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清亮的笑声在花厅响起,这次是顾玫笑出来的。她笑的极响亮,带着五分讥讽、五分嘲弄,蔑视意味十足。 林老太妃尖刻的面庞立马就沉了下去,她厉声喝道:“顾氏,注意你的言行。” 顾玫抬起眼皮乜了林老太妃一眼,伸手将和离书拿出来,慢吞吞展开,放到林老太妃面前,林老太妃一愣,急促的呼吸几下,险些背过气去。 周嬷嬷赶紧上前轻抚林老太妃的脊背,她一边给林老太妃顺气,一边看向案几上的文书,看清文书上的内容,也不由倒噎一口凉气。 大瑞虽有和离的政策,但那些和离的都是家里鸡飞狗跳,穷的叮当响,连锅都揭不开的穷苦人家,官宦世家压根就没有和离的先例。夫人若真的和离了,莫说顾家,便是镇国公府也要颜面尽失。 周嬷嬷伺候了林老太妃多年,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她知道林太妃是不会同意夫人和离的,但林老太妃要面子,又拉不下脸规劝夫人,于是她便劝道:“夫人,夫妻间有龃龉是常事,您可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伤了和国公爷的情分。” 顾玫轻哼一声,将案几前的和离文书折起来放回袖兜,开口说道:“我意已决,还请周嬷嬷将我的想法转达给国公爷,只待他在和离文书上签上名字,我们便了一别两宽。” 她说完话,乜了一眼脸色发黑的林老太妃又看了一眼四周瞠目结舌的下人,提步出了花厅,径直往琉璃院而去。 彩玥打小就在顾玫身边伺候,万没想到顾玫会提出和离,眼看着国公爷对小姐越来越上心,清莲阁那位也失了势,小姐怎么非要闹着和离呢? 彩玥站在顾玫身边苦口婆心规劝:“小姐,国公爷以前固然做的不对,但现在已经知错了,您进宫的这些日子,林姨娘没少往国公爷跟前凑。 她身子不方便,便买了美婢养在清莲阁,想要用美婢笼络国公爷的心,国公爷清正已身,半点都不把那些美婢放在眼中,这些日子国公爷一个人宿在书房,擎等着您回府呢!” 彩玥唠唠叨叨说了一车轱辘话,只希望顾玫能把她的话听到耳中,没成想顾玫只回了一句:“我意已决,你着人收拾箱笼去罢!” 彩玥重重叹了一口气,虽觉得顾玫行事欠妥当,但依旧照她的意思收拾箱笼去了。 傅玄安一下值便直奔琉璃院,虽说心里也暗暗埋怨过顾玫,怨她狠心不回府照顾他,但那点子埋怨和心中的思念相比却是不值一提的。 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心心念念的心上人了,傅玄安的脚步越来越快,还未走到垂花门,就被林老太妃的丫鬟拦住了去路。 “您说什么?”傅玄安惊得瞠目结舌,直愣愣地盯着林老太妃。 不知为何,林老太妃莫名的有些心虚,不由为自己辩解:“我只是训斥了她两句,没想到她的脾气这样大,当即就闹着要和离,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随随便便和离,凭白让人看笑话!” 傅玄安皱眉,依他对林老太妃的了解,知道她不单是训斥了顾玫两句那么简单,他尊林老太妃是长辈,但也不能纵着她一直打压顾玫,乱了家风。 傅玄安正色道:“祖母想要提携林家,孙儿是万分支持的,但祖母也应当注意方法手段,家族想要兴旺,要靠男子苦读支撑。” “林家的子孙不上进,便是林婉爬得再高也无甚用处,祖母最好绝了打压顾氏抬举林婉的心思,凭林婉的做派,孙儿连贵妾的位分都不会给她。” 傅玄安有条不紊的说完一番话,气的林老太妃差点晕倒。林老太妃抬起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傅玄安道:“你幼时失怙,我含辛茹苦把你带大,你现在翅膀硬了,竟为了一个女子忤逆我,你简直忘恩负义,不孝不悌。” 话说到这个份上,林老太妃以为傅玄安哪怕再生气也得给她赔礼道歉,没成想傅玄安利落的转身,迈着步子出了房门。 林老太妃怒不可遏,白眼一翻,噗通一声晕倒在地。 “国公爷,林老太妃晕倒了!”周嬷嬷一边搀扶林老太妃,一边冲着门外呼喊。 傅玄安只以为林老太妃在耍花招,连头都没回,径直向琉璃院而去。 顾玫正坐在饭厅用饭,刚用了半碗粥,就见傅玄安匆匆而来,时值深秋,天气冷瑟瑟的,傅玄安却流了满脸汗珠。 他大步走到顾玫身旁,低声安抚:“祖母上了年纪,难免犯糊涂,你不要和她计较,她一心想要抬举林婉才屡屡作祟,待我把林婉移到别苑,祖母自会安分。” 顾玫抬头看向傅玄安,只见他双眸含情,面色焦急,仿佛真的舍不得她离开镇国公府一样。若不是经历了上一世,顾玫或许真的会被傅玄安这副表象所迷惑。
第五十五章 可惜, 两世为人,顾玫已被傅玄安伤透了心,也看透了他的真面目。现如今, 无论他怎样放低姿态、苦心挽留,她都不会动摇。 顾玫抬手指了指对面的玫瑰椅,示意傅玄安坐下,待傅玄安坐下后,才道:“我与你和离跟林老太妃没有关系, 跟林婉也没有关系, 我只是不想再与你朝夕相处,匹配同称。” 傅玄安思忖半晌, 只觉得顾玫的情绪好生奇怪,她既不埋怨林老太妃, 也不对林婉介怀,那整个镇国公府便再没人能惹她生气了。她对他这样冷淡,莫不是在耍小性子? 傅玄安看向顾玫,耐着性子道:“我知道以前对不住你,但那都过去了, 我会改正的。我保证以后只对你一个人好,下了值, 也只待在你的院子里,与你举案齐眉, 琴瑟和鸣, 再不抬举旁的女子。” 