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干净洁白的身体,眼下陛下单独召见,便由不得人不浮想联翩。 陆子明清咳一声,“燕草兄,请。” 宴归怀依旧慢吞吞的,“子明兄请。” 蓝开在后头,瞧见两个芝兰玉树的男子耳根微红,脚步些微凌乱,不由一乐,世道变了,这轮到男子心慌意乱胡乱揣度了,哈,他蓝开就没这样的烦恼。 蓝开垮了个脸在前头引路,快到宣室才堆满笑,躬身伸手,“二位大人请。” 上京城三十六坊,属古生坊最清宁,青色石板铺出长达四里的书墨街,立在云坊交叉口,往东走到尽头是大成三学宫之一的太学,往西接上京城最繁华的安和坊。 书香墨香,除了书肆、私塾、学馆,结庐,文玩店,书墨街属茶楼最多,梦泽茶肆是位置最好环境也最清幽的茶楼,梨花木雕栏画栋,园内流觞曲水,极尽雅致,接待的也大多是勋贵子弟。 “世事荒诞如斯,炎寅兄,不如我们几人结伴出逃吧,南越,交跖,河套玉门关,有多远走多远,这样就不会被逼迫参加什么选后宴了。” 案桌前烹着庐山云雾,茶香缭绕,陈伯寅一身墨色衣袍,推了杯茶到歪斜在榻上的好友面前,“少喝点罢,殊不知多少人为三百秩官钻破了头。” 今日聚集在此的六人,身上都背着要参加选后宴的苦果,闻人望抱着酒坛唉唉叹气,“想我少年人,壮志未酬,却要学女子一般邀宠,去争夺一名女子的喜爱——被逼着研习琴棋书画,弓马射箭也罢,不近女色也罢,连酒也不给喝——带出这坛酒来,废了我老大劲。” 他一说,棋盘旁执黑子的柳居人笑道,“总不比邱伯父逼着邱黎洗髓伐骨练武功还要惊悚些。” 对面坐着的正是平尚书事邱仞之子邱黎,眼下都是青黑,拿着白子的手指都控制不住的发抖,不是生气,是被逼着没日没夜练武练的。 “女帝陛下箭术,武功都不俗,想来伯父是担心陛下看不上书生,才要逼迫子礼练武的。” 邱黎手臂仿佛不是自己的,白子掉在棋盘上,险些毁了一盘棋,捡起来时对自己父亲口下也不留情,“邱生逼我练武,只是担心以后入宫打不过陛下,被陛下拿捏罢了。” 身为人子本不该直呼父名,非议妄言更是大逆不道,但邱黎性情一直如此,几人习惯了,且男子为帝时,送女儿入宫,女子为帝时,送儿子入宫,父与子的外表下,是赤落落的利欲熏心,身为钻营富贵的工具人,心情不好情有可原,是以其他几人也并不出言相劝。 闻人望心有戚戚,“这不许那不许,倒像是养一头待宰的猪,只等三月一过,盖上印章,拿着牌号,等着女帝陛下挑肥拣瘦。” 他说着,酒意上来,一下坐直了,“炎寅兄,邱黎兄,居人兄,仲云兄,我们逃走罢。” 他把茶肆内或是下棋,或是煮茶,或是正懒散投壶的友人点了一遍,又看向窗边的男子,唤了声柳云溪,没得应答,恍觉查出外头街市似乎格外安静,不由又问了一遍,“小柳树!你在看什么,和你说话呢。” 立在窗边的人手掌握着窗棱,手中棋子落在地上尚不自知,神魂不知飘到何处去了。 隔间内其余几人相顾一眼,皆起身整理衣袖,往窗边走去,一看便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作者有话说: 感谢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宝宝投喂的地雷~ 感谢做成一条咸鱼、埃、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48783669宝宝灌溉的营养液,感谢宝宝们的留言,爱你们~
