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卫很肯定,“她自己不练,也可以交给手下练,刚才那男子使的燕过无痕就是已经失传的武功绝学,错不了。” “那日我见她用内劲给陛下疗伤,武功定是不弱的。” 肖明冲说着便打了个寒战,此女当真睚眦必报,被沈恪长弓射中落江,便也练得一手好箭术,大成内无人能匹敌,除了这依旧恣行无忌的脾性,根本无法让人相信,这还是崔九么。 念及陛下方才苍白的容色,肖明冲心中忧急,“我们先进城,再想办法!” 文出点子武出力,两人上了马,往城中去了。 崔漾叫一名暗卫上前,吩咐道,“跟着那名影卫,查他们老窝。” 洛扶风低低应一声是,很快隐匿在了人群里。 江风凉透,司马庚压不住咳嗽起来,半响方才平息,淡声道,“不必浪费人力,早先我便叮嘱过,若事败,各自散去,不可回转,待它日复起时,自有令信。” 崔漾气笑了,“后日便是禅位大典,想必你也清楚,这次是你唯一出逃的机会,眼下事败,只好做只笼中雀,你这样聪明,叫我很为难。” 要说直接削了,与王行并排放着,走哪带哪儿,做个告诫自己的警示,又不太甘心,削完王行她便后悔了,人死灯灭,死了什么痛什么苦感受不到,死了也白死,刀口饮血的人,葬不葬,有又什么区别。 单就放着,却是个不小的隐患,她可以抓他一次两次,但却是一件完全没有意义又浪费人力物力的事。 这便是历代新皇登基继位,屠戮废帝最重要的原因。 那一双凤眸盯着他,黛眉微蹙。 定是决定禅位大典一到,便取他性命。 而经此一役,无论如何谋划,必再难有机会,禅位大典守备森严,绝无活命的机会。 袖中拳握紧,又松开,江风凌冽,刀刮削骨,司马庚忽而道,“你不会杀我。” 崔漾气笑了,“其实我便是现在杀了你也无妨,至多名声差一些,收拾起前朝遗臣遗将费力些,将来史书留上一笔,但还不至于到不留你性命,便不能成事的地步。” 以他的智谋,不应该心存这般幻想才对。 崔漾将一卷明黄的绢布扔到他脚下,“若觉得我不会杀你,何必留这样一道密旨。” 郭鹏追着两名影卫,追到一处山庄找到的,如果司马庚事败身死,这卷圣旨便会交到两名辅政大臣身上,禅位沈恪,由沈恪继承江山大统,拨乱反正。 那明黄绢布上有特殊云纹印记,不必看也知是真的,司马庚面色微变,旋即淡淡道,“我说了,你绝不会杀我。” 那一双如墨点漆的星眸里,完全不似往常深邃迫人,反而像装了烈日灿星,裹挟着热意和岩浆,面容越雪白,眸光也越燃烧。 崔漾勒了勒缰绳,念及自己的名声,以及一路来百姓们的议论,倒哑然,“要是仗着一张好脸便想胡作非为,倒要叫你失望了,你还没有绝色到能让我出这么多力气的地步,不至于。” 司马庚神情冷寂无波无绪,眸色却漆黑,深不见底,淡声道,“我说的秘密,不是我的身世血脉,亦非宝藏,而是事关你会在意之人的生死下落,你若不想知道,尽可杀了我——” 崔漾失笑,已失去了与他周旋的兴致,左右后日禅位大典一过,非叫他魂归西天不可,遂懒洋洋勒马,“我在意的人很多,不知你说的是谁。” 司马庚袖中手指微拢,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道出这件事,但眼下对方既已动了杀心,这便是一张筹码,便如他所言,崔九绝不会杀他。 司马庚上前一步,开口道,“我说的是——” 崔漾勒马,蹙眉看向远处。 “报——” 快马疾驰而来,是元呺,随之一道来的,还有尚书郎中杨明轩,另有两名背着信筒的褐布军服男子。 司马庚熟悉军务,面色骤变。 崔漾一看那男子衣衫,还有手中拿着的黑褐色节符,微变了脸,“何处?” 两个军曹谒者要拜,被元呺拦住了,禁军围上前,悄无声息地清了场,杨明轩心神紧绷,“晋阳。” 崔漾接了军报,军报上印有三种漆腊,三红,上党告急,吴王吴顺十数万大军压境,太守侯万重八百里加急件告急求援。 “吴顺兵分三路,后续还有押运粮草辎重的援军,人数只会比十万不少。” 崔漾沉吟,晋阳是吴王吴顺的地盘,拥兵二十万,东有萧寒,西边麒麟军,有陈方坐镇,吴顺便是倾巢而出,也要留至少四五万看家。 但哪怕是十五万,眼下对她来说都有些棘手了。 按道理改朝换代的消息至少也得两月才能传回边疆,两个月足够她稳固朝纲,现在吴王吴顺打着诛杀司马昌,进京勤王的旗号,是歪打正着了。 崔漾正要吩咐回宫,远处又传来马蹄声,飞马似乎惊了商家百姓,不少惊呼声,乱成一团。 “报——” 于节下马,奔上前来,满口的燎泡,“颍川沈恪发动文武百官,各家权贵宗亲,签署联名书,预备在三日后禅位大典上,罢朝请命,逼迫陛下还朝于司马氏!” 他这话一出,立在一旁的杨明轩、元呺、许晨几人都变了脸色。 崔漾翻看于节带来的名录,倒是笑了笑,沈恪这个发难的时机选得好,想来沈家已先一步收到了军报,此时联合百官罢朝请命,叛军压境,她不得不调兵平叛,一旦调兵,便压不住罢朝请命的百官。 如果不调兵,晋阳吴顺十二万大军顺汾水南下,攻破函谷关,与守在上京这十万麒麟军战在一处,再有京中官员倒戈配合,她必败。 迫于内外压力,她若无应对,被逼下龙椅不过是迟早的事。 女称姓,男称氏,在这些人眼里,女子自然不算司马氏。 崔漾吩咐暗卫,“把安平王带回地牢,严加看管,立刻去传旨,宣骠骑将军秦牧,前将军盛骜金銮殿议政。” 又吩咐郭鹏,“看样子一个囚牢不够用,你叫匠人接着修,暂定十二个。” 作者有话说: 感谢辞瑾@宝贝投喂的地雷,感谢LokiofAsgard宝宝投喂的营养液,感谢宝宝们留言~
