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池渲站在瀚书阁的殿门外,对着池烬招了招手,唤了一句:“烬儿。” 池烬这才如蒙大赦,放下手中的毛笔便朝着池渲跑了过来,一直跑到池渲的身侧,伸手抱住对方,随后脸上的欢喜变成了委屈,哭诉道。 “姑奶奶,您可来了,朕都快累死了。” 他将慕清洺给自己布置超多功课的事情,抬头全都告诉给了池渲,却也只换得对方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她抬眸朝着殿内的慕清洺看过去,黄昏的颜色太重了,压在两人的身上,皆看不出对方真实的脸色,不论是憔悴还是苍白,此刻都被掩下去了。 “明日太傅便不用进宫来了,本宫要带着陛下去骊山行宫住上几日。” 闻言,池烬来了精神,他抬起小脸来看着池渲问道:“就我们两个吗?太傅不跟着一起去吗?” 她从慕清洺身上收回视线来,低头看着池烬回答道:“就我们两个,闲杂人就不必跟着了。” 池渲的话才刚刚落下,殿内传来慕清洺的声音。 “陛下功课,一日都不能耽搁。” 她抬头朝着慕清洺看过去,清浅的瞳孔被落日的余晖投射了进去,将那点的执着照射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怔神,而此时池烬晃了晃她的胳膊,开口求道。 “太傅要是去的话,朕就不去了。” 几乎是没有半点的犹豫,她看着慕清洺,话却是对着池烬说的。 “好啊,那你就别去了。”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便不再去看池烬和慕清洺的反应,抬步便转身离开,池烬停在原地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步跟上池渲的脚步。 在池渲的身遭转圈,缠着让池渲明日带着自己去。 虽说只是换个地方做功课,但是骊山行宫好歹他还从未去过。 慕清洺立在原地,看着池渲和池烬两人一大一小走远,眼神缓了缓。 他明白,池渲这是同意他跟去了。 · 明日要去骊山行宫,池渲便没有回公主府,而是歇在了殊华殿,等第二日醒来便可以和池烬一同坐上马车去骊山行宫。 又是一个噩梦缠身的晚上,等池渲醒来之后,缓了好一会,脸色才从苍白恢复了红润。 计酒从外面端着洗漱的东西走进来,她瞧着计酒,突然想起上次吩咐计酒的事情,询问道:“挖池塘的工人可找好了?” “找好了。” 自从池渲吩咐下来的时候,她便寻找好了挖池塘的工人,将手中拧干的帕子递过去,说道:“等我们从骊山行宫回来,便挖好了。” 她轻轻点头,接过计酒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 收拾好一切之后,便坐上了出宫的马车,她和池烬是一大早从宫里出发的,但是跟慕清洺说的时辰是中午。 骊山行宫处于上京城七里外的落霞山上,等到秋季,满山枫叶霞光风景极美,先帝花了重金修建,可惜没住上一天就死了。 天色灰蒙,一大早便下起了细雨,计酒撑着油纸伞跟在池渲的身后,为她挡去头顶的雨滴,徒留池烬一个人费力地在后面跟着池渲。 这上山的石阶实在太多了,他走上两步,才抵的上池渲的一步。 而这次上山,池渲没有让宫人跟来,计酒只顾着给池渲撑伞,压根看都不看一眼落在身后的池烬,那毛毛细雨全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将发梢衣角给打湿了,虽不说将衣服打透,但也是潮湿得让人心生厌烦。 池烬抬头望了眼仿佛走不到尽头的石阶,忍不住开口问道。 “姑奶奶,我们还要走多久?” 池渲没说话,只抬步往山上走着。 她今日白衣白裙,头上未着发饰,素净地厉害,在雨色山林间行走着,缥缈淡然,仿佛下一秒就要随着山间灵雾一起消失了。 手上拎着竹篮,里头放着几碟子点心和几沓子纸钱,一直到了半山腰的位置,这才弯腰进了树林中,在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土堆面前驻足。 她对着身后的池烬吩咐。 “跪下。” 池烬好奇地朝着面前望去,他虽认不得太多的字,不过也从那一行字上,瞧出了一个‘计’字。 或许很少有人记得,太子妃便是姓计。 她弯腰将准备好的贡品摆放整齐,任由那地上的泥污将裙摆给染脏了,清眸望着那木板上的名字,眼神复杂难辨。 或许谁都没有想到,当年风光大嫁的太子妃,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若不是左辞护住了尸骨,怕是连今日的小土包都剩不下。 计酒站在一旁望着那墓碑上格外熟悉的名字,眼眶忍不住一点点红了,伴随着悲痛的是化不掉的恨意。 她等到地上的纸钱都烧干净了,这才重新站起身来,而池烬没有她的吩咐,根本就不敢站起来,依旧跪在坟头前。 池渲望着墓碑上的名字,表情虽然依旧淡然,但只稍用力呼吸便扯得肺部闷痛,她收回视线来,不知是对着池烬还是计酒说了一句。 “走吧。” 她进宫六年,若是不得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相助,恐怕早就死了。 下山的时候,她罕见地牵起了池烬的手,似是怕他摔了,而自从下山便一直不说话的池烬,突然小声问道。 “她是朕的母妃对吗?” · 等慕清洺到了骊山行宫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那早上的清新潮冷早就散去了,他下了马车便朝着行宫内而去,推开正殿的大门。 便瞧着池渲正躺在软塌上休息,听见动静这才睁开眼睛来,带着朦胧睡意的凤眸朝他看了过来,并未起身,懒懒地用手拍了拍身下软塌的空位,道。 “大人过来陪本宫睡会吧。”
