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恪寒笑得嚣张而阴沉,似蛰伏已久的毒蛇猝然出洞,褪去一身光洁的皮囊,露出原本的狰狞面目。 瞥见景初融手中的动作,顾承暄眸色一沉,一时之间竟无心理会陆恪寒话中对永庆的讽刺,只想先救出小公主。 他当即以枝干作棍击在陆恪寒的关节处,轻巧挑开他的双臂,而后将景初融一把拽至身后挡住,以裂开的梅枝对准陆恪寒的咽喉。 顾承暄动作极快,陆恪寒一恍神的功夫,饶是隔着冬衣,亦能清晰感到骨头里透出隐隐碎裂般的疼痛。 双臂忽地脱了力松松垮垮垂在身侧。 “王爷不必担心,一个时辰后双臂便可恢复如初,小惩大诫,还望王爷长长记性。” 顾承暄眸色沉得凝成冰,他转身握住景初融的手,示意她将簪子收起。 “少将军卸了本王的力却不杀人灭口,就不怕本王在大殿之上当着权胄的面揭发少将军的行径么!”陆恪寒声音嘶哑的厉害,他伏着身子斜倚在石壁上疼得倒抽冷气。 “你若有胆尽管去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王爷的狼子野心更能引起满朝震动,还是我为护公主的安危出手误伤了王爷一事更惹人感兴趣。” 顾承暄说罢看也不看陆恪寒一眼,护着景初融转身便走。 “等等!本王的侍卫呢?你把他们都杀了么!”陆恪寒满眼血丝红得骇人。 “眼见为实,王爷亲自去看一趟不就清楚了。” 顾承暄冷哼一声,替景初融拢好被扯开的斗篷,挡住灌入她脖颈的寒风。 两人走后,陆恪寒强撑着疲软的两臂沿着石壁摸索,转至假山后一看,这才发现参青带领的几名暗卫已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用多说,这自然是顾承暄的手笔。 陆恪寒伸手试探了几人的脉搏,又掰开他们的牙口,查看了齿内隐藏的毒药,不由一惊。 顾承暄手下留情,留下了这些人的性命。 陆恪寒不禁脊背一凉,那是对能压制他的绝对力量的隐隐恐惧。 按宫规,赴宴入宫之人不得带兵器,亦不能有贴身侍卫跟着。参青几人是陆恪寒精心培养多年的暗卫,出手狠辣不留活口。行事诡谲,躲过了皇宫里里外外的眼线,埋伏在此处等候陆恪寒的差遣。 这样一支携带兵器暗器训练精良有素的暗卫队伍,竟能被赤手空拳的顾承暄单凭一人之力无声无息解决掉,甚至于行踪暴露后吞毒自尽都未能来得及。 恐怖如斯。 顾承暄的实力实在令人畏惧,只可惜那日用错了永庆,错失了除掉顾承暄的良机。 若是那夜派去的那人换成景初融,兴许能有几分胜算。 景初融么…… 陆恪寒眯起狭长阴沉的眸子,冷嗤一声。 小公主是个聪慧诱人的诱饵,只可惜不愿为他所用。 小事而已,既然得不到,那便毁掉她,决不能让景初融落入他人之手。 陆恪寒倚着山石静默坐下,他撩起沉重的眼帘冷冷观望着皎洁月色,眼睛被晃得发疼。 这般圣洁无暇的月亮,就该和他一道沉入淤泥里。 *** 顾承暄面色冰冷,辨不出喜怒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他走在景初融身后,紧跟着她的脚步,保持着高度戒备。这样的距离,可随时应战四方潜在的危险,亦可避免落人口舌,教宫人看了去传出两人的闲话,不利于景初融的名声。 静默着走了许久,景初融顿住了脚步。 “愣着做什么,继续走啊,难不成还想落入恭献王手中?” 顾承暄上前两步转至她的面前,漆黑的眸子里掀起微薄怒意。 “亦或许,是我来的不巧,公主在怪我棒打了鸳鸯?”他冷哼一声,齿间斥出嘲讽的笑。 夜间风势渐大,景初融戴上斗篷帽,露出小巧精致的面容,一双杏眸盈着星点光亮直直望着他。 顾承暄却不同以往那般好哄,神色并未缓和,眸底晦暗不明。 “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答应陆恪寒的邀约,还是没有去偷偷见他?”顾承暄压抑着满腔怒意上前一步,筋脉紧绷,掌握成拳复又不甘地松开。 “公主就这般心悦那陆恪寒,明知他居心叵测也要冒险见他一面,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顾。” “他在利用你啊,你看不出来么!还是说你早对他情根深种,心甘情愿沦为诱饵。” 顾承暄的情绪瞬间失控,他一把将景初融拽至眼前,望着她满目愤慨却又无可奈何。 景初融起初听着他的训斥怔怔不语,待到顾承暄发泄了一通,她却也不急着先解释,而是平静地问顾承暄:“换作少将军又会如何做呢?少将军会心甘情愿被自己的心上人利用吗?” 顾承暄愣了愣,不曾想过景初融竟会突然问他这个问题。 他忽的自嘲般地笑着摇摇头,冷嗤道:“或许我没有资格指责公主,因为我亦早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顾承暄极其虔诚地凝望着景初融,似有千言万语有待诉说,却未能宣之于口。 “早已深陷其中……”景初融眼波一转,回想起陆恪寒方才的言语。 “少将军且看看,敬安与永庆可还相像?” 景初融忍不住笑出了声。 难怪啊…… 难怪初见时顾承暄看她的眼神便不寻常,难怪他几次三番对她出手相护。 原来其中竟有这一层深意。 他在透过她的模样去找寻另一个人的踪迹。 