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忱手扣上梁怀惔的脖子, 死死攥紧。 “老弱妇孺?宣武帝玩弄女子荒芜朝政, 百姓民不聊生,他宠爱的黎美人残害生灵, 视人命如草芥, 宫里的人无一不拜高踩低, 你跟我讲这些人能算是老弱病孺?” “男人, 你也配跟我提男人,你说我不算男人,你算什么?你要真算男人,你为什么要拐带我的乐儿。” “呸!什么你的乐儿!好大的脸皮!你也配提我妹妹的名字。” 傅忱揪了梁怀惔,他的头皮根都冒了血。 两人气性正高,谁都不让谁。 南梁二殿下向来目中无人,天不怕地不惧,他杀了玢王,当年的事情,西律的皇帝知道。 但整件事情,西律的皇帝也是被算计进去的,若是没有梁怀惔,压根还原不了当年的事情。 暗桩真怕傅忱急上眼,一刀结果了他。 这样就查不出当年的真凶,线索断了,下面的线就难查了。 暗桩看向付祈安,付祈安翻了个白眼,你主子是那么意气用事的人吗?他要是真杀梁怀惔,何必听他冷啐。 他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傅忱拔刀掷飞钉入柱。 “你想死,没那么容易,死多简单,一刀一剑便宜你,梁怀惔,我不会让你那么好过。” 傅忱掏出软筋散,往他的伤口上倒去。 不多时,软筋散的药效起来了,像无数只小蚂蚁咬着他的伤口,又疼又痒,梁怀惔身上的气力就全都被卸了,瘫软倒在地,连伸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只能咬牙忍受嘶心噬骨的疼。 傅忱从他的脸上跨过,傅忱靴底的血滴到梁怀惔的脸上。 梁怀惔看着他离去的方向,眼里藏了无数的刀子,恨不得把傅忱射出五无处的血窟窿。 “带他进宫。” “是。”暗桩吩咐几人抬着梁怀惔进宫。 付祈安掉了脚头,跟在傅忱后面,路过时,拍了拍暗桩的肩膀。 “我就叫你别慌,你主子这耐性,谁能跟他比。” 暗桩嘴角微抽:您也不遑多让。 ........ 怀乐连夜跟着她的三姐姐出了城,赶的快马,一路下往南走。 入了林子,路上颠簸,怀乐的肚子被震得有些疼,她不住的急喘,两只手攀着马车框。 “三、三姐姐,阿乐肚子疼,能不能慢一点。” 梁怀月自然知道马车颠簸,本想着她被驱赶出宫后,堂堂南梁金枝玉叶的公主,竟然还要在民坊给人浆洗衣物。 平日里,冠绝群芳的美貌吸引了男人的注意,每日出门,周遭的贱.民纷纷说三道四,叫梁怀月不得不涂黑抹面出门。 而她所遭遇的一切都是拜梁怀乐以及傅忱所赐,要不是因为她们,她何至于此! 听着梁怀乐痛苦的闷哼,急促的呼吸,有一瞬间,梁怀月巴不得她的孩子流掉,最好她也死了,一尸两命,丢在傅忱面前,叫他疯魔最好自杀。 她当初真是疯了,竟然寄希望于傅忱,以为助他料理后宫。 他能够给他体面,最终落得发落的下场,梁怀月一辈子没有受到这样的温吞气。 如果怀乐不开口,梁怀月还真打算把怀乐颠簸死,反正她的身体也不行,能不能生下来都是个问题。 做姐姐的,就当是帮她了。 可是怀乐开口了,梁怀月就不能装聋作哑,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是姐姐疏忽了,忙着赶路,想着快些出城,走得越远,就越安全,忘了妹妹怀着孩子,身子虚弱。” “麻烦三姐姐...” “不碍事。”梁怀月探出一个头,吩咐马车夫。 “马车慢一些,赶稳一些。” 马车慢下来,怀乐的屁股没被颠簸得厉害了,底下没有个垫的,怀乐外衫褪了一件,叠好放在小臀底下坐着。 梁怀月看怀乐的动作,一阵嘲讽冷笑。 傅忱养了一段日子,瞧把她养得金贵的,这点糙苦都吃不了,底下没个鹅绒软垫都不能坐了? 瞧她的白葱般细嫩的手指,周身也莹白如玉,衣裳都是好料子,发簪上别着的珠钗也一并给了人,就算不着旁物,乌油油的发鬓也能看出她平日里被人伺候的细致。 想到当初,她想去怀乐面前耍威风,梁怀月想着,只恐怕这也是傅忱给她精心伺候的吧。 真是捧心肝的宠爱啊。 谁能想到,她这位妹妹从前过的日子,吃的住的,连猪狗连宫内最低等的仆奴都不如。 思及此,梁怀月忽然很想知道,两人之间到底生了什么样的罅隙,让她这位单纯天真,又蠢又笨的妹妹,揣着肚子里的孩子逃走。 呵,只不过是运气好,傅忱搅弄风云,要是没有梁怀惔带着梁怀乐出来,她这朵只会依附于男人的菟丝花那有大本事,能从宫内逃走。 也好了,激化梁怀惔和傅忱,让他们斗,正好给怀砚哥哥坐收渔翁之利。 怀乐低垂着头,她立稳了脚跟,就想要走,刚刚肚子颠簸得难受,三姐姐上马车前都问过了,就算是要赶路,也不会这样快。 何况已经离开西律有些远了,怀乐从她三姐姐的态度里面隐隐察觉到,三姐姐看向怀乐的肚子时,眼光不善。 不行,在路上就要摆脱了三姐姐,否则跟着三姐姐歇了脚,要走肯定更难。 怀乐装出乖的模样,“三姐姐,我们要到什么地方才能停啊,阿乐口渴,想喝水。” 