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归云捏紧了拳,恨道:“我就是看不得她这清高劲儿,都进了侯府了,还装什么贞洁,她每每搞出这么大动静,不就是想引得侯爷注意么,可恨侯爷也跟着魔了似的,要搁以前,这种贱人就得拉出去乱棍打死!” “哎呀,夫人呐,咱们都吃过多少次亏了,慎言慎言……” 她们虽然说得小声,但萧霈云身怀武艺,耳力较常人好许多,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她不禁又皱起了眉,原来她是这么想的么? 其实这倒也不怪陈归云,她如今都只当她是李春花,从前那些恩怨,她应该是不知情的,萧霈云忽然住进了穆武侯府,她只道自己的夫君另有新欢,这便有了危机感,无论萧霈云怎么说怎么做,在她眼里也落不得好。 可萧霈云也有自己的难处,眼下她孤身一人,对付不了霍凌昭,那些用来出气的小手段,陈归云也只当她是为了哗众取宠。 罢了,罢了! 阳光大好,萧霈云忽然不想进去了,她来京城这么多天,还从来没有出去走走,从前是担心霍凌昭派人监视她,见过萧霈廷后,她反倒没这种顾虑了。 车夫见她跨进跨出,上前问道:“娘子是否要出行,可需用车?” 萧霈云皱眉道:“霍凌昭要你监视我么?” 那车夫闻言一愣,摇头道:“没有,侯爷交代过,说您要用车才跟着,您若不用,咱们便退下了。” “我想一个人走走,不要跟我!” 那车夫闻言,躬身告退,自行赶了马车离去。 萧霈云漫无目的的走着,视线所及之处,皆是陌生之地,这里真的是京城么? 纵横的街道比七年前宽了两倍不止,两旁的杨柳也换成了别的树种,周围的一切都无法与她记忆里重合。 她不得不承认,霍凌昭的确有治世之才。 七年前那场大旱灾,西北受到重创,加之外患不断,寒水关五城尽失,整个大兴江山摇摇欲坠,不过短短七年,他不仅将失地尽数夺回,还使得西陲数国归顺,就是刚猛的东岐,也被他逼回关内,最后开关投降,俯首称臣。 这些事虽只是道听途说,可眼前的情形总假不了吧,如今的京城比七年前更为繁华。 萧霈云站在街道中心,来往行人不绝,她却不知该身往何处,都变了,一切都变了。 但皇宫总不会变吧! 她沿着记忆里的路线一路向北,想再去自己长大的地方看一看,可通往皇宫的那条大道早就被商铺酒肆占满了,她该怎么办,总不能横冲直撞地从人家窗户里跳过去吧! 她只好遇山绕山,遇石绕石,实在绕不过去,就问路人,好容易才找到了那巍峨的皇城! 安定门的城楼在七年前就已经毁了,如今的城楼,比从前更加雄伟,可是她已经认不出了,萧霈云看着阳光普照的安定门,没有杀戮,没有死人,也没有雪,这样的安定门庄严而祥和,守护着的却再也不是她的家人,萧霈云眼里噙着泪水,她想跑进去,找她的父皇母后,告诉他们,女儿回来了! 她疾奔上前,巡视的御林军发现了她,豁然将长.枪挡在她身前:“大胆妇人,皇宫重地,岂容乱闯,还不速速离去。” 她愣怔地看着面前交错的枪刃,原来皇宫还是皇宫,只是不是她的家了,再也不是了。 那羽林军见她发愣,又将兵器往前了一寸,喝道:“走!” 她惶然一笑,茫然转身,觉得自己像个孤魂野鬼。 可不就是鬼么,那年霍凌昭带兵杀入京城时,便已昭告天下,连云公主被烧死在承安宫里,在世人眼里,她早就死了啊! 那现在的她又是谁,李春花么?可这个名字的主人,分明是那场大旱灾里失踪的难民,或许也早就死了! 她是谁呢?她想不起来了…… 秋风吹过,吹得眼眶涩疼,她忍不住泪流满面。 街上的人看这女子痴痴傻傻地哭着,像看疯子一般,纷纷绕行! 萧霈云麻木地看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从眼前闪过,偌大的京城,竟没有一个她认识的人,这个地方,好似她从没有来过! 她没有家了,她还能去哪?还有什么地方能证明她存在过! 忽然,她想到了,她的公主府,那个承载着她所有甜蜜与悲痛的地方,她心中一喜,急跑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脑子里两个声音交错响起:还看什么啊,废公主的旧宅,或许早就不在了,亦或许早就被赐给别的大臣了! 另一个声音又道:那又如何,总要去看看,即便只是看看原来那块地也好啊! 对,只是看看那块地方也好,总有些蛛丝马迹能证明她存在过。 萧霈云在闹市中打转,打听了许久,逢人就问钟鼓巷,可没人知道在哪! 钟鼓巷啊,大名鼎鼎的钟鼓巷,曾经住满了皇亲贵族的钟鼓巷! 萧霈云绝望了,她沮丧地想,兴许早就没有了吧,新帝登基,前朝的一切都是他所忌讳的,她生活过的所有痕迹,大概都被抹去了。 “姑娘,你要找钟鼓巷么?”路边一个老乞丐敲着面前的破碗问道。 萧霈云闻言眼前一亮,也顾不上脏臭,上前两步,惊喜道:“对,你知道么?” “这个嘛……”那老乞丐欲言又止,眼睛只盯着萧霈云手上的翡翠镯子,那是她从宫里带出的最后一件东西了,萧霈云犹豫一瞬,脱下镯子放在他的破碗里:“劳驾!” 老乞丐拿着手镯对着阳光看了半晌,才笑嘻嘻地揣入怀中:“这里的人,有许多都是外来的,你很难问到的!其实钟鼓巷七年前就已经改名了,现在叫徽英巷,离这不远,我这就带您去!” 老乞丐没有骗她,果然带她去了徽英巷,那巷口的河填平了,石桥也拆了,可萧霈云还是认出来了,因为从前钟鼓巷口那个卖面郎还在。 