景初融挣脱开被顾承暄握住的腕骨,两手环上他的脖颈,眸中蕴着清辉月色柔声道:“少将军好好看看,我与永庆皇姐有几分相像。” “你分得清楚我与她么?” 顾承暄注视着她的双眸,心下波澜起伏,酸涩与苦痛汹涌漫过心头,逼得他眼尾震颤着攀上猩红。 静默了许久许久,他眉峰狠狠一挑,一言不发转身便走。 景初融急忙去抓他的衣袖,甫一触到那片锦缎,顾承暄蓦地转身一手护在她的脑后,一手覆在景初融的唇上,将人按在石壁上俯身深深吻了下去。 “唔……”景初融登时瞪大了双眸,撞入一片深邃的星河中。 她被顾承暄的掌心捂住口鼻呼吸不畅,顾承暄却没有松开她的意思,只是专注而珍惜地凝望着她。 神情顾惜得似是害怕下一瞬她便自怀中消失不见。 两人的呼吸声彼此交缠,顾承暄恶狠狠咬了咬后牙槽,沉重地长叹一口气,这才直起身,将手掌慢慢松开。 景初融惊愕地盯着他,而后抬指抹了抹自己被按压得涨红的唇瓣,不明所以。 “我清楚的。”沉默了半晌,顾承暄蓦地开口说道,“我一直都分得清楚,你和她不一样。” 他顿了顿,眸中飞快掠过一丝荒唐,轻笑了声,正色道:“我从未将你视作她的替身,不论公主愿不愿意信我。” “从未有过。” 作者有话说: 小景快掉马啦~顾狗即将开启追妻模式
第49章 诱饵 喉结上下滑动, 顾承暄仰首长舒了口气,“方才是顾某一时情急冒犯了公主,我……无话可说, 悉听尊便。” 景初融笑了笑,一如她平日里友善而自然的笑,不掺杂任何多余的情愫, “怎么会呢, 少将军心里有我,我很开心。” 顾承暄将她的神色尽收眼中, 心底忽地一凉, 生出许多失望。 她总是这般,对他看似十分热络, 实则尽是疏离, 不露真心。 顾承暄也笑了,笑得悲凉。 他知道, 他在作茧自缚, 而景初融袖手旁观, 眼睁睁看着他迷足深陷。 “我唇上的胭脂好看么?”景初融抬指撩过唇角,打量着白皙指尖的一点嫣红。 “什么?”顾承暄闻言眉间微皱,不解地望着她。 景初融指尖一拢, 噙着笑意倾身凑至他耳畔,轻声呵着气似有若无撩拨道:“我在问少将军, 今日唇上的胭脂好看么?” 她抬手替顾承暄整理了发冠, 诱着他将视线落于唇间,呵气若兰, 引出几分娇怯的意味:“回答我, 好看么?” 喉结动了动, 顾承暄错开目光,沉声道:“好看。” 景初融微微嘟着唇,不满地捧起他的脸,委屈道:“少将军好生敷衍,都不曾认真看过便随口应着。” “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好看么?” 顾承暄定了定神,眼睫轻颤:“好看。” 景初融抿抿唇露出一丝笑意:“可我觉得,口脂的颜色若是能印在少将军的唇上会更好看。” 出其不意,她踮起脚尖在顾承暄的唇角落下轻柔一吻,蜻蜓点水般若即若离。顾承暄登时怔在了原地,耳根“腾”地一下涨得血红。 景初融俏皮地偏了偏头去望他,一面整理鬓边的流苏,一面同顾承暄招招手:“好啦,多谢少将军相救,你我一同入殿难免遭人猜疑,烦请少将军在外逗留片刻,我先回去啦。” 转身的一瞬,景初融顷刻敛起那份明媚娇俏的女儿情丝,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看呢,鱼儿上钩了。 *** 为不引人注目,景初融绕着麟德殿转了个方向自一侧门入内。 方一入园,只见侧门处一人斜倚石桌对月独酌。 景初融走近了,方看清此人身着绯色长袍,上绣仙鹤。依着服饰品级来看,此人乃是朝廷一品文官。 景初融见这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便依制颔首微微致意,而后踏上小径欲回殿内。 “公主请留步。” 那人不知何时撑着石桌晃晃悠悠起身,不知是醉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景初融脚步一顿,转身望向他:“大人认得出我的身份?” 那人颔首一笑,点点头,又摇摇头,“在下观公主的服制而知晓公主的品阶绝非寻常官宦人家的小姐可比,恕在下冒昧,敢问公主的封号是……” 景初融见此人面生且位高权重,主动搭讪意味不明,况且方才经历了陆恪寒那一遭,本不欲与他多言,遂礼貌答道:“敬安。” “啊…敬安,是了,是了,我没有认错,果真是你。”那人捋了捋长髯,忽而畅怀大笑而后声音愈来愈低,抑于胸腔,竟听出几分低泣的悲恸意味。 景初融见状心生疑惑,反倒不愿当即离开,便多问了句:“您认识我么?敢问大人是……” 那人止住了笑,借着月光,只见他眼角似是噙着泪水,亮晶晶的看不真切。 “多年不见,你竟已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他在夜色里低声叹着,言语模模糊糊传入景初融耳中。 景初融蹙了蹙眉,问道:“什么?” “无妨,无妨,年纪大了触景伤情罢了。”那人一挥双袖,拄着拐杖向景初融靠近。 景初融这才发现此人腿脚不便,他虽自诩年老,但观其面貌,应是刚过不惑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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