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月影被她推倒,后腰摔在梳妆镜前,疼得钻心。 “是你的兄长杀了我父亲!你就对我一点儿悔过之心都没有么?时月影!今时今日,你怎么敢站在我面前,这样对我说话!”尹蕊儿咬牙切齿。 “我的兄长没有杀你父亲。” “就是你们时家!哄骗尹铃儿倒戈,尹铃儿那个白眼狼六亲不认、忘恩负义!” 时月影头脑亲清晰,她才不会被尹蕊儿三言两语带偏。忍着腰后的疼痛,她觉得有必要让尹蕊儿清醒一点了,“你的父亲他好大喜功,贪财爱色。掌管整个内务府,绝对不会因为贪墨这个未坐实的罪名而自缢,他是皇帝的舅舅,身份尊贵,即使罪名坐实,皇帝也绝对不会取他性命,他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时月影,你在胡说!我父亲就是被你兄长逼死的!” “若你要继续自欺欺人,我也没有法子。但是我今日来是告诉你,皇贵妃,今日太阳落山之前,我要见到太子安然无恙地回到行宫。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将你所做之事回禀皇上。你正好去幽州行宫与吉嫔为伴。” “皇后你、”尹蕊儿情绪激动,眼神恨不得将时月影千刀万剐。 “记住,太阳落山之前。”抛出最后的筹码,时月影越过尹蕊儿离开寝宫。 时月影度过了难熬的三个时辰,直到日暮时分没有得到任何消息,她的计策失败了,尹蕊儿根本就有恃无恐,自己确实也没任何她谋害太子的证据。 宫人们鱼贯而入传膳进花厅,元景行外出公务回来。 “朕看这天要降雪了。”他褪下外袍递给宫人,去了内室更衣。 今日吃羊肉炉子,花厅里暖融融的。 时月影失魂落魄地坐在膳桌边,想起一年前贤妃谢灵玉产子血崩而亡,她也是这般无能为力。 “还没有太子的下落么?”她问元景行。 “没有、不必管他。”元景行进了花厅坐下,夹了块羊肉吃起来。“没有北疆的羊肉滋味好,不如等天气暖和了,朕带你去北疆草原上游玩如何?” 时月影喝了口去膻的羊汤,随意敷衍了一句。 “你怎么跟朕用膳心不在焉的?”元景行打量她一眼。 “臣妾担心太子。” “朕受伤时,也没见你这么关心过。”皇帝咕哝一句。 “行了,陛下快用膳吧,少翻旧账。”她已经够心烦意乱了,他连这个都要计较。 元景行被她这么数落一句,恶狠狠地咬了口羊肉,邪眸凝视着她,显然很不服气。 晚膳过后,已近戌时末。时月影与皇帝各自占据木塌一侧看书。 突然有人不经宫人回禀就私自闯入殿中,萧伯霆一身寒气,“皇上,臣找到太子了!” 时月影霎时站起身。 *** 不出她所料,元清根本就没有出走,而是遭遇不测。院判与邹御医皆赶到太子寝宫。 躺在床上的元清浑身是血,昏迷不醒,邹御医说他右手右腿已断,需要接骨。 元景行神色凝重起来,仔细查问发现太子的暗卫。 暗卫禀告说他在附近山谷底发现了太子,当时太子已经昏迷不醒,一同被发现的还有那匹黑马,已经摔死了,所以由此判断,太子可能是骑马意外坠落山崖,那处山势平缓才不至于身亡。 萧伯霆带人去查看踪迹,回来禀告道,他的判断与暗卫的说法如出一辙。太子绝非遭遇刺杀,而是意外坠落。 元景行素来信任萧伯霆,命他召集回所有暗卫。 时月影忧心忡忡地站在幕帘边看向内室。 邹御医为太子接骨完毕,擦着额头的汗,“太子伤势严重,幸而发现及时,倘若拖过今晚,怕是回天乏术。” “行了,你们妥善医治太子。”元景行吩咐道御医, 他转而对着时月影,“你也担心了一整夜,回去休息。” 时月影只是看着重伤昏迷的元清。 “若朕当初受伤时,能有皇后对太子万分之一的关心,朕就算是死了也瞑目了。” “这有什么可比较的?”时月影咕哝一声行了礼,转身就往尹蕊儿的寝宫走去。 “你干什么去?”皇帝追上来揪住她。 “臣妾想去询问皇贵妃。太子坠落的地点山路平坦宽阔,他的马素来温顺,臣妾不觉得这是意外,况且那封书信又作何解释?” “萧伯霆查问过宫女,那封信是元清数月前就写好的。别以为朕不知道你们二人曾经的谋划!” “陛下在袒护皇贵妃。有没有害太子,陛下查她问便知。” “有没有就那么重要么?朕也袒护过你数次。此事到此为止。安心当好的你皇后,只做你职责范围内的事,莫将手伸到朝堂之上。” 时月影咬着唇,眼神倔强。他一如既往袒护尹蕊儿,当日尹蕊儿的父亲身亡,他转头就将她关进宗人府大牢。 “后妃作乱,难道还不算臣妾职责所在么?” “时月影,你别步你姑母的后尘。”皇帝意味深长地提醒道。 他说什么......? 她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眸光渐渐暗淡,她满目失望伤心。满朝文武皆污蔑她为妖后也就罢了,原来元景行一直以来,也这么想她。原来如此。 像是终于领悟一般点了点头,“臣妾遵旨”她折身经过皇帝,朝着自己寝宫的方向走去。 