顾玫暗嗤,若是以前他肯这样对她, 又何故闹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不想再多费口舌, 从袖兜里拿出和离书拍到饭桌上,干脆道:“我意已决,请国公爷不要再多言,在上面签上字即可。” 傅玄安瞥向桌上的和离书,上面不仅有顾玫的签名和指印,还盖着户部的印章,傅玄安一凛,这才确定顾玫不是在耍小性子。 高门大户哪里有和离的先例,还不叫人笑掉大牙?他若和离了,朝廷同僚如何看他,皇上如何看他?原本顺畅的仕途,也会受到阻碍。更何况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顾玫,珠玉在前,便觉得旁人都成了鱼眼珠,他又如何肯舍得放她离去? 傅玄安凝视着顾玫,说道:“皎皎,你觉得我哪里不好,哪里让你不能忍受,以至于要和离?只要你说出来,我肯定会改正,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傅玄安狗皮膏药一般的态度让顾玫心焦,她摇摇头,半句废话都不待说,只道:“你若执意不肯签字,我就一纸诉状告到大堂,我的名声不要了,镇国公府也得跟着丢人现眼。” 傅玄安瞪大眼睛,墨色瞳孔微张,露出惊慌的神色。他万没想到顾玫会这样坚决,竟有了鱼死网破的念头。 和离是万万不能的,但他又忌惮顾玫,生怕她闹到大堂,于是决定先稳住顾玫,再慢慢想法子。 傅玄安道:“你既一心想和离,我也没法子阻拦。但眼看着就到了祖母的寿辰,她今年六十整寿,定要大操大办。你若是走了,内宅无人主事,祖母的寿宴也要耽搁。你且再辛劳月余,待操办了祖母的寿宴,我就与你和离,可好?” 顾玫认真思索,她虽厌恶镇国公府,倒也不必计较这月余的时间,真闹到大堂上,顾家也得跟着丢人,半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个月。 她点点头,道:“只要国公爷能记住自己的承诺便好。”说完将和离书折好,放到袖兜里,起身离去。 王掌柜办事利落,不到五日就与主家签了文书,在官府登记在册,将顾玫钟意的宅子买了下来。 顾玫趁着天气好,带彩玥去看新宅,彩玥惊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小姐连和离后的落脚之处都准备好了。 宅子原先的主人是地道的北方人,宅子整体布局古朴大气但稍显古板,顾玫是在南方长大的,心底里还是喜欢曲折幽深的园林景观,大门,但她的银钱所剩无几,只能先凑合着住下,待以后宽裕了,再行修葺。 宣室殿,吴思成笑盈盈躬着身子,将探子所见一一禀告给傅珩:“圣上,夫人不仅向镇国公提出了和离,还在京都置了宅子,看来是铁了心要远离镇国公。” 傅珩摩挲着扳指,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庞难得的露出一丝笑意,不妄他一心一意伺候小姑娘,总算有了些许成效。小姑娘心里还是有他的,要不也不会这样利索的提出和离,还未雨绸缪置了宅子。 只那宅子在京郊,离皇宫有些远,来往不甚方便。而且那宅子只有两进,布置装潢也简陋得很,皎皎打小娇生惯养,也不知能不能住得惯。 还是得派人给皎皎收拾一下宅子为好,傅珩琐琐碎碎想了一箩筐,大到庭院布置,小到寝屋的被褥,边边角角都考虑到了。 想到最后,傅珩又觉得可笑,等皎皎和离了,他就迎她进宫,那宅子的作用便如同客栈,其实也无甚用处。 屋外月色如练,不知怎的,傅珩莫名就起了些风花雪月的心思。“取两张薛涛筏过来!” 薛涛筏是才女薛涛设计的纸张,多用于写书信,尤其适合用来写情诗。 吴思成敛眉轻笑,他倒是没想到沉稳内敛的圣上会起了写情诗的心思,情爱这东西果真奇妙,连圣上沾上了都不能免俗。 薛涛筏很快就被取来,傅珩凝着纸张,心中有千言万语,落笔时却不知从何写起,最后只写了两句:“月色如练,朕甚思卿。”写完将信筏折起来,装到大内专用的信封内,递到吴思成手中。 顾玫从盥室出来,只见八仙桌上躺着一个信封,那信封用朱笔勾了边,显见是大内用品。深更半夜的,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送来的。 顾玫撇撇嘴,傅珩这个老不尊,在宫里胡作非为也就罢了,现下她都回镇国公府了,他还穷追不舍,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顾玫轻哼一声,拿起信封撕了开来,触手所及是柔软的薛涛筏,他竟用薛涛筏给她写信,用这种筏子,便是不看里面的内容,都让人觉得旖旎万千。 顾玫轻轻将信纸打开,灯火照耀下,她看到了纸上的内容“月色如练,朕甚思卿” 顾玫莹白的小脸不由发了烫,这样肉麻的话,他还让人专门给她送来,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打更的声音响起,顾玫赶忙将信折起来塞回信封,慌慌张张压到床底下,竟有几分偷情被人抓到的紧张感。 傅玄安到大理寺任职以后,兢兢业业、十分勤勉,便是受伤之时也未耽误过公务,今日竟破天荒找大理寺卿请了三日事假。 大理寺卿处事公正严明,是个难得的好官,唯一的缺点就是爱打听,他看向傅玄安,问道:“国公爷可是家里有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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