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关静姝一怔。 “殿下当初知道这事?” 云隐便点头。 “奴婢也是偶然听得侯府下人闲聊时提及的,想着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告诉您。”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关静姝这下便更觉着自己是胡思乱想了,摇了摇头后,有些无奈笑了。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 另一边,眼见关静姝上了车,那车舆慢慢消失在一片银白中后,长公主才收回视线,再次轻叹一句。 “如果不是陛下,我还不知道,原来这些年来,静姝竟已变得这样沉郁了。” 以前的她只觉得自己这个好友自打成婚后就变了不少,不再似儿时那般和她无话不谈了。 可因着没有对比,她也就没意识到,原来这改变不是一丁点,而是仿佛换了个人一般。 想起关静姝先前在那小院中的模样,长公主心中莫名地泛酸。 印象中那个曾经洒脱明媚的小姑娘,怎么就会被磋磨成了如今这样呢? “殿下,您说什么?”许是方才那句话声音太轻,一旁的泽夏并未听清,便问了句。 长公主却回过神来,摇头说了句没什么。 接着才转身,往紫宸殿的方向去。 “走,去紫宸殿。” . 紫宸殿。 偌大的殿内,除了上首理政的天子,便空无一人,就连素来都候在身后的周成都被遣退在外等着,显然天子并不想身边有人。 这几日接连落雪,将整个皇城都妆点得一片银白,积雪的白透过殿门窗子印照进来,反倒将殿内照亮了不少。 今日本是冬至,麟德殿早早便备下了宴请群臣的宴席,诸位朝臣也都准备着入宫赴宴了,可天子这边,却一点过节的气息都没有,反而静悄悄的。 殿内,天子坐在御案前,跟前的桌上是摊开的折子,桌上不远处是正袅袅燃着的香,那香顺着鎏金镂空瑞兽香炉缓缓冒出,氤氲了整个御案,也氤氲了天子的视线。 他手中握着一只朱笔,悬停在折子上方,视线似乎落在那折子上,可过了良久,那支笔也没落下,反而一直悬着,直到那朱笔上的朱砂都因着长时间的悬挂而逐渐凝聚成一点,眼瞧着就要滴落在下方的折子上了。 这时的天子才动了动。 将手中朱笔放下,接着起身,走到一旁的窗边。 殿内的窗子素来都是关着的,殿中监周成怕外面吹来的冷风冻着了陛下,因而总是不忘叮嘱值守的内侍关紧窗子。 此时走到窗前的天子却伸手,修长的指尖缓缓推开呢紧闭的窗子,霎时间,凌冽的寒风吹入,仿佛刀割一般让人面上生疼,可站在窗子边的人却没有任何反应,反倒将整个窗子推到最大,让冷风愈发肆无忌惮地灌了进来,甚至吹乱了他御案上的东西。 天子透过窗子,看向外面,整个皇城的殿宇重重叠叠,一片银装素裹的景象,倒也有些赏心悦目。 可他的心中却没有赏雪的心思。 他只是看着远方,视线落在了一个方向。 心中想着,此时的阿姝是不是已经跟着皇姐到了那小院中。 又或者,她已经见着了小院的样子,也见到了团团。 她会是怎样的神情? 会高兴吗?会不会如同幼时那般笑得无忧无虑,什么都不怕? 又或者会哭吗? 他记得,阿姝小时候虽然胆大,总喜欢跑跑跳跳,可也是最容易被感动的了。 再小的事,只要能触动她的心弦,都会让她不自觉地流泪。 要是看见团团了,她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会不会喜欢? 团团是他花了许多功夫,亲自去尚兽园挑的一只小兔子,又亲自驯养,费了不知多少时日的功夫,才让这个小兔子记得了自己的名字,也记得见了阿姝便往她那里跑。 想到这儿,他又有些担心,团团够不够乖,会不会调皮,要是阿姝觉得它只是个赝品该怎么办? 他的心中,这些事反复纠缠,以至于连理政都静不下心来。 方才那折子已经在他的御案前放了不知多久了,可他却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满心都是,阿姝如今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可以,他多希望自己此时能陪在阿姝身边,可他没那个勇气。 他有多爱,就有多怕。 怕自己打扰了对方,怕他在看见阿姝的反应后,便忍不住唐突对方。 说到底还是他太懦弱。 这些年无论做了什么,都不敢让对方知道,反而要假借皇姐之手。 时至今日,阿姝都不知道,那故音是他派人去寻的,那《集贤散编》也是他费了好几年功夫,才找到的。 还原那座小院,更是让他睡少做多,院中的每一处,都是他照着曾经的记忆,一点点复原的。 阿姝取名的琼英落,是他拿了刀一笔一划刻上去的。 溪流的水,是他吩咐了六尚局的人,将水煮开再倒入。 琼英酒,是他失败了无数次才酿出的成品。 这一切,都是他甘愿为阿姝做的。 可他不敢让对方知道。 他只希望,能够让对方再找回过去,回到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姑娘的模样。 如此,一切便都值得了。 