第26章 、见一面,魂丢了 古义坊书墨街的颜色是素净的, 又下着些许深秋细雨,黑、白、灰,整条街仿佛静置成了水墨画, 缓步而来的一人便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青衣,身形纤细, 容如玉色,玉冠华颜,掌中折扇抬起竹帘, 朝伺候在侧的书童微微一笑时,天光似乎都失去了颜色。 心跳鼓噪耳膜, 所有的酒意似乎都涌上了头顶,飘飘乎神魂不觉。 闻人望紧紧抱着酒坛, 到那身影消失在帘幕后许久,才如梦初醒,轻轻呼吸问,“那是谁家女郎,世界上真的有仙女么……” 方才人望兄还在大吐苦水,柳云溪心里是想笑的,却也没了笑的兴致, 只握着窗棂的掌心潮热, 因家族荫蔽,家中祖母母亲与他说亲时,寻常官宦家女儿随意挑。 但那样的女子, 当真能看上他这样只知道吃喝玩乐一事无成的浪荡子么? 陈伯寅些许失神, “能有安平王殿下、晏家宴归怀、光禄大夫陆子明伴驾的, 天下只一人。”只看这位陛下能只身带安平王殿下出街, 便足见魄力, 想来白日朝堂上一番动静,委实不假。 闻人望失声,手里抱着的酒坛砸在脚上,才跳脚道,“她就是女帝陛下?” 虽是问句,心里已经确定了,父兄劝他时,万千叮嘱,说女帝陛下非一番姝容,叫他入宫后要小心警惕,切勿受美色所惑,万事以家业大计为重。 那时他百般不愿,也不曾打听女帝究竟是何等出色的样貌,没想到是这样笔墨诗词都难以描述,颠倒众生的倾世容颜…… 闻人望一时心绮神摇,袍角被酒打湿也顾不上,神思不属地坐回了榻前,真的好美,尤其笑起来时,一双凤目里笑意盈盈,绵绵秋雨都笼不住的朝霞丽色,湖光黛眉,琼鼻精致,红唇潋滟,把一袭青衫穿得那样好看,不知女装是何等模样。 陈伯寅看他面色发红,年少慕艾,哭笑不得,“怪道家父叮嘱府中的子弟,让选后宴前不要出门,也不许进宫,连郎官的职位都逼迫着请辞了,这见一面,就把魂丢了。” 闻人望脸色大红,往窗外斜对面的酒楼看了一眼,站起来,发现自己衣袍脏了,稳了稳神,“我先回家了。” 他生得隽秀,此时面带绯红,神情向往,便似那朝阳,英气蓬勃又明亮炽热。 柳居人笑问,“人望,我们什么时候去玉门关?” 闻人望听出来是调侃,面色大红,大方道,“我对做皇帝不感兴趣,但是我家认识雾隐山名医,我去请来给陛下看病,一定能治好陛下。” 几人里属闻人望年纪最小,也不再笑话他。 闻人望急匆匆回家换衣服。 柳云溪清咳,几人各自落座,却也没什么心思下棋了。 柳居人把棋子扔回棋瓮里,自窗户看了眼斜对面的清渠酒肆,“不是受了重伤么,怎么出宫来了。” 陈伯寅烹茶,“招贤令一下,太学祭酒虞朋解印归乡,那些个太学学子一时情忿,正写诗作文,明面上写的是山是水,实则是讽刺天下乱事,号召读书人都寄情山水,做结庐山寺的隐士,待朝政清明时再出来做官,安/邦定国。” 讽刺了陛下,自然连带着讽刺了他们这些向‘恶势力’投诚的世家子。 柳居人问邱黎,“太学祭酒走了,太学还归伯父管啊,伯父不管么?” 邱黎擦着剑,面无表情,“只怕是又想靠陛下飞黄腾达,又对屈居女子之下心生不忿,看热闹看得乐呵,说不定还要跟着骂一骂,毕竟陛下越孤立无援,三月后越容易接手。” 陈伯寅些微摇晃着一盏庐山云雾,未接话。 