元景行伸手想将人拉住,皇后细长的月影纱裙带在他掌心划走。 三步两步追上去,掰过她的肩,“朕不是那个意思!你跑什么?” “陛下说得对。”时月影抿了抿唇,收起情绪,“臣妾是朝臣口中的妖后,自然什么都不该管。” “朕没有说妖后二字!”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你少污蔑、”皇帝愤怒反驳,转念一想,“即使朕这么想,又有什么不对么?当日朕身受重伤时你不是扭头扬言要去找男宠?!” 果然如此,他也当她妖后,“臣妾说的是气话,臣妾后来找了么?没有啊。” 时月影气到眼眶发红,像是终于抓到了证据一般瞪着皇帝,偏偏眼泪滑落,气势矮了半截。 “这个皇后,也不是我想当的。分明是你掳我进皇宫。”她以手背狠狠擦拭泪痕。 “你、” 元景行也气得不轻,太子坠崖,他派萧伯霆领着暗卫去找,人找回来了,御医也正尽心医治,他做错了什么? 反倒是她,如此激动,她可真稀罕元清! 他受那么重的伤,险些死掉时,她巴不得他快些死! “你若不是皇后,你觉得你父母兄长还活得成么?你还能活着站在朕眼前跟朕顶嘴么?!” 他只会拿这个吓唬她!时月影思绪紊乱,已经忘记方才吵嘴的原因了,她只知道元景行说的那句话很伤人,他将她与她的姑母比作是同一类的人。 可她没有那么贪,没那么狠,她不是妖后。为什么贤妃死时他将她关入宗人府大牢,如今元清出事,她明知道是尹蕊儿所为,皇帝又要袒护尹蕊儿。
第88章 长廊下的宫女们听见皇帝皇后争吵, 纷纷跪下低着头,却各个竖起一双耳朵听得仔细。 确实,此处人多, 叫他们看笑话。 时月影往寝宫走。 “皇后。” 宫女们瞧瞧侧过头, 见皇帝气势汹汹地再度追上皇后,皇后不理人, 一边走一边似乎在哭。 长廊下迎面走来正捧着茶水的德乐, 见了时月影匆忙行礼, “皇后娘娘” 时月影与他擦身而过没理他。 德乐一起身, 险些与跟上来的皇帝撞了个正着,“皇上?” “滚开!” “???”德乐捧着茶水一脸茫然, 不是说太子找回来了? 时月影一路回到行宫, 夜里的寒风令理智回归。 倘若她当时真去质问尹蕊儿,尹蕊儿必定不会承认, 元景行袒护她,买通御前侍卫假传圣旨之事, 自己没有证据, 皇帝必定也不会相信。 但是尹蕊儿今夜能将太子送回来,说明她还是有所顾忌,往后就将那事当做筹码,尹蕊儿想必也不敢太过张狂行事。 对, 就该这么办, 虚虚实实的反而更能叫她忌惮,饮下一口热茶, 她的思绪清明。 元景行跨进寝宫, 见时月影淡然自若地坐在了木塌上休息。 “朕方才的意思, 并不是说你是妖后!” “不是就好。”时月影隐忍下来, 将空茶杯放回矮几。 元景行蹙眉困惑,“皇后怎么了?”她突如其里的疏远令他猝不及防,分明方在廊下还据理力争。 时月影靠近火炉蹲身暖手,“陛下说得对,臣妾不该插手朝堂之事。”炉火烤得她被泪水浸润的面庞暖和起来。 她分明是在敷衍他! 元景行撩袍坐到木塌上,他本意根本就不是与她争吵,来行宫是与她避暑的。避暑没避成,带了个元清,皇贵妃也跟来了,这样下去干脆把满朝文武搬来! 元景行眼底冒火,带上太子全是她的主意,既然她这么说话,男人理直气壮地顺着她话往下说,“皇后知错就好!” 时月影回眸诧异看他,轻咬娇唇,忍气吞声。 “行了,别玩炭火炉了。”元景行牵她起来,“等立春之后出发去金陵,准许你与家人住一个月。” 小皇后容颜瓷白,眼神幽怨,“两个月” “行” 时月影看他好说话,“那不如在金陵度完夏再回皇城?” “皇后倒是不贪心,你怎么不说往后度了秋冬,留在金陵过完年再走?”元景行反问。 “好啊,那就多谢陛下了。”时月影答应得飞快。 皇帝正往茶盏里头倒茶,眸光霎时就跟刀子似得杀了过去,小皇后微微一颤,抿唇收了声。 *** 元清清醒,说记得马儿在半山腰突然狂奔起来,他几番拉扯缰绳控制不住,才最终摔落山崖。 时月影猜测,尹蕊儿派人在御马上动了手脚,可如今墨锋已死,再难追查,手段果然高明,也不知道是谁给她出的这一招。 尹蕊儿大约也心虚,晌午命人收拾行装,回禀皇帝后启程回皇城去了。 之后的数日,元景行每日拉着她一道去后山马场骑马,下午处理政务,夜里带着她去城里热闹的夜市游玩。 时月影也过得舒心。 元景行给她买冰糖葫芦买小糖人,叫侍卫们在街尾放烟火,引得路人围观,人群之中他会牵着她的手防止走散,也不会动不动就凶她,脾气好得不像话。等到了夜里,也很温柔。 于是时月影又回到:皇帝其实对她挺好的,这个认知阶段。 月末时,正是江南最冷的时节,一份奏报八百里加急从北疆递送到行宫。 元景行看过后神色不好,坐在木榻上久久不语,而后将奏报往边上一扔,心烦意乱道,“北疆战乱四起,朕要亲自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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