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有什么大事?” “父皇可知道,温桓死了。”提及温桓,萧霈云又不自觉地红了双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兴文帝面露不悦,广袖一挥便要回翠云殿内:“若是温家之事就不必再说了。” 萧霈云见兴文帝要走,哪里肯依,急追几步至兴文帝身前,拦道:“为什么不说,温桓乃我朝丞相,他怎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传言今日那了妄亭上曾发生过激烈的争吵,女儿就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兴文帝脸色微愠:“大胆,朝政之事,怎能说与你听。” 萧霈云稍稍平息了下怒气,又道:“朝政之事,女儿自然不可妄议,但今日听到父皇与温桓争吵之人,恐不在少数,父皇若不说个清楚明白,如何堵住悠悠众口。” “放肆!”兴文帝勃然大怒,他这一吼,吓得一众宫人侍卫纷纷伏地而跪,高喊:“皇上息怒。” “你敢质问朕。”兴文帝怒吼道,额上青筋爆起,俨然动了真怒。 “女儿不敢,但温桓毕竟是丞相,阿禹现在是您唯一的儿子,如今两人或死或伤,总得有个交代。” “朕有什么好交代的,温桓老眼昏花,不小心失足摔下,还连累了三皇子,朕不追究,已是看在他这些年劳苦功高的份上。” “了妄亭那么大地方,四周都设有围栏,温桓再怎么眼花,也不可能轻易摔下去。”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女儿所问的,想必也是许多人心中的疑惑,女儿怎么想不要紧,要紧的是天下人怎么想。” 父女二人剑拔弩张,互不相让,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兴文帝寒声道:“天下人怎么想朕不管,但谁敢胡言乱语妄议此事,朕立刻割了他的脑袋。” “难道父皇以为,杀人就能堵住别人的嘴了?不过是要个说法,您如此暴戾做法,难免教人怀疑父皇心虚。” “啪——”清亮的巴掌声响起,兴文帝怒目而视:“你敢跟朕这么说话。” 龙颜震怒,众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萧霈云被打的微微偏头,从小到大,兴文帝都对她千依百顺,别说动手打她,就连重话也没有一句,即便是之前父女俩生了嫌隙,兴文帝也不曾多与她计较,只是自己闷在宫中生气,不再理会她罢了。 渝贵妃见兴文帝动了手,劝道:“陛下息怒。” 转头又对萧霈云说道:“公主这是做什么,今日在了妄亭,陛下也受了惊吓,您不体恤皇上龙体就罢了,怎敢这般质问于皇上。” 萧霈云生生挨了一巴掌,心中压抑多时的委屈与恨意一股脑涌上心头,更是无所畏惧,她赫然抬头,怒道:“我怎么不敢,就是因为你,我皇兄才远赴章州,如今落得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是因为你伯卿才会死,现在轮到温桓,阿禹,到底还要死多少人你才满意。” 萧霈云一通话直刺兴文帝心窝,帝王威严哪容得萧霈云如此挑衅,兴文帝怒上心头,已是失了理智,他伸手指着萧霈云,大吼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我没错,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认错。” “来人,来人……” “陛下息怒,公主年轻,言语无状,陛下万不能与她计较啊。” 萧霈云一把推开渝贵妃,骂道:“不用你拦着,若不是你这外邦妖女蛊惑我父皇,他又怎会迷上长生之术,他昏庸至此,你这妖女功不可没。” 风雪愈发大了,萧霈云身上已落了一层白,冰天雪地里益发显得清冷决然。她一双赤红的凤目直盯着兴文帝双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硬是不肯流下:“古来那么多皇帝求长生,又有哪个真的求到了,因为你的执迷不悟,已经死了多少人了,大兴基业迟早毁于你手,今日你要杀便杀,我绝不会向你求饶。” 兴文帝闻言已是怒不可揭,修得长生如今已是他心中唯一的执念,怎容其他人来诋毁拆穿,兴文帝气到极处,拔了侍卫的刀便向萧霈云砍来。 “啊——” “陛下!” 两声尖叫响起,一声来自渝贵妃,另一声来自闻讯赶来的皇后,她来时正看到兴文帝举着刀朝萧霈云砍来,直惊得尖叫连连。她不顾一切冲过来,直扑在萧霈云身上,萧霈云大惊,推开她已是来不及…… 皇后咬着牙,直等着那一刀下来,可身后却迟迟无动静,她睁开眼,回过头一看,萧霈云竟徒手接下兴文帝刀刃,当下已是鲜血淋漓。 “云儿,云儿……”皇后心疼不已,父女二人皆是倔强脾气,萧霈云伤口深可见骨,咬着牙硬是一声不吭。 皇后跪在地上,抱着兴文帝的腿,恸哭哀求道:“陛下,我们现在就只这一个女儿,她做错什么,要打要罚都可以,但求您留她一命啊。” 刀下见血,兴文帝也冷静下来,低头看着倔强的女儿,问道:“你知不知错。” 萧霈云手上鲜血直往外冒,她却感觉不到疼一般,冷冷回视兴文帝,说道:“我没错,错的是你。” “云儿。”皇后声音陡然提高,斥道:“别再忤逆你父皇,快跟你父皇认错。” “要我认错,除非我死。” “你现在学会用生死来要挟朕了。” “父皇如今还怕被要挟么,您要长生不老,子嗣血脉自然都是累赘。长子失踪,幼子昏迷,若我不是女儿身,恐怕如今我也不得好死吧。” “云儿,你在胡说什么。”皇后厉声斥道。 兴文帝推开皇后,站在萧霈云身前,盯着她的双眼,问道:“你觉得他们都是朕害的?” 萧霈云毫无惧色,回视他。 “朕只说一次,你听好了,朕从来没有杀过自己的孩子,一个都没有。” “可您敢问心无愧的说一句,这些都跟您无关么。”萧霈云冷冷说道。 兴文帝冷笑一声,扔了手中的刀,吩咐道:“来人,把她锁进玉寒殿,没有朕的命令,不许她踏出一步。”
