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感性上,她难抑心底恐慌,像是已经吃到嘴里的糖,明明放进口中时好大一颗,可甜味还没尝够,糖就碎了,里头竟是空心儿的。 她想见到李知憬,又怕见到李知憬,这心情又与他从江南道回来时的近乡情怯不同。 阿爷突然倒下,怕是阿娘知道了忧思之病又要加重,穆儿尚且年幼,她能支撑起谢府百年门楣名望吗? 因地龙的关系,屋内温暖如春,可寒风还是冻住了她,以至于李知憬推门而入同赵夜清说话时,她竟一时语塞。 直到熟悉的白檀香包裹住她,他说有他在,她心底方才生出阵阵暖意。 谢杳杳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似是突然想起曾经的自己,在爷娘膝下撒娇,疼了会哭,恼了会闹,后来她不屑于如此,定西城四年练就心如坚石,哪怕是吊着胳膊断了肋骨她顶多只是皱皱眉罢了。 许是长安风娇水弱,待得久了,人也愈发长回去了。 类似的理由谢杳杳找了千条万条,今日也不得不自问一句: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大将军醒了。”太医令忙活半晌,又是针灸又是汤药,总算见谢青黎的眼皮抬起,赶紧出来报信。 李知憬松开怀中人,转而握住她的手,对其余人道:“有劳诸位太医,之后的事宜请交代给青岚,领赏回去歇息吧。” “赵率,你守在此处,不许任何人进来叨扰。”言外之意,他们三个才是一家人,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肖想别处。 里屋的药气浓重,谢青黎已经坐起靠在软垫上,听见脚步声抬头,见是太子夫妇,掀开被子想要下榻行礼。 谢杳杳强忍眼泪,快步上前拦下:“阿爷,又没有旁人,何必拘礼。” 这话落在李知憬耳朵里甚是中听,也跟着劝慰:“岳丈快些躺下,莫再劳身。” 谢青黎知道李知憬为人,表面上君子之风,实则心思极重,颇有些手段。当初是被凤命压着不得不娶他家三娘,江南道一行后,李知憬对婚事极为上心,如今全长安城谁不知道太子对三娘情意深重。 他生怕这是李知憬的手段,所谓“捧杀”,便是登高后能跌重。 适才议政殿内谢青黎就想到三年前那次遇袭重伤,残存的线索中无不透露着天家所为,他虽寒了心,却不愿君臣相疑以致反目,按照祖上密函所示解散了谢家军,交出兵权,颐养天年。 但三娘在定西城又杀出一条路,不愧是将门之女,他以为是新的起点,不想一朝回京,仕途已尽。 谢家曾尚过一位公主,出过一个贵妃,但已经两代未与皇室结亲,猛然间落下一个太子妃来,砸得谢青黎晕头转向,上门贺喜之人不断,可无人知晓他内心惧意。 皇帝和太子待他素来敬重有加,这也让当年之事更显蹊跷,可他尚未查证清楚,又逢新灾,栽赃之人筹备已久心思缜密,那些死士定是能与谢家军的名册对上。 而伪造凤命,司天监的表情真切绝非演戏,看来这传话谋事的“中间人”才是关键。 未料,李知憬与他想到一处去了,“依小婿所见,铁甲营纵火案复杂,理清尚需时日,但司天监指向明显,应派人先去查牵线之人,不知岳丈大人意下如何?” 李知憬为自己提亲时,都未如此谦卑,谢青黎略略心安,看来事情未查清前,三娘在东宫的日子不会太难。 贺元日的朝参,乃是一年一度的大朝会,不但长安的文武百官都得入宫面圣,大渊十道的使官以及友邦的使者也会携礼入京贺朝。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知晓了铁甲营纵火,候在殿外时忍不住交头接耳,互通有无。 “怪不得武官头一位空着,谢大将军这是……这是病了啊。”思及皇帝之命,说话之人强咽下羞愧二字。 “谢家军战力惊人,几乎就没打过败仗,说解散就解散,难免心里存了怨怼。” “可纵火这事不痛不痒的,难不成还要那什么吗?” “听说永天教也涉案了,要不是太子南下明察秋毫,杀伐果断,江南道怕已是国中国。” “某劝诸位,要是不嫌脑袋沉,赶紧闭嘴吧。” 凤栖宫正殿现下也正热闹,官员女眷等着皇后召见。 时间仓促,谢杳杳送阿爷回府安顿,又马不停蹄到东宫沐浴更衣,赶到凤栖殿外,众人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姐姐好手段,为了嫁给太子殿下,真是兵行险着,啧啧,旁人怕是都想不到。” 作者有话说: 李知憬:是何人伪造凤命? 众人:不是我! 李知憬:孤要赏他高官厚禄! 本章掉落十六个红包~~~谢谢小可爱留言~~~么么哒感谢在2022-06-09 11:52:44~2022-06-10 12:54: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姐姐快刹车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宋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五章 谢杳杳素来不喜口舌之争, 可不代表不擅长,她打量了一眼徐娘子,这人倒是有意思, 昨夜还哭哭啼啼说自己思虑不周,今日又能尖酸刻薄道旁人不是,若真进了东宫,定是热闹非常。 “想不到徐娘子学规矩学得这么快,太子殿下知道了也要赞徐娘子一句聪慧。”谢杳杳朝她一笑, 明艳动人。 