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霈云豁然回身,道:“你别忘了,这仇你也有一份。” 庆元帝抿着唇,半晌才道:“当年是霍凌昭主动上门,与我父亲合谋,说起来,朕的父亲也只是从犯,朕如今后悔不已,愿意做出补偿。” “补偿?如何补偿?”萧霈云看向他,又道:“杜公公曾到过沅西镇,我皇兄尚在人世,这事想必你一清二楚,眼下又何必装作不知呢。” 庆元帝面上隐隐已有怒火,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是否已捏紧了拳,这耐力终究比霍凌昭差了几分,萧霈云顿了顿,又道:“我皇兄乃我父皇亲封的太子,他才是大兴江山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你要如何补偿他?退位让贤么?” 话音刚落,庆元帝猛然出手,一把掐住萧霈云的脖子,萧霈云受力退后两步,脚上伤处传来痛感,禁不住呻.吟出声,庆元帝艴然大怒,额上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半分乖巧堂弟的模样,杜公公惊道:“皇上,不可——” 萧霈云那句“名正言顺”堪堪戳中庆元帝心中的痛处,比起霍凌昭,他更怕萧霈廷还活在世上,这让他如鲠在喉,当杜寅从宫外带回消息时,他惊慌失措,辗转难寐,可萧霈廷一直在霍凌昭手中,他的人根本无从下手,要取他性命难如登天…… 庆元帝掐住萧霈云咽喉,只消轻轻一用力,她便能永远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可他不敢,她若死了,后果他承受不住…… 萧霈云垂眸看着颈上那只筋骨爆起的手,冷笑道:“何必恼羞成怒,我不过随口提一提,便让你怕成这样,看来你心中,当真十分忌讳我皇兄啊,倘若霍凌昭真的死了,我们兄妹二人焉有活路?” 如今说什么,她也不会信了,庆元帝松开手,他勉力挤出一个笑容,说道:“朕不过与堂姐开个玩笑,你们慌什么。” 他轻甩广袖,笑道:“一面是大仇得报,富贵无极,一面是守着仇人,任他欺凌,堂姐一时想不明白,也属正常,你不妨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朕随时恭候殿下。” 他朝那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小太监忙牵过马,小心将萧霈云扶上,庆元帝吩咐道:“堂姐腿脚不好,怎么来的,便怎么送回去吧。” 庆元帝看着萧霈云离去的背影,脸上骤然沉下,取而代之的尽是阴鸷戾气,杜公公叹息一声,上前劝道:“殿下莫往心里去,这连云公主性子烈,何况与穆武侯隔着深仇大恨,今日之事,未必会与他提起。” “她想说,恐怕也没机会了!”庆元帝垂下手,心中怒意难平。杜公公闻言一惊,正要开口相劝,只听他又呢喃道:“朕不该不听阿满的话,竟来此处与她洽谈,是朕错了!” 杜公公长叹一口,那贵妃娘娘是因为穆武侯,才对连云公主动了杀心,可不是为了你啊!他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莫急,总归是试过了,既然此路不通,咱们再想别的法子就是。” 庆元帝冷笑道:“她不肯跟朕合作,便再无利用价值,朕不能让她活着。” 杜公公慌一抬头,面上满是震惊,他忙道:“不可啊皇上,这连云公主杀不得,若她死了,穆武侯不会罢休的,万一……” “朕当然不会蠢到自己动手。”他冷笑一声,又道:“这世上,最恨萧家的人,不是还活着么!” 他招了招手,杜公公忙附耳上前,庆元帝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随即站直了身子。 杜公公闻言犹豫道:“这……” “怎么?连你也不听朕的话了?”庆元帝恼道。 杜公公慌忙跪下,说道:“老奴惶恐,可陛下听老奴一句劝,借刀杀人虽妙,却不稳妥,万一……” “没有万一,把知道此事的人全部处理干净就是!你连夜把人接来,不得有误。” “是!”杜公公长叹一口,这些年,皇帝除了贵妃的话,是谁的也不听了,他口中虽应下,心中却觉得不安,皇上这是兵行险着,若成,则罢,不成,恐怕自己都要赔进去…… 萧霈云独自骑着马儿在树林里晃荡,那小皇帝方才说“怎么来的便怎么送回去”,牵马的小太监当真将她送回两人相遇的地方,便转身离开了。庆元帝方才气得不轻,不过到底没敢真的将她掐死,想来也是畏惧霍凌昭,这一趟,银衣铁卫跟丢了,回去之后霍凌昭必然会问起,到底要不要跟他说呢! 萧霈云还没想好,她茫然抬头,放眼之处皆草木,在她瞧来并无差别,她方向感历来很差,如今她只担心自己迷了路,她勒住缰绳,正踟蹰间,便听到铁甲相撞声,远处,漫山遍野的银衣铁卫涌来,萧霈云头一次,对这银甲生出了亲切感。 “风将军,那是要找的人么?” 风淮听闻下人来报,说萧霈云骑马奔入密林,当下急得头大,这女人腿脚不便,还到处乱跑,侯爷回来见不到人,八成会要了他的命。当下点兵入林寻人,找了半晌,也不见人影,正要发火,乍听属下一言,忙顺其所指看去,果然是她,风淮心中一喜,打马上前,见萧霈云无恙,这才安心。 风淮不悦,沉声道:“娘子腿脚不变,何故到处乱跑?” 萧霈云这才想起,原先是要去后山的。可从白玉兰开始,一切都是小皇帝为了引她见面的布局罢了,母后的埋香之冢兴许也是假的,萧霈云垂下眼皮,心里难受。