第33章 洞房 骊山行宫无人来, 平日也只有几个负责打扫的宫人。 此次出宫她和池烬都没有带太多的宫人,所以现在宫殿内除了躺在软塌上的池渲,和站在殿外的慕清洺外,竟是看不见第二个人。 池渲依旧是那身素净的打扮, 躺在软塌上, 鬓角的发丝微微凌乱, 刚从睡梦中醒来,虽说语气还带着朦胧睡意的软语,却也是不容置喙地命令般。 一直等慕清洺走到面前,她这才往里面撤了撤身子, 给慕清洺让出了空位来。 他低头瞧着软塌上的池渲,人是让开了, 只是散开的裙摆和青丝着实不听话,他要是躺下, 势必是要压住的。 见他没有动作, 池渲再次拍了拍空位,出声催促, 只是此次语气冷了不少:“大人打算抗令不遵?” 此言一出, 他再也没有拒绝的余地,只得顺从地躺下去, 只是仔细小心了些,唯恐压到对方的头发。 慕清洺躺下之后,对她而言没什么影响,就是外头的泄进来的微光被人挡住了,但藏在幽暗中, 更让人觉得安心。 午后静谧, 再加上此刻的困顿, 往日的清眸现在慵懒地眯起,对着慕清洺道。 “还要多谢大人上次的药膏,伤疤已经淡了许多。” 说话间,她将右手伸出来,任由那顺滑的布料从自己的手腕处滑到了手肘处,将那小臂上的伤疤都显露了出来。 这疤想要彻底祛除是不可能的,但不知道慕清洺上次给她用的是什么药,这跟了她许久的伤疤竟然真的淡了许久。 她盯着那满臂的伤疤,眼中并无嫌恶,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佳孤品一样。 只是让慕清洺看了一眼,她便垂下了手臂,声音听不出喜怒道:“此次多谢大人,只是下次不必了。” 她从未想过要将这一身的伤疤给祛除。 慕清洺躺在一侧并未说话,瞧着那满臂的伤疤,听着池渲那无所谓的语气,长睫一垂再垂恨不得戳瞎了眼睛才好。 等到池渲的声音消下去,殿内又重新恢复了静谧,但静谧维持不了多久,她转头看着身侧的慕清洺,望着对方俊朗的侧脸,突然开口。 “大人博学多才,可会解梦?” “本宫近日被一噩梦困扰许久,大人能否开解一二?” 闻言,慕清洺微微蹙眉,下意识想要询问池渲是什么梦,但才刚刚张嘴,就被池渲用一根手指封住了嘴巴。 她抵住慕清洺的嘴巴做噤声状,随后凑到慕清洺的耳边道:“大人轻点,陛下在内殿睡觉,若是吵醒了他就不好了。” 此刻池渲声音极小,褪去了往日的冷冽,带着耳语的亲昵。随着声音一同送来的是,清浅微热的气息,窝在耳廓里打转,将耳尖到耳垂都给染红了。 她示意慕清洺侧过身来,两人面对面望着对方,这般便是再小的声音也能清晰地让对方听见,这才看着慕清洺说道。 “本宫梦见你我二人大婚,好不热闹。” 闻言,慕清洺清浅的瞳孔猛地颤了一下,喉结微动,看着近在咫尺的池渲,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轻颤。 “然后呢?” “然后……” 她放慢了语调,故意顿了顿,这才说道。 “然后自是琴瑟和鸣,儿女绕膝。” “大人能解否?” 两人现在距离极近,说话时候的气息都拂到对方脸上,她等着慕清洺的回答,不错过对方任何的情绪。 就见冷眸在短暂的颤动之后,又恢复了往日的样子,摇摇头声音极轻地说。 “不过就是一个无端的梦,算不上什么。” 她眨了眨眼睛,这才点头附和道。 “是本宫多想了,本宫和大人怎么可能琴瑟和鸣,儿女绕膝。” 慕清洺垂下长睫,将那点落寞和钝痛都藏起来,面色如常,他本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却见池渲突然又凑了过来,将两人的距离拉到近得不能再近了,这才停下来。 她望着慕清洺的眼睛,勾起唇角,低声道。 “但此事也并非不可能。” “大人知道你我琴瑟和鸣的前提是什么吗?” 慕清洺抬头看着她,没有回答,但是那一句‘为什么’已经刻在眸子里望着她了。 “做梦。” 她率先闭上眼睛,随后伸手捂住慕清洺的眼睛。 “难得静谧,不可辜负,睡觉吧。”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一盏香炉中有袅袅青烟在往上方缓缓游动着,软塌上青色的袍子和白色衣角交缠在一起,青丝也缠绕在一起,不分彼此。 两人面对面而睡,只剩下轻浅平缓的呼吸声。 然而,原本熟睡的池渲突然睁开了眼睛,那拢在清眸上的朦胧睡意,瞬间便消散了,再无半点困顿之貌。 确定慕清洺已经熟睡,她这才在软塌上起身,小心翼翼地迈过对方的身子,穿上鞋袜便往外面走去。 这一切都悄无声息,不过片刻的功夫,除了软塌上少了一个人之外,其余一切都没有变化,就连那从香炉中升起的丝丝缕缕的青烟,都在按照原本的轨迹游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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