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的朋友如此之多,还个个衣衫不整?”谢惜时的声音冷得像是从雪地里滚了三圈又在冰里浸了三圈,手勾上她的纤细的腰肢,步步紧逼。 听到谢惜时讲方才的那些伶人,陈念春反应过来之后颇感心虚,他进一步她就退一步,一进一退,直到退无可退,身后就是房柱,后背一片冰凉。 “我……我……”陈念春吞吞吐吐,躲避他迫进的气息,如兰似麝。见陈念春这般吞吞吐吐,谢惜时手指轻轻一拉,扯下她覆在眼上的丝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扳过她光洁的下巴,强迫她看着他。 陈念春感受到眼前的丝带如一阵清风般从脸上滑落,长而翘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不适应的抖动,睁开眼睛,正对上他靠近的脸。 呼吸一窒。 凑近的这张郎君面容,因在病中面色显得有些苍白,却得到上天优待白也白得像无暇的白玉,窗外炫目的雪色印成白光斜斜得打到他的一半侧脸,长睫留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眉目深邃,瞳色幽深如墨玉。 如果此时不是拧着眉头眼神像是要吃了她的话,绝对是一个琉璃样的病美人。 病美人的手劲儿还不小,掐着她腰肢的手紧得她气都有些喘不上来,陈念春吸了口气,脑袋一偏躲开他灼灼的目光, “……我只是同些女郎玩耍,我又没有看那些男人,再说看看脖颈子怎么了,”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声音也大了起来,“就是脖子罢了,平日里宴上女郎胸脯子都露呢我就不信你没看到过!” 时下女郎们的衣着样式多且复杂,魏国成国的衣裳皆是坦领,就是陈念春最常穿的柯子齐胸也都是露出一大片锁骨,所以陈念春从来不觉得看点男人的脖颈子有什么大不了的。 谢惜时气得不轻,手掌握成拳抵在唇边,谢惜时止不住的低声咳嗽,眼眶泛起红晕,声音也低了些,“你对我是否有些真心?” 他看着她的眼灿若寒星,却难掩伤心,往日高高在上的长陵玉郎也依然躲不过情爱的枷锁,在爱情里患得患失失落彷徨。 为何,为何有了他,她还要去同那些小倌儿寻欢作乐?明明今日她还送来了橘子糖,她的心意,到底如何…… 陈念春压在心底的有些话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柔白的手掌拽住他握住自己下巴的手,语气里带着嘲讽,“真心?谢雪君你怎么和我说真心?” 她生气的样子一改从前的懒散,气势逼人,“你敢说你接近我是因为心悦我?你同我哥哥写下协议将我当做随意交易的物品之时你怎么不说真心?你耍猴似的看着我对你动心的时候怎么不说真心?” 谢惜时眼神晦暗不明,如同水中倒映的一轮明月,任何一阵清风都能让明月支离破碎。 “你问我真心,我倒是想问问你对我到底有几分真心!”陈念春什么也不顾忌了,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 二人之间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似有风云酝酿,谁也不让着谁。 谢惜时气血翻涌,被她一句有一句的诘问堵得心慌。有无数的话想说,想说自己是因为对她萌动了心绪才会与陈洛鹤定下那条合约;想说自己对她的心动从来都不是假的;想说自己从来没有想要耍过她。 眼前浮现一阵白光,粉雾一般的柔蒲树下,那是他们的第一次私下相约,本想将与楚国大宰相陈洛鹤的约定内容向她询问意见,见到她,俏丽的站在漫天飞花下看着他的样子,他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那时候他就该明白,他们二人之间心动的从来就不止有陈念春一个。 张了张唇,话还没说出口,一大口血就涌了出来。他松开搂住她腰肢的手,往后跌去,只是一瞬间,捂住唇的雪白手指间就溢出鲜红的血液来,白与红,凄惨的热烈。 陈念春脸色大变,眼看着谢惜时再自己的面前倒下,血液滴滴落在杏黄色地毯上晕开一片血渍,仓皇想要伸手去接住他可谢惜时虽然瘦削但到底是个身量高大的男子她拉不住他只能和他一起跌倒。 陈念春跪倒,面对着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他的脸依偎在她的掌心,脸上手上皆是蜿蜒的血迹,看着她的眼神缱绻,他口中血流不止却还挣扎着想对她说, “阿稚……我对你的真心……”他抬起眼看着她,像是一只受伤的幼兽。声音断断续续,一边咳嗽一边吐血,还挣扎着想说什么。 陈念春脸都白了,声音里带着哭腔,哽咽着抱着他,“不要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是真心的,是我不好……”陈念春后悔,明知道他前几日才吐了血还非要与他争执,明知道他伤重还一时意气刺激他。 制止他,不让他再说话,对着门外大喊,“谷雨!惊蛰!块去请郎中来!” 谢惜时的眼睑半敛,倚靠在她的肩头,喉咙间微微发痒想吐血,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可闻着她身上的香气,他却觉得难得的心安。 门外因为她吼的这一嗓子乱得人仰马翻,惊蛰谷雨听到自家郎君又吐了血,急得头顶冒烟,快马加鞭得分头去绑郎中去了。 一边等着的窕娘本就是故意将这个南曲班子找过来想反方向促进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没想到陈念春这个不省心的居然还把人家郎君给气吐血了,一时也有些茫然。 至于那些瑟瑟发抖的伶人和闻讯而来的繁春楼管事妈妈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也要昏死过去,要是谢家的谢玉郎在他们这里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一门之隔,厢房外脚步走动,人声喧嚣,来来往往之间乱成了一锅粥,厢房内却像是与世隔绝一般的寂静,风声雪声还有低低的喘息声和女郎的哽咽声。 陈念春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那些曾经怀疑的伤心的难过的此刻都不再重要,她脑子里的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希望谢惜时能平安。 原来,爱一个人真的会甘愿放弃一切执念。 作者有话说: 误会马上就清楚了,马上开始甜甜甜啦!