风淮见她如此神情,只当自己太过严厉,吓到了她,他沉吟一瞬,放柔声音道:“属下没有责怪您的意思……” “风将军!”虽不知真假,但若有个确切的答案,总好过自己胡乱猜测,即便是假的,也能彻底死心了,萧霈云抬头看他,问道:“你是霍凌昭心腹,定然是识得我的真实身份的,我想问问你,我母后可葬在这西山之上?” 风淮闻言,点点头。萧霈云本不抱期望,见他点头,心中乍喜,她忍不住追问道:“在哪儿?” 风淮回道:“兴文皇后就葬在后山上,当年侯爷亲口吩咐的,此次侯爷执意带您上西山,也是为了让您见一见您的母后。” 萧霈云闻言,鼻尖一酸,眼泪霎时涌出:“你能带我去么?” “这……还是等侯爷带您去吧!” “我现在就要去!”见他犹豫,萧霈云闻言大怒,她双眉一凛,半威胁半赌气说道:“你不肯,我便自己去找。” 眼前女子泪流满面,却十分倔强,若放她自己离去,难保再出什么事,风淮拒绝不了,只好点了点头。 天色已晚,浓重的乌云聚拢起来,将整个西山罩住,寒风刮过,如凛冽刀锋,瞧这模样,似乎要下雪了。 萧霈云几经辗转,终于来到母后陵前,她双膝一软,跪在冰冷的土地上:“母后,阿云不孝,阔别七年才来看您!” 她俯下身去,对着陵墓磕了三个头,到第三个时,她身子伏在地上,已然泣不成声,双臂所拥之处,仿佛不是冷硬黄土,而是母亲娇软温柔的身体! 母后,阿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83章 当年恩怨 萧霈云身影孤弱,伏在地上哭了许久, 风淮几次张口, 却发不出声音, 只好在一旁静静守着。 乌云越聚越密,不多时,天上飘起了雪, 山路难行, 风淮这才不得不上前劝道:“殿下, 人死不能复生, 还请节哀。” 萧霈云直起身子, 一双眼睛哭得通红,她静静看着母后的陵墓, 干净无一丝杂草,她哽咽问道:“这里常有人收拾么?” “是!”风淮叹一口气, 回道:“侯爷亲口吩咐, 先皇后的陵墓日日有人打扫, 每逢清明鬼节也都有人祭奠,殿下无需担忧。” 萧霈云点点头, 低声道:“是女儿不孝, 委屈您了!” 她伸手掬起冷硬的黄土, 又往母后坟上添了两捧,才不舍起身。 风雪越来越大,萧霈云回到行宫时,整个西山已苍茫一片, 她检查过自己的伤势后,又重新上过药,便坐在床上等霍凌昭回来,从成亲之初到现在,萧霈云有许多事想问他,拖了这么许久,两人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她脑中不断地回忆着这些年的事,不知不觉,倚在床上睡着了,萧霈云做了噩梦,又梦见七年前的大雪夜,她心中一紧,不慎将床边的药瓶挥落,玉骨瓷瓶砸在地上,碎裂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萧霈云睁开眼,有一瞬间的迷糊。 门外侍女闻声匆匆赶来,见了一地的碎片,急道:“娘子可有受伤?” 萧霈云摇摇头,问道:“什么时辰了?” “回娘子,卯时了!” 卯时,竟一夜未归,侍女见她神情,忙道:“陛下昨日狩猎受了伤,至今昏迷不醒,眼下人都聚集在金辉殿,想来侯爷被绊住了脚,一时走不开。” 萧霈云闻言,眉头不由地皱起,小皇帝受了伤?昨日见面时,分明还活蹦乱跳的,威逼利诱着她对付霍凌昭,怎么转眼就昏迷不醒了,萧霈云问道:“有多严重,会死么?” “娘子慎言。”侍女闻言一惊,左右环顾,才低声回道:“听说不太好,至于具体情况,金辉殿那边不许人靠近,奴婢也不知。” 萧霈云点点头,抬手挥退侍女,自己坐在床上发起呆来,将事情重新在脑中过了一遍,昨日见庆元帝时,他以重利相诱,要自己帮忙扳倒霍凌昭,为求自保,自己决然表明态度,庆元帝当时也是怒极,这种情况下,他还有心思外出狩猎么?还是因为忌惮霍凌昭,又奈何不得自己,才以狩猎宣泄? 不管是哪种情况,他这伤受的都不是时候。萧霈云心中本已准备好,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自己都会很危险,可如今,庆元帝竟先身负重伤,自顾不暇,难道是什么苦肉计么,可苦肉计有什么用呢?萧霈云想不出来,总不会是老天看她可怜,帮了她一把吧。 她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一直到第二日午时,霍凌昭都没回来,萧霈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皑皑的雪地上,脚印错综交叠,一行又一行的宫人慌慌张张全往金辉殿跑,连自己都感觉到了紧张,难不成,庆元帝真的要一命呜呼了? 正胡思乱想间,雪地里跑来一个锦衣娃娃,她由远及近,风风火火朝着萧霈云的寝宫跑来,边跑边叫道:“云姨,我来瞧你了!” 不是菀妹又是谁! 她自顾掀开门帘,带着一丝冷冽的冬意窜了进来,一直带到萧霈云身边,萧霈云瞧着菀妹,头顶睫毛皆落了白雪,握了握她的小手,关切道:“冷么?” 菀妹摇摇头,道:“不冷!” 萧霈云探头看了看窗外,菀妹身后竟无人跟着,不禁皱眉道:“你一个人?你娘呢?” “我娘昨夜等了我爹一宿,现下在睡觉呢!” 萧霈云闻言又皱起了眉,文武百官都去了皇帝那,看来情况真的不妙,菀妹乖巧地坐在萧霈云身旁,看着萧霈云的脚,问道:“云姨,你的脚还没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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