她依稀记得,他原先似乎是个细长的面相,那时她清早外出,总能遇见他挑着面担出摊,风雨无阻,她却从未莅临过。 七年过去,他年纪大了,人也发福了,圆润的下巴生的胡子拉渣,一张灰白的汗巾围在脖子上,已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周围三四个孩童跑来跑去,想必如今他也成家了。 萧霈云看着灶前忙碌的身影,展颜一笑。 谁又能想到,后来她去了沅西镇,也干起了卖面的行当,兜兜转转,他们也算做了同行,诸事纷飞,恍如隔世。 火上支了口大锅,锅里滚水沸起,发出“吧嗒吧嗒”的声音,卖面郎将锅盖掀起,熟练地将面条下入锅中,这才发现了愣神的萧霈云,他客气的招呼道:“客官,要来一碗么?” 萧霈云本想应声好,忽然想起自己囊中羞涩,唯一的翡翠玉镯也送了那引路的乞丐,当下尴尬一笑,摇了摇头,举步往那巷中走去。 “藏好了吗?”破败的大门前,一个小女娃正撅着屁股趴在石狮子上,周围无人应她,她又大声问道:“我数三声,便来找啦,一、二、三……” 她兴冲冲地转过身,没看到自己的小伙伴,却看到个泫然欲泣的女人,只见她满眼含着泪,神色复杂地看着鬼屋的牌匾出神。 她咦了一声,问道:“你是谁?” 这声音稚嫩,是个穿绿色小衫的小女孩,大约五六岁的样子,粉颊圆润,头上顶了两个发包,似年画里的娃娃一般,生的十分好看。 那小姑娘见她不答,又问道:“你也是来看女鬼的么?” “女鬼?”那女子看着面前的小不点,抹了眼泪,疑惑道。 “是呀,这院子便是大名鼎鼎的鬼屋呀,他们都说,这院子的主人被烧死了,就变成了女鬼,半夜里的时候就哭个不停,有许多人专门来看的,你也是吗?”小姑娘扬着头,面上一派天真。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萧霈云。 方才她独自走入巷内,一眼就瞧见了自己的公主府,只因别的地方修葺的完好,只有这里一处破败罢了。 被烧死的女鬼,是说她么? 那小姑娘晃着脑袋,又道:“你别听他们胡说,我爹说了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什么女鬼的哭声,都是风吹过树的声音罢了。” “是嘛!”萧霈云被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忍不住弯腰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问道:“你就一点也不怕么?” “不怕啊!”女娃摇摇头,认真道:“我爹说了,这里原来的主人是位公主娘娘,生的好看脾气也好,不会随便吓我们的!” 萧霈云微微一愣,生的好看脾气也好? 会这样评价她的,应该是熟人吧! 她乍然惊喜,蹲下身子,与那女娃平视,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爹爹又是谁啊?” “我啊,我叫……” 那小姑娘正欲答话,忽听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叫道:“菀妹——” “爹爹!”那小姑娘听闻有人叫她,转头娇娇柔柔地应了声,又说道:“我爹就是……咦,人呢?” 菀妹回过头来,面前哪还有半个人影,她茫然地看着空巷,呢喃道:“人怎么不见了?” 她上前两步,朝那巷口张望,再看不到半个人影。 “菀妹!”那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近,菀妹顾不上再找那个奇怪的女人,回头飞身扑入爹爹怀里。 那男人高大威猛,猛然见女儿扑来,墩身夹住女儿腋下,跟着向天抛去。 菀妹被抛上天,咯咯地笑,随即落入爹爹怀中,菀妹双手圈住爹爹的脖子,叠声撒娇道:“爹爹爹爹,再来!” 男人又举起女儿抛了几个来回,这才托起女儿,让她坐在自己的手臂上,随即在她粉颊上亲了亲,问道:“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在玩捉迷藏啊,不过我找不着他们了,方才有位夫人来看鬼屋,刚与她说了几句便不见人了!” “夫人?”那男子闻言微讶,随即沉了脸,在她臀上打了一巴掌,说道:“爹爹跟你说的,你都忘记了?不许一个人出来玩,遇到人牙子怎么办?” 菀妹挨了一巴掌,虽不怎么疼,却还是嘟起了嘴,委屈道:“爹爹又凶菀儿,坏爹爹,菀儿不要你抱了。” 说着便扭动着身子要跳下,男人无奈,将女儿搂紧了几分,柔声哄道:“好了好了,都是爹不对,爹爹不该凶你,爹爹错了!” 菀妹不再扭动,小脸皱在一起,却还是不高兴,男人伸手在她鼻尖点了点,逗女儿道:“嘴都能栓驴子了,爹爹保证再也不凶你了,嗯?” 菀妹却还是不理他,将脸瞥至一边,女人难哄,无论大小。他无奈拍着女儿的背,好声好气地说道:“好菀妹,爹爹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打你了!给爹笑一个,嗯?” “不行!”菀妹双眉一竖,说道:“娘说了,知错就要认罚,不然爹爹以后还不长记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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