下子变得龟裂起来,他哭丧着脸,“主子,没您这样的啊!” 赵长璟瞥他,“还敢乱说话吗?” 曹书看着他既怨又委屈,“我哪敢啊。” 赵长璟挑眉,“听着好像还有些不服气?” 曹书艰难地扯出一抹笑容,他恭恭敬敬,十分谦卑,“您看属下这样是不服气的样子吗?” 赵长璟倒真的认认真真看了他一眼,点评道:“还好,就是笑得丑了一些。” 曹书:“……” 他现在去投靠顾小姐还来得及吗?这个下属是没法当了! * 顾姣自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匆匆忙忙回到自己的船舱,看到弄琴就张口问道:“我带来的那箱子布还有做针线的东西呢?” 她走得太快,说话的时候有些气喘吁吁的。 弄琴正在整理东西,闻言不由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过去,“怎么走得这么着急?”边说边回答,“就在里面那只黑木箱子里,”她指了一处地方,又问顾姣,“您这是想做针线了?” 顾姣点了点头,一面进去找东西,一面回答她的问题,“我看到四叔的荷包有些旧了,想给他做个荷包,呀,找到了!”她笑着把自己做针线常用的工具包翻找出来,转头又挑拣起布料,想着依照四叔的喜好,他会喜欢什么颜色的荷包。 她挑得认真,完全没想过她这一番话给了弄琴多大的冲击。 弄琴看着顾姣忙碌的背影,过了很久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您刚刚说……”因为太过震惊,她吞咽着口水,“给四爷做荷包?” “对啊。”顾姣头也不回,并不觉得自己这番话有什么不对的,“就这匹了!”她笑着把一匹黑色的织金锦翻了出来,织金锦是用金缕或金箔切成的金丝作纬线织制的锦(注一),此时阳光透过轩窗照进船舱,顾姣手里的那匹黑布上的金片被太阳一照更显灿烂夺目。 黑色低调沉稳,又不失大气,她觉得很适合四叔。 她抱着布匹往外间走,心里打算着先描出个花样再裁布,弄琴在她身后亦步亦趋,看着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忍不住干巴着嗓子问,“小姐,您知道女子送男子荷包代表着什么意思吗?” 顾姣点点头,应了一声,“知道啊。”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之前书院有相识的朋友要送给心上人还特地来讨教她做什么样的荷包更好,忽然觉得不对,她停下步子回过头,看着一脸纠结的弄琴,顾姣脑中快速地掠过一个想法,她双目一点点睁大,嘴里跟着震惊话道,“你不会以为我对四叔……”她的语气和神情满是不可思议,再看到弄琴那番表情时,更是气道:“你想哪里去了?我拿四叔当长辈!” 她说起这话时,小脸微鼓,有些生气,既为弄琴的误解不高兴,还有些莫名的臊,她从未想过这些,也没想到别人会误会。 四叔对他而言就是像爹爹、舅舅一样让她忍不住亲近的长辈。 女子送给男子荷包的确代表着对他心生欢喜,可若是送给长辈,这其中意思自然不一样。 “我是因为这个。”她像是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把手里的布匹和工具包放到桌上后就立刻把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拿了出来,“我刚刚才知道这块平安锁是四叔的。” “四爷的?”弄琴也不知道,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怔住了。 顾姣点点头,说起这个还是有些无奈,“估计是小时候我缠着四叔要的,四叔便给了我,听说老祖宗为了这件事还跟四叔生过气……”她是真不知道这段过往,即便没忘记从前那段往事,那么小的时候发生过的事,若无人与她说,肯定也不会记得,她叹了口气,“平安锁代表什么你也知道,我没什么能回报四叔的就想着给他做个荷包。” 她解释一番后又很生气,“你怎么能这样想,他是四叔哎!”换作别人,她都不会那么生气。 可四叔…… 她就觉得这样的想法简直是玷污了他。 弄琴看着顾姣这气鼓鼓的样子也知道自己误会了,她难得感到了一些尴尬,低着头,呐呐道:“奴婢这不是……”越描越黑,只能住嘴,但又忍不住看着顾姣小声说了一句,“其实四爷又不是您嫡亲的长辈,您便是真的……”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她家小姐瞠目结舌的模样,似乎不敢相信她还能有这样的想法,她轻咳一声,忙住了嘴。 “奴婢来帮您。”她立刻上前从小姐手里接过了布匹,免得小姐生气。 