第9章 、端看她意欲何为 郭鹏很有执行力,匠人们也是现成的。 功曹听要改出十二个囚牢,吃惊不已,又看了看关着的那位,真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坐在那暗室里,也熠熠生辉,清贵俊美。 功曹迟疑问,“只是牢房?陛下可另有交代?” 郭鹏不解,“交代什么?” 功曹比划,“要不要修一些寝房、浴池之类的云云啊……” 郭鹏粗声道,“陛下只说修囚牢。” 功曹不急,旁边一个小工匠急了,压低声音小声说,“大人呀,事事都要陛下吩咐,还要我们干什么,郭大人您想想,鲁王司马昌,被陛下一箭射杀了,废帝,逃跑几次,朝露殿都拆了,人还关在这儿,此二人有何不同?” 郭鹏是个实打实的大老粗,却也能一眼看出两人的差别,一个老丑,一个俊美,再加上宫内外盛行的流言,郭鹏霎时粗红了老脸,主上貌似确实是这样,对待敌人,无才的,无德的,长得丑的按罪论处,有才的,或者长得好看的,就关起来。 下一个准备要关的,不正是与废帝齐名,容貌上甚至还要胜出一筹的洛神公子么? 这可不是明君所为,但当了皇帝不能随心所欲做些想做的事,还当皇帝做甚! 郭鹏大手一挥,“好吧,你们只管修,也要兼顾安全牢固,别把陛下的心肝宝贝砸坏了。” 又说,“小子你挺机灵的,好好干,将来肯定有前途。” 小匠人得了夸赞,喜上眉梢,“好嘞!将军只管放心,我等世代修工事,差不了!” 司马庚静坐在简陋的榻上,耳侧渐渐宁静,如今四面楚歌,不知崔九要如何解这一死局。 她军将起家,手里是不缺战将的,但朝中不稳,军心必然涣散,上京城一乱,想要起死回生,难于登天。 这时候叫修囚牢,下一个装的定是沈恪了,如此狂妄乖张,比幼时更甚。 宣室里,许半山已将细致的军报捋了一遍,“一旦放吴顺大军攻进函谷关,进入关中平原,上京城危矣,以臣之见,需得将叛军拦在函谷关外,才是稳妥之计。” 崔漾靠剿灭山匪流寇起家,后头在漠北征战,手底下的臣子大多都有参战经验,战事一起,不分文武。 御史中丞于节反对,“主上手里三十万大军,一半是刚收编的,这部分人心不齐,已被主上派回漠北戍边,余下十万精锐防守京畿区各要营,调去打吴顺,上京城怎么办?没有兵,怎么压得住这些迂腐的官员。” “别忘了,上京城有六姓世家,豢养府兵。” 于节说的事,众人都已知晓了,京畿守军不能少,否则各官员、世家府兵集结起来,过万众也是不小的威胁,并且这些府兵是由宗府单独豢养训练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死士,战斗力比普通兵丁强了不知多少倍,是精锐中的头部阵营。 元呺上前行礼请令,“陛下给臣五万众,臣愿挥师北上,平定叛军。” 崔漾摇头,点了点舆图,“吴、楚两地正内乱,吴建德、岳子明打得火热,暂且分不出兵力,南边南王胆子小,北上的可能性很小,关键是萧寒,萧寒雄踞齐鲁,西望晋阳,我们出兵太少,反而给萧寒可乘之机,恐会坐收渔翁之利。” 元呺旁边一身高八尺娃娃脸,立时便道,“萧寒那个泥腿子,压根不足为惧,主上让属下带兵前去,三板斧把他脑袋砍下来。” 娃娃脸天生力强,名唤盛英,是盛骜的弟弟,脸嫩脑袋小,但背着两个大斧头,块头大,走在路上行人都怕他,因着说话声像小孩,有个巨斧婴的绰号,天生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盛骜呵斥了一声,“切莫轻敌,那萧寒十二岁敢拉拔匪寇,远遁滨海之地圈地为王,把一帮贼寇训成纪律严明的强兵,本身就不是能小觑的,再者他十六岁那年,求娶崔九被拒,就此发下誓言,潜心修学,前段时间,还自齐鲁之地流传出萧寒祭奠亡妻的诗作,比你不知强上多少倍——” “咳咳——” 周围几人都拼命咳嗽。 盛骜后知后觉,讪讪地停下了,他寻常训斥新兵训斥惯了,一时倒忘了,崔九便是自家主上,那萧寒胆大包天,竟是在鲁地立了一衣冠冢,刻萧寒之妻崔漾墓,每年烧些自作的诗文祭奠亡妻,此事传得沸沸扬扬,连中原百姓都知道了。 这几年麒麟军多在漠北漠南,没空和萧寒计较,可这么提起萧寒,总归是不妥当。 盛骜尴尬地请罪,“末将一时失言,还请主上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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