第37章 月笼纱 外面的雪扑漱扑漱下的急切, 雪花略过窗户,依稀还能看见上面精致的纹路,屋檐上堆积的雪块累积起来成块的往下落, 留下沉闷的声响。 烧着地龙的屋子温暖而寂静, 谢惜时吐出了一大口血,他和陈念春的衣襟上都沾染上了鲜红的血花, 此刻像是累极了,眼睑半闭,雀羽般浓密的睫毛低垂。 一番忙碌, 还是上街临时抓了一个郎中的谷雨来得最快,不出小半个时辰就带了一个满头白雪的白须老头行色匆匆的赶来了。 郎中是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几乎是一路小跑赶上楼, 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 站在门前道了声得罪就提着药箱推开门进来。 看见柱子边上紧紧依偎在一起的一对璧人,白须老头眼皮一跳,连忙垂下眼不敢多看,他不过是一介布衣,要不是谷雨的态度强硬他才不敢来。 来的匆忙,谷雨为了能速度快些,几乎是把他给绑在了马肚子上架过来了,淋得满头雪, 此时到了温暖的室内,雪水混合着汗水湿哒哒的黏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 老郎中擦擦脸上的水渍, 微微颤抖着向前一辑。 还不等他弯下腰就被跪坐在地上的陈念春打断了, “你快给他瞧瞧, 他方才吐血了!” 老郎中也不敢耽搁, 连忙放下挂在腰间的药箱,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上,伸出手,抚上这个唇间脸颊上都是血的苍白郎君低垂的手腕。 手下的脉息微弱,定神感知才能感受到微弱的脉象之间紊乱混杂,却又隐隐透着规律,郎中眉头微舒,又看了一眼谢惜时面上的血渍,鲜红的,心下松了一口气。 “郎君已无大碍”,郎中道,“脉象虚浮微弱且脉象先是紊乱,郎君定是中了毒,但好在毒素已逼出。” 陈念春松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半,却听到郎中又说,“郎君本该静养,但受了刺激怕是又伤了脾胃,还需好好调养。” 说完脉象,知道没有什么大碍,郎中就放心的跟着谷雨去药堂里抓药。 厢房里又只剩下他们二人。 谢惜时此时不便挪动,谷雨进来帮着陈念春将谢惜时扶到榻上。俯身坐在塌边,陈念春取出帕子轻柔的拭去谢惜时脸上残留的血污。 谢惜时发起烧来,面颊上浮现一层薄薄的红潮,睫羽不安的颤动。 看着他,陈念春有些内疚的说,“对不起”。 她不该在他伤重的时候气他的,是她太任性完全没有考虑到他。 感受到身边的女郎的哽咽声,谢惜时强打起精神,声音低而哑,“不是你的错,是我没有跟你解释清楚,是我的错。” 伸手有些吃力的抚上她的脸颊,眼中似是蕴藏着万千山水,水波荡漾,在病中却依然风流万千, “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他咳嗽,又接着道,“从来没有别人,从来没有。” 即便是五脏内府皆是烈火烧灼般的痛苦,可他依然坚定的想要告诉她,我对你的爱,真诚而热烈。 陈念春的眼圈红红,听得难受,柔声哄他“你睡一会儿好不好?” 谢惜时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苍白的手握着她温暖的手,“好。” “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我不走。” 陈念春握紧他们交缠的十指,像是在兑现自己的承诺。 可谢惜时终究还是没睡多久,说到底他还是那个养尊处优的谢氏大公子,强迫着自己入睡,可躺在繁春楼的榻上的每一刻都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他也不说话,只是睁着眼看着她。 陈念春不忍心,终究还是由着他拖着病体冒着大雪赶回谢氏他自己的院子。 一番折腾之下,等到谢惜时喝完药躺下休息时,一旁陪伴的陈念春都已是困顿不堪。 寂静的屋舍内只有雪落下的声响。 周身暖融融的的,陈念春搬了绒布个小凳子守在他的身边,握着他的手,许是太安逸了,没一会儿,脑袋倚在柔软的锦被上就睡了过去。 外厅的惊蛰手里拿着府里郎中开的药方正要进来寻自家郎君,口中的话还没吐出来,就被一个眼神止住— 只见自家病着的郎君衣衫单薄,应该说是衣衫不整的斜倚在枕上,一手拿着书卷一手搂着酣睡着的女郎,而说着陪伴的女郎却合衣躺在郎君怀里,身上的锦被裹得严实,睡得比谁都香。 陈念春迷迷糊糊之间闻到了一股极苦的味道,像是她记忆里小时候被继母惩罚灌下去的黄连,痛苦的记忆几乎是一下子就把她给吓醒了。 浑身一颤,头脑渐渐的清明,眼睛睁开却没有想象中的酸痛,她正懊悔自己怎么陪个人怎么都能□□着,却意外的没有感受到分毫脖子扭曲带来的疼痛。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77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