徐娘子被戳中痛处, 眼睛瞪得浑圆:“今儿元日,徐美人特求了皇后殿下恩赏, 允我姐妹相聚。” “姐妹?徐娘子令人好生疑惑, 说你是徐家之女,可你却不称呼我为殿下;说你是东宫聘下的良娣,你又跟圣人的妃嫔互称姐妹。”谢杳杳嘴角微扬, 吩咐身后的桃枝:“请尚仪局的人去徐府,好好教教徐娘子。” 徐娘子正欲争辩, 却被曹慕姗挡在身前。 “太子妃殿下万福。”曹慕姗举止恭敬有礼, 音色悦耳:“天冷地滑, 妾扶殿下几步。” 谢杳杳哪里需要人扶,可曹慕姗站出来提醒众人不要忘了她依旧冕服加身,是大渊仅次于皇后的尊贵女子,击退了还欲挑衅之人, 这份情谢杳杳是领的。 听见通传,徐姑姑忙出来迎接, 手里捧着皇后常用的暖炉, 呈给谢杳杳:“太子妃殿下怎地不多睡会儿?娘娘给您备了暖阁, 待会儿命妇见完,好生歇息。” 徐姑姑刻意说得大声,好让候在外头的人听清,谢家的事哪怕退一万步,谢青黎获罪下狱,谢杳杳的地位也不会动摇,且不论她也是皇后母族的血脉,单单李知憬钟情于她,便足够了。 也许这钟情,李知憬看不明白,谢杳杳也似懂非懂,但皇后眼明心静,李知憬长在她膝下,是何秉性再清楚不过,昨夜一再派人到凤栖宫请她照拂三娘,今日又亲自跑了趟,怕三娘受旁人冷眼。 在李知憬脸上看到“怜惜”二字,着实稀奇,谢杳杳从小到大只在他身上吃过亏,如今他反倒担心她受人欺负,实在没有天理。 皇后本就打算维护谢杳杳,李知憬早早抢白,难为他如此上心。 徐姑姑接了人,见曹慕姗退了回来,徐娘子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笑道:“曹娘子当心上错船,淹了水。” 曹慕姗似是没听见一般,径直从徐娘子身边走过,这种愚昧蠢笨之人迟早翻船,太子殿下向自己许诺两件事,一是护她母亲幼弟,二是帮她同先生圆满,那她就要做好分内之事,更何况太子妃殿下心地良善。 谢杳杳挺直脊背坐在皇后身旁接受命妇们行礼叩拜,有了徐姑姑一番话在前,没人再敢随意打量谢杳杳。 轮到徐夫人一行人时,张尚仪示意身后两位女官一左一右拦住徐娘子。 “张尚仪是何意?小女是得了皇后殿下允准才进宫的。”徐夫人不解其意,赔着笑脸同张尚仪解释。 “皇后殿下允的是徐美人,烦请徐娘子去徐美人殿中等候,没学好规矩前,不宜出现在娘娘面前。” 碰了软钉子,不好再分辨,徐娘子只得乖乖去了姐姐的住所,可刚一进门,婢女太监们尚还看着,徐美人一巴掌打在她脸上,顿时半边脸就红了。 “阿姐……”徐娘子双目含泪,又惧又羞。 “你急什么?罪名尚未坐实,你便急不可待上杆子去打谢三的脸,你自己在外头丢脸不要紧,别连累我!”徐美人好不容易求得皇后恩旨,想让幼妹在凤栖宫走一趟,以挽回点儿除夕宫宴上的僭越之举。 不想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累她连宫门都出不去,皇后命她好生和妹妹相聚,怕是天没黑前,她们姐妹二人就已沦为长安官眷口中的笑柄,只盼此事到此为止,否则皇帝计较起来,连阿爷也落个教女无方的名声。 被宠坏的徐娘子最怕长姐,她不敢顶嘴为自己辩解,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瞧着甚是可怜,徐美人解了气,扶起妹妹,叮嘱她:“你千万安生些,嫁入东宫的日子多半要提前,别出岔子,稳稳坐上良娣之位,日后四妃定有你一席。” * 新年的十日休沐,李知憬一日都未歇,甚至都没怎么回东宫,即便是回了也是匆匆换了衣裳又走了,谢杳杳竟一连五日也未同他说上一句话。 她知道他是为谢府的事情忙,她信他,却不能将所有筹码放在他身上,于是不苦奉太子妃之命前往辅国大将军府照顾一二。 谢青黎缠绵病榻不见好转,谢夫人强撑一口气才未倒下,李知憬派人接谢穆去东宫,谁知年仅四岁的谢穆拒绝了,他道爷娘身边离不得人,启蒙求学之事暂缓,身为男子汉他要撑起家里。 李知憬不免对小舅子高看了几分,吩咐青岚再多请几位学识渊博的先生,誓要将谢穆培养成文武全才。 不出他所料,铁甲营纵火的所谓“前谢家军”都能与兵部存档的名录对得上,但他们早已烧得面目全非,不能以画像比对进一步确认,只能花更多时间再去找线索。 因伪造凤命一案,司天台里里外外被查了个顶儿掉,两位灵台郎还受了刑,都道司天台乃是司天监的一言堂,旁人稍有微词,便会遭受排挤被穿小鞋,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司天监说什么就是什么。 去岁三月,上峰夜观天象卜卦占星,言之凿凿说谢三娘是凤命,司天台上下无人敢唱反调,再加上漏刻博士等人的证词佐证,灵台郎所言非虚。 李知憬亲自去司天监府上搜查,多宝柜都拆成了零碎,不少书信都与其独子有关,那位郎君已近而立之年,少时不喜读书,多次落榜,司天监不得不为他另寻门路,虽大渊明文规定三品官员之子可优先入选三卫,成为天子近侍,但有年龄限制,彼时郎君已是弱冠之年,只能先参军,后调配。 司天监费了不少力气,将独子塞进了京畿铁甲营,方便往来照顾,可一晃多年,还是个小小七品下镇将,眼见转入三卫无望,不想遇到位能人,可帮他与辅国大将军府牵线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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