第49章 危若累卵 玉寒殿是一座废弃的冷宫,常年无人居住, 萧霈云进来时, 发现西面的偏殿已然坍塌, 正殿亦是破旧不堪,皇后见不到萧霈云,只能站在门口同她说话。 “本宫一直觉得, 我的女儿是全天下最聪明伶俐的, 可如今怎么做出这等蠢事。” 萧霈云躲在门后的死角瑟瑟发抖, 比起彻骨的北风, 她心中的寒意更甚:“您知道温桓怎么死的么。” “都说是失足从了妄亭上摔下来的。” “您信么?了妄亭那么大的地方, 怎会无故摔下来。” “你父皇说是,那就是。” “可我骗不了自己。”萧霈云脸色苍白, 脑中挥之不去的是温桓死前的那一幕幕,修长的手指抠紧了破旧的宫门:“温桓他颅骨受到重创, 周身二十多处骨折, 他这一辈子, 殚精竭虑、呕心沥血,都是为了大兴, 如今他死的不明不白, 一句失足就打发了, 您以后还能面对温家吗?反正我不能!” “没什么不能面对的,母后知道你与君彦感情深厚,可温家终究是臣子,君臣有别, 即便温桓之死真有嫌疑,也只能就此作罢,你大闹一场,正把温家推上风口浪尖,反倒害了他们。” 皇后叹口气,又道:“你且安心在这里待几日,等你父皇气消了,母后便去求他放你出来,你的手……” “不必,如果这事只能不了了之,我情愿在这里待一辈子,烦请母后替我前去看看阿禹的伤势。”萧霈云看了看自己的手,入玉寒殿时缠了纱布,鲜血又浸出了,这么深的伤口,好了也会留疤的吧,就像一个印记,再也抹不去了,她不愿多说,起身往那黑暗的宫殿走去。 门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皇后再与她交谈,却无人回应了。 温桓死在了除夕那一夜,一代名臣殒命,身后事操办的极简,只是下葬那日,京城的百姓跟在他得棺椁后,相送一路,泪洒十里。 消息从京城传开,很快传至平王府。 “死了?”欧伯卿手中的笔一顿。 “是,据说皇帝在了妄亭单独召见温丞相,不知为何起了争执,之后温丞相便摔了下来。” 欧伯卿闻言,难得拢起了眉头。能让温桓与兴文帝起剧烈争执的事,无非就是西北的灾粮和瞭城的军饷这两件,军饷他已送还,剩下的就只有西北的赈灾粮了。 那批粮食半道被他的人劫走,他手法干净利落,温桓查不出原因,自然会怀疑兴文帝私自扣下,莫非就是因为这个,才与皇帝起了争执?他欣赏温桓经纬之才,从未真心想过置他于死地,如今却是可惜了。 底下的人见欧伯卿执笔沉思,一时琢磨不透他的心思,怀里这封信不知该不该拿出来。他犹豫再三,说道:“公主为此同皇帝大闹了一场,如今被囚禁在了玉寒殿,此外,还有一封公主府的书信。” 他从怀中掏出那密封的信件,上面字迹清秀,端正的写了“主上亲启”四个大字。 他小心呈上,却见欧伯卿看也不看,闲置一旁,只把自己刚写好的信件用火漆封好递给他,交代道:“尽快送去西北,叫他依计行事。” “是。”信使接了信,转身离去。 寒风自门口灌入,空荡荡的屋子更显得冷清,布了许久的局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候。 他的眸光落在那封未拆封的信件上,不知玉寒殿的风是否也如涂州一般冷。 杨乾率领的西北叛军势如破竹,沿途的军事布防如纸糊一般,一攻即破,不过月余,叛军便攻至兴京附近的陵水、屏州两座城。 东岐战事未果,内里已乱作一团,京城陷入人人恐慌的境地。 “报——禀陛下,贼军势大,陵水告急。” “报——禀陛下,屏州城门失守,周贡甫周将军同其两位公子战死,屏州已被叛军攻占。” “报……” “拼死也要给朕守住——” 前线战报连连,却没有一个好消息,此时人人自危,文武百官无不焦头烂额,兴文帝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唯有待在殿中踱来踱去。 “禀陛下,屏州已破,现在叛军集中兵力进攻陵水,若陵水被破,京城之前将再无屏障可依。” 兴文帝大惊,连日的焦虑此时全都化成愤怒迸发出来:“一群废物,连屏州都守不住,要你们何用。”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屏州已失,若陵水再有差池,只怕京城也守不住了,亡国之祸就在眼前。 徐国舅颤巍巍的行至殿前,跪拜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需得保存实力,再从长计议,请陛下下令,速速撤离京城。” “不妥,祖宗基业万不可抛弃啊,我朝建都八十余载,从未有过天子离京之事,若经此事,陛下威信何存,日后又将如何立于天下。”兵部尚书谢谭驳道。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4 首页 上一页 46 47 48 49 50 5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