梁怀月内心嫌弃:事真多。 面上却应了怀乐,西律往下的镇庄不少,这次没走多远,就见到了一个村子。 天色晚了,梁怀月想着扶怀乐下午喝水,顺便她也饿了,找些吃的。 怀乐咬着下唇,手抠抓着马车边沿,“三姐姐,阿乐.....” 看她脸色苍白,一脸小废物的样子。 就知道下不来了,梁怀月心里不爽,这是把她当作仆奴使唤? 心里不爽,也只能压下,“那妹妹在马车上休整,姐姐进村去找些干粮和水。” 正中怀乐下怀,怀乐点点头,她从荷包袋里掏出一把金叶子给梁怀月。 “三姐姐。” 梁怀月笑着接过,背过身瞬间变脸,把她当什么了!打赏跑腿的! 马车停在村口,三姐姐走远了,怀乐咬了咬唇,从袖口里掏出一张面额很大的银票。 她把钱递给马车夫,泪眼朦胧,瞧着特别可怜。 “大伯,您是一个心善的,我先前随姐姐去庙里求神,路上遭遇了歹人……” 怀乐摸了摸肚子,眼泪滴到手背上。 “我家母亲觉得我辱没了家门,特地叫我姐姐在夜里把我遣送,孩子总是无辜的,大伯,您就当行行好,救救我吧。” 怀乐的眼泪特别多,一颗一颗掉下来,像漂亮的小珍珠。 马车夫愕然,没想到是这样的情况。 眼前的小娘子,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多小啊,就遭了这祸事,家里人也真是狠心。 她那姐姐也是个狠心的,刚刚的动静,马车夫都听见了,她妹妹怀了身子,她一开始也不叮嘱慢一些,反而叫他路上不要耽搁,能赶多快马就赶多快马,走多远是多远。 要不是这小姑娘敢吱声,孩子指不定就流了。 “唉,世道乱,前些时候宫内的世家忙着争权打仗,西律原先还太平的,后来占山为王的流匪就多了,遭了这事也不怪你,都是上天不怜人。” “姑娘是个坚强勇敢的,要是一些胆小撑不住的,早想不开了,你还能护着孩子的命,这样菩萨的心肠,往后的日子定然一帆风顺。” 马车夫见义勇为,连怀乐给的银票都没有要,对着她讲道。 “姑娘,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帮你的。” 怀乐泪眼婆娑,“谢谢大伯。” 梁怀月也没有费心多找什么,怀乐给她的金叶子她都留着,用了点碎银同伴只买了一大包袱的馒头,还有些水。 她听到外头马车夫扬鞭打马的声音,心里暗道不好,馒头顾不上拿就去追。 大声喊叫,“梁怀乐!”两脚怎么敌得过四只蹄子,两个马车轱辘,腿跑断了,也只吃到满嘴的灰。 梁怀月一提脚。 “该死的梁怀乐,大意了!” 竟然真的成了为她人做嫁衣,还被人丢在这个穷乡僻壤。 ........ 怀乐捂着肚子,撩开帘子往后看,溶溶月色后面什么都看不见:那些钱应该够三姐姐傍身了。 对不住了三姐姐。 当初怀乐因为三姐姐,也痛苦难熬,如今就让三姐姐还给怀乐一些,怀乐捏紧了荷包。 马车夫看出来怀乐心善,担忧她那没心肝的姐姐,劝慰她道。 “姑娘别忧心,你的姐姐看起来也是个有心眼的厉害角色,那有个庄子,她今晚在那住下,明日就能离开了。” ”你呀别担心,赶了一晚的路,瞧着你脸色就不好,再担忧过多,对孩子可不好。” 怀乐转回头,“谢谢大伯。” 马车夫说,“害,说什么谢不谢的,乱世当头,谁能没个难处。” “姑娘有没有想好接下来的去处?” 怀乐咬着唇,她计划要走之时,偷偷看过二哥哥和起央追手里的地图,当时怀乐记下了,西律城外沿线的地方有什么村子。 可眼下是三姐姐带着她走的,处处都黑得看不出周围有什么,怀乐也不好说准这里是哪里,脑子里一团空,不知道要去哪。 马车夫看怀乐忧心忡忡,就知道她也没算计,给她提了个出路。 “姑娘要是没有想好要往哪里去,不若去枣花村吧。” 怀乐疑问,“枣花村?” “对,在不远处的深林脚下,村子在一片枣花树林里,那里的人都是枣农,人都是好人,少有外人去打扰,姑娘到那,寻了地方住,肯定能得个清静。” 怀乐很心动,“离长京远吗?” 马车夫明白怀乐怕家里人找到的忌惮,“远着勒,枣花村少有人知,在林子里头,没个知道的人带路,都进不去,姑娘怀着孩子,在里头养,也是很大的好处。” 怀乐闻言欣喜,“那就去枣花村吧。” 偏僻就好,傅忱就找不到她啦! 马车夫之前做过枣花村的生意,熟轻就驾就进到了村子,怀乐看着这里,虽然小比不过皇宫,但是村庄里的尘味也叫人觉得心旷神怡。 怀乐的思绪松了一些。 马车夫有熟人,他把怀乐托付给了一户早亡了男人的妇人。 妇人叫万娘子,上了年岁,种枣树的,她为人亲切,听到了怀乐的遭遇,替她难过,亲切拉着她的手。 操着一口地道的西律民话,嘱咐怀乐, “好姑娘咧,生勒乖样子也长的俊,都怪那杀千刀的流匪,你就住在我这里放宽了心思,莫怕莫慌咧,大娘拿你当亲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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