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了那几个宫娥后,天子示意长公主和他出去,在走出殿门时,看见站在不远处一直张望的云隐,天子略一抬手。 “带她过来。” 身后跟着的周成恭敬应诺,悄声离开往云隐处走去。 长公主跟在天子身后到了偏殿,甫一进殿,还未站稳,便听“呯——”地一声,接着那放在偏殿中央宴几上的茶器尽数落在地上,片片碎裂。 而动手的人却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般径直抬脚,对着那茶器的尖锐碎片踩了下去。 “陛下——!”长公主忙叫了一声,却已来不及。 尖锐的瓷器没入鞋底,扎进脚掌,很快便有血迹沁出,沾在了地上的毯子上。 长公主见状指尖掐紧,却不知要说什么来缓解眼下氛围。 天子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直直踩过那些碎片,接着走到上首落座。 这点距离,他每走一步,都在地毯上落下了鲜红的血迹,看着触目惊心。 以至于当周成带着云隐入殿后都被眼前一幕惊住了。 “陛下,您这是——” “皇姐先坐。”天子略一抬手,截断了周成后面的话,示意长公主先坐下,接着又看向被带进来的云隐,“你且上前,朕有话要问你。” 方才一道被惊住的云隐这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上前几步忙要跪下见礼,却被天子拦住。 “站着便是,只需回答朕的话便可。” 云隐忙应了声诺,等着天子发话。 可几息过去,却没等到上首的人开口,不由地心中更是紧张。可宫规在前,她也不敢抬头,只能低着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你们少夫人,喝药的事你可知道?” “回陛下,奴婢知道。” “药效是什么,喝了多久?” 云隐便说是调理身子的药,喝了四年多,从成婚后不久便开始了。 “这几年,你主子身子有没有什么变化?譬如变得畏寒,吃不得寒凉的食物?” 云隐闻言一怔,下意识便要说没有,可却似乎想到什么一般,犹豫了半刻,方小心开口。 “少夫人她这半年来确实有些畏寒,吃的东西也变了不少。” 云隐说,以往的关静姝夏日总喜欢吃些解渴消暑的,穿衣裳也以轻薄透气为主,可近半年来却略有些改变。先是莫名畏寒,每月月事来时总疼痛不止,就连有时吃了点寒凉的食物便会头晕不适。 “如此异常,静姝就没觉着不对吗?”一旁的长公主听了后没忍住问了句,“你常伺候也没发现?” 云隐便有些为难地开口。 “殿下,这……以往我家少夫人也有过类似情况,且这些变化时间短,情况并不明显,奴婢便也未能察觉。” 若非天子问及,云隐只怕也想不起来。 长公主闻言还想说什么,天子却径直问了句。 “这药是谁让你主子喝的?” “先前我不是说了,是宁成……” 天子略一侧头,视线落在开口的长公主身上,凌厉的眼神让对方骤然收声。 “你说。”他这才重新看向云隐。 云隐也被方才天子霎时冷下的视线弄得紧张,她猛地深吸口气,接着才小心开口。 “回陛下,是靖远伯……我家姑爷找人开的方子,药也是姑爷的人去配的。” “果真?” “奴,奴婢不敢撒谎!” 天子沉沉着眼神看着她半晌,接着开口。 “最后一句,宁成业待在侯府的日子多不多?” 似是没料到天子会问这么一句,云隐有些不明白,可她还是极快地反应过来。 “姑爷工部差事忙,甚少在府中,时常都在外忙着。” 她这话一出,一旁坐着的长公主不由地皱眉。 工部哪有这么多事要忙? “朕知道了。”天子没再继续问,只是略摆手,“你且下去。” “陛下,我家少夫人……” “姑娘,往这儿走。”不待云隐说完,周成便知机地上前几步,赶忙将云隐往外带去,两个人出了偏殿门还隐约能听见几句话。 “周大人,我家主子她……” “放心吧,伯夫人在这儿好好的,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可是……” “走吧。” 殿内很快又只剩下了天子和长公主二人。 此时天子脚下的那一小块地方早已被鲜血浸染,可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指尖摩挲着。 长公主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模样,想要开口,却又始终没说话。 “宁成业……”忽地,天子沉沉开口,念了句宁成业的名姓,接着竟笑了声,“好一个宁成业。” 冷岑岑的笑声。 半晌,周成折返回来。 他恭敬站在下首,视线却一直落在天子脚下的那滩血迹,似是想开口劝,谁知天子却比他更快开口。 “皇姐,替朕去看着阿姝。”他道,“她现在需要人陪着。” 提及关静姝,他方才一直冷厉的声音略缓了下来。 长公主想叫他先处理伤口,却在对上他的视线后叹了口气。 “好,我这便去。”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去,在出殿门的瞬间,听见了里面天子的声音清晰传来。 “叫司部指挥使来。” 长公主脚步骤然一顿。 司部。 那是专属天子的暗卫。 司部查案,比部审讯。 陛下他…… 转身看了眼偏殿的大门,长公主心中忽地想起先前天子答应大选的事。 也不知,这大选还能不能继续下去。 作者有话说: 白天上班,晚上码字。 什么人间疾苦,写着写着就打瞌睡了