长公主进殿时,见着的便是天子站在窗边望着远处的模样。她缓步行至前方,接着开口见礼,说了句陛下大安。 原本正想着的天子这才回神,发现是皇姐来了。 “阿姝出宫了?” 似乎并不在意对方并未叫人通禀的事,天子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收回了面上一切的情绪,转回身子走到御案前重新落座。 “刚走不久,带着团团走的。” 天子闻言抬眸。 “她很喜欢团团?” 长公主点头,“不止是团团,那里的一切,她都很喜欢。” 说着便将先前在小院中的一切都复述了遍,末了了道:“陛下放心,静姝并不知道这些都是您叫人做的。还有故音的事,我也已经照着先前说好的圆了过去,静姝不会再怀疑了。” 听到这儿,天子轻舒口气,面上没有半点因着关静姝不知道真相而不高兴的神情,反而有些放松。 “她不怀疑便好。” 在听得长公主说关静姝在提及故音和《集贤散编》时有些迟疑的面色后,天子便庆幸,幸而司部的人早便回了话,说对方已经有些怀疑了。 故而今日长公主才会在关静姝还没问出口前,便直接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以此打消关静姝的疑虑。 想着方才长公主说的,关静姝看见那琼英时怀念的神色,还有发现团团时惊喜的眼神。 他的心中骤然一软。 即便没亲眼见着,他也能想得到,那时的阿姝究竟是什么样的。 那双曾经闪动着耀眼光彩的双眸,应当是星光熠熠。 这样想着,他便忍不住又多问了长公主一些方才的事。 长公主都照实回答了,就差原原本本分饰两角演出来了。 两人说到最后,长公主看着天子的脸色,最终还是决定泼个冷水。 “陛下,您打算这样瞒她一辈子吗?” 关静姝并不迟钝,相反,正是因为她太过聪慧,因而才会从云隐一句话中意识到不对。 若不然,今日长公主也不必故意提起故音,又说了那番话了。 可即便能打消她一次的怀疑,又怎能保证日后都能不被她发现? 次数多了,总会又露馅的时候。 届时,她又该如何去和关静姝解释? 天子并非想不到这点,可他只是说。 “再等等。” 等? 等什么,等多久,等到什么时候? 这些都长公主想问的,可她看着上首的人,张了张口,最终却将腹中的话都咽了回去, 最终只说了句。 “陛下,您别忘了,在静姝的心里,她始终认为,宁成业是因她而亡的。” 这样的想法一生都会陪伴着关静姝,永不会变。 “更何况,那外室下落不明,还有个外室子您也让我交给了宁夫人。” 他就没想过,这些事若是有一天都被关静姝知道了,会是个什么后果吗? 天子却只是沉默半晌,徐徐道:“朕只想要阿姝开心。” 让她开心,不要再为这些事难过。 等过了这段时日,过了这段最令她难过的时日,她对宁成业的愧疚也就会慢慢消退。 那时知道真相,会比现在知道真相要好得多,至少不会让她还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 所以他要等,等到合适的时候。 长公主却理解不了他的想法。 “您是天子,却处处畏手畏脚,若是能强硬些……” 说到这儿,长公主自己也停住了。 因为她知道,这根本不可能。 若是天子能强硬些,当初便不会连去关静姝婚宴上见礼都办不到。 因为他不敢,不敢见嫁作他人妇的关静姝。 最终,长公主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只是说了句告退,便离开了紫宸殿。 唯留下天子一人坐在御案前。 想着方才长公主的话,半晌,苦笑一声。 是啊,他为什么不能强硬一点? 若是当初他能强硬些,就不会让阿姝嫁入侯府了。 面前的折子依旧摊开着,他却没有再拿起一旁的朱笔,一旁的窗子开着,凛冽呼啸的寒风阵阵灌入,朔风侵肌,他的心也越发沉下。 不知过了多久,殿外有轻微的响动,接着便是周成入殿的步子声。 天子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余下幽暗,再无任何情绪。 “陛下,司部指挥使求见。” “宣。” 很快,司部指挥使便匆匆入殿,疾步的身影裹挟着外面碎雪风霜,周成见状适时地退下,并不多留。 天子看向下方的人,问了句何事。 指挥使拱手道:“回陛下,臣领着司部的人寻了好几月,最终在京城百里之外的一处崖下发现了那外室的踪迹。” “人还活着?” “已经死了。”指挥使道,“那尸体显然从崖上跌落,一身衣衫已成褴褛,但还认得出是那外室生前所穿那身。尸体臣也带去了刑部叫了仵作验尸,确认已然断气几月。那崖下原是湍急的水流,想来那外室跌落下去时便当场毙命,接着被水流冲至一处平坦之处,而后便留在那里,因着在水中泡了不知多久,面容已经分辨不清,但从尸体身上所穿衣物,和左手手肘处的红痣能暂定她便是那外室。” “面容无法分辨?”天子沉吟半刻,“既无法分辨,便不能断定她便是那外室。” 指挥使显然也明白这点,便应了句是,接着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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