顾姣看着她离开的身影,过了一会才跟上,看着弄琴已经替她开始分线了,她却莫名有些犹豫了,说到底荷包到底是私人的物件,她虽然经常给爹爹和舅舅他们做,但弄琴说得对,四叔毕竟不是她嫡亲的长辈……会不会让别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呢? 可不做荷包,她又能给四叔做什么? 用钱能买到的东西倒是有许多,只是拿那些送给四叔,实在没什么诚意。 算了! 反正她和四叔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管别人做什么呢? 再说别人也不会知道啊,她不说,四叔不说,谁会知道呢?弄琴和曹书又都是自己人,知道就知道,反正她和四叔清清白白的,他们是最清楚的了。 顾姣这样想着,心情立刻变得松快了许多。 她没再去纠结那些事,听弄琴问她要什么线,她答了一声便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注一:百度百科) 玥玥:只要我们问心无愧! 四叔:把们去掉。 关于哥哥这个称呼,写的时候想过一个片段。 某年某月某日,两人已经在一起了,玥玥和四叔在逛街,路过一个玩具店,想起自己的阿丑是四叔做的后,她忽然看着四叔说,“四叔一点都不诚实,还说小时候的事都告诉我了,却连阿丑是你做的都不和我说,”她说完很是怀疑,“以前的事,你真的都和我说了吗?” 看着身边的女孩,赵长璟沉吟了一会,开口,“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 “你小时候喜欢喊我哥哥。”看着她怔住的小脸,绮丽的灯火照在他的眼底,赵长璟弯腰低头,凑过去说,诱哄道,“再喊一声来听听?”
第38章 荷包虽然只是个小物件, 但越是小的东西,做起来其实越是麻烦,先得描样然后裁剪, 再是选线缝补, 她忙到吃饭的时间也才只到缝补的阶段,后续还有一大堆工序……不过顾姣并不着急,反正在船上的日子还有许多, 总能完成的。 午膳时分, 弄琴过来问她,“您是在自己船舱用,还是去四爷那边和他一道用?” 顾姣想也没想说道:“我和四叔一起。” 这里统共也就他们几个人, 要是吃饭还分开,那也太冷清了。 她一贯不喜欢冷清, 也不想让四叔觉得冷清。 简单洗漱一番后,顾姣准备去四叔那边了, 走之前,她先是把针线的工具仔细放好, 而后叮嘱弄琴, “对了,把我之前洗干净的帕子还有给四叔准备的糕点拿上。” 弄琴点了点头。 赵长璟坐在窗边看书, 半开的轩窗外, 天空蔚蓝,阳光正好, 他离窗近, 这会金灿灿的阳光就铺洒在他的身上, 他在光晕之中, 就连手上的书也仿佛拢了一层淡淡的金光。 他一袭青衣, 神色沉静。 听到敲门声,他喊了一声“进”,等船舱门被推开,他抬眸看向站在门口的杏黄少女,与她那双笑眸四目相对,他也忍不住翘起唇角,“来了。” 顾姣笑盈盈应道:“我来找四叔吃饭。” 她说着低头走进船舱。 曹书正好在布菜,看到两人进来,一点都不意外,嘴里还笑着说道:“正想着要不要去喊您一声呢。” 两人的菜是分开的。 刚刚底下的人来问午膳吃什么,曹书和弄琴各自答了。 只是原本顾姣以为依照她跟四叔差不多的口味,做出来的菜估计也差不多,未想,桌上的菜竟犹如南辕北辙一般,她的大多都是偏甜的江浙菜系,而四叔的菜明显口味要偏淡一些,仔细想想,那次在沈记,四叔好像的确没怎么吃,倒是在广济寺的时候,那几道斋菜他吃了蛮多的。 顾姣还记得那会在沈记,她问四叔怎么不多吃点,四叔的回答是“才吃过,不饿”,如今看来,四叔恐怕根本就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他那日点那么多甜食……是因为她吗? “四叔不喜欢吃甜的吗?”心里有了猜测,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张口问了一句。 赵长璟看着她轻轻唔了一声,大约也猜到她这一番表情后在想什么了,他还是如实答了,“我对吃的没什么太大的要求,能入口就行。” 果真如此。 想着四叔的迁就,顾姣的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情绪,好像除了感动之外还有一点其他的情绪,只是那一抹情绪就像船舱外的风一般,转瞬即逝,她甚至还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不见了,只是手里拎着的这些东西一时倒成了烫手山芋,不知道该不该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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