第八章 关静姝醒来时已是午后。 睁眼后的她眼见身边几个宫娥欣喜的神情,整个人有些恍惚。 正想着发生何事时,便听一旁熟悉的声音响起。 “静姝,你终于醒了。” “殿下?”关静姝看着坐在床边的长公主,有些不解,“我,怎么了?” “你方才吓坏我了。”长公主道,“话说的好好的,忽然就闭眼昏过去。好在没什么大事,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关大人交代了。” 交代? 关静姝不明白。 “我怎么会忽然晕了?” 直到现在,她都只想起先前自己似乎是和长公主说着说着就觉着不适,接着眼前一切都变得天旋地转起来,即便是坐着,也感觉自己仿佛踩在云端上,整个人飘飘然,恍惚中似乎听见长公主在叫她,可自己刚张了张口,还没回应,眼前便忽然变黑,接着什么都不知道了。 许是因着刚醒,她一时忘了原本的自称,反倒像儿时一般,和面前的长公主问了句。 “殿下,我睡了多久?您说的交代又是何意?” “你睡了一个多时辰。”长公主回道,“至于交代……”她轻叹口气,“先前你一直喝那荥阳紫笋时我便应该制止你的。原本那茶便属寒性,这明义殿又凉爽,殿内还盛着大块的冰,你也不似我这般畏热,几样堆积下来,倒一下叫你身子受不住,这才忽然昏过去了。” “才刚尚药局的人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问题,开了方子,回去熬了药喝下好好养养便是。” 原来是因为喝多了那荥阳紫笋吗? 关静姝听后便也没多想,因而也没注意,长公主面上些微不自然的神色。 并非她想瞒着对方那药的事。 若是可以,长公主恨不得立时三刻便将真相跟关静姝和盘托出,这样才能让对方知道宁成业的真面目。 可偏偏…… 尚药局的人方才瞧了关静姝的身子后曾说,因着对方连着喝了这么几年的避子药,即便已经极力规避伤害,可是药三分毒,如今关静姝的身体内里虚得很,因而才会变得畏寒起来。 这样情况下,就算是停了避子药,想要孩子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简单来说,就是关静姝的身子被宁成业给她的药掏空了,日后只怕难以受孕。 最先听到这消息的是天子。 若非如此,他也不那样生怒。 只是怒意之后他还记着关静姝的情况,知道自己这个皇姐性子急,嫉恶如仇。因而在关静姝尚未醒来时便又派了周成来,特意嘱咐了暂时不要将此事告诉关静姝。 日后找了合适的机会再慢慢跟她说。 否则说得急了,关静姝只怕接受不了。 至于她的身子,天子吩咐了尚药局,开了最好的方子,配了最好的药,届时让关静姝带回侯府,慢慢调理。 思及此,长公主便又强调了句关静姝回去了定要按时喝药。 关静姝顿了顿,似是觉着对方有些太过认真。 “殿下,您自己也说了,不是什么大事,这药喝一两剂便够了,哪还有长时间喝的道理?” 许是因着先前那几年喝了太多药,故而关静姝十分不喜喝药。 长公主见状劝了她几句,最终也还是没能说服对方。 只能守在关静姝身边,眼瞧着她喝完了这一回的药后,才换了云隐进来,接着又特意派了人将对方送出皇城,才放心去了偏殿。 “走了?”此时的天子正在上药,先前被他刻意踩在碎瓷片上的脚掌已经皮肉外翻,可当尚药局的人替他上药时,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在看见自己皇姐进殿后抬头问了句,“那药她带了吗?” 长公主摇头。 “劝过了,她说不需要,怎么都不肯带。” 对此天子似乎并不惊讶。 “喝了这么几年的药,听见要继续再喝自然不愿意。”天子的指尖在身旁的桌面上轻点着,“日后再说吧,不急于这一时。” 他说着看向长公主。 “日后皇姐多召她入宫,再找机会把那药劝她喝下便是。” 眼下的天子看起来正常极了,全然不似先前往碎瓷片上踩的阴郁模样,就连眼底原本泛着的血色,也早已散去,变得同往常一样幽暗深邃起来。 可长公主心里清楚,今日的事,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 . 宁成业其实早就想回侯府了。 自打前几日他被永阳坊这边的人叫来后,便一直在这儿待着,就连工部的差事他都暂时不去了,叫人替他告了假。 只因原本稍好些的大郎不知怎的,又开始高烧不止。 宁成业赶到时,大郎整个人都烧得迷迷糊糊,双颊看着通红,身上皮肤更是滚烫得吓人,口中也不停念叨着什么。 宁成业仔细一听,才听出是儿子这是在叫他。 身为母亲的云柳在一旁不住地啜泣,责怪自己没能照顾好大郎,还说大郎病着时便一直说想见父亲,可她都压着不叫人去侯府,就是不想打扰了宁成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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