柳云溪苦笑,“邱黎这回猜错了,朝中人现在压根不敢站出来痛骂陛下,不过一早上的功夫,李、顾、孙、徐四府陆续被抄,今日家父和几位叔伯下朝后,忙着朝政要务,言行间已颇为忌惮。” 以往提及,不尊重时喊妖妇,尊重些也只称那女子,或这女子,今日便是气愤要改课税,也只称陛下,圣人,或是女帝,皇帝。 家中的夫人女君往常时时议论女帝旧闻,当为笑谈,今次也被细细叮嘱过,下了严令,不许再妄议,轻则家法伺候,重则赐死,两个家臣婢女不晓事,背地里多说两句,都已经被发卖了。 至少明面上,无人敢再不敬。 自选后宴的圣令一出,柳居人便住去了京郊别庄,几日没回府,一听这是变天了,十分震惊,半响方才道,“那太学出事,他们也不管。” 陈伯寅呷了一口茶,“朝中岁末升迁课考,官声很重要,这时候得罪清流,吃力不讨好,且午间散了朝会,更改税课的消息一出,已在各府引起了轩然大波,俱是反对声,十月课考贤良,陛下诏不到人,自然得仰仗群臣,税改便改不下去。” “所以无论学子怎么闹,群臣都只会作壁上观。” 学子年轻气盛许多,抱着一腔热血意气,真要闹起来,陛下只怕四面楚歌,柳云溪出神,“如何解?” 陈伯寅思量,“其实陛下下令严查关卡,不许学子入京,入了城的也遣散回家,分而化之,停办今年的文武试,单单上京城这六千学子,就好对付得多。” 清渠酒肆里,宴归怀提了一样的建议。 “太学六千学子里有一半是从各州郡来的,陛下可着令他们返乡,逗留京城的,以‘不孝悌’之名取消往年太学课考成绩,学子寒窗苦读,绝不敢轻举妄动,也就不会再喧哗了。” 不孝不悌这一个名声压上,一压一辈子,前程也就毁了,无人会轻易尝试。 宴归怀这一计釜底抽薪,不可谓不好。 崔漾却未立时应下。 一行人刚从对街的贤良馆来,这是司马庚九年前命人建盖,专门给各州郡举荐的孝廉、应征召的学子、能人志士居住用的。 十月课考,眼下临近八月,文武试将近,往年贤良馆早早就住满了,地方也一扩再扩,住也住不下,今岁门可罗雀。 如今的上京城不是没有学子,是学子们不屑应诏,没钱住客栈的,宁愿睡破庙墙角。 且还有一些慷慨‘义士’出资,搭救这些学子留住京城,书生们不但没走,还几乎全留下了,打算一留留到十月岁末,眼下走在街上,随处都能看见书生文人。 陆子明行礼回禀,“今日朝会散了没多久,太学里跳得很厉害的高言、高睿,郑弥、袁江已经托病归家,想来朝中无人敢在这件事上煽风点火,情况好了很多。” 数千学子聚集上京城,一直没闹出什么动静,也没有过激言论,诗作不少,只不过是写些山山水水,拉帮结派,拒不出仕做官罢了。 崔漾略翻侍卫搜集来的诗词,倒笑了笑,“果真是读书人,表达抗议也十分文雅致趣,你看这句‘豺狼当道鬼神泣,萧鼓哀吟上云霄,王公自顾万金身,青山旧国故难归’,简洁明了,短短四句,便把朕,连带满朝文武通通骂了一个遍。” 清流学子虽无官职,但力量不小,百余前年宦官当道,几次党锢之争太学学子都牵扯其中,出力不少,太/祖朝到司马庚之前,太学十分势微,几乎等于无,现在规模比百年前还要盛壮,却没出现什么激烈的抗议声。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26 首页 上一页 31 32 33 34 35 3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