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心中有了底,面上更显散漫,倒也不是演技上乘,表达自我罢了,他丝毫不怀疑郑怀松对自己的忠心,毕竟是天师的徒弟,自小养在眼皮底下,自然放心。 可如今主心骨无踪迹可觅,庆王愁得晚上都睡不着觉,把身边的谋士叫来成宿成宿地商量对策,说来说去都只有一条路可走——攻打长安,至于结果,要么得偿所愿,要么身首异处。 三月十三日,宜乔迁,宜动土,宜嫁娶。 以“正本”为口号的襄庆军到达距长安约一百一十里的黑龙沟,黑龙沟占地广阔,东西狭长约七十里,南北相对短些,也有三十里的密林群山。 襄王思虑再三,担心绕路过远,等杀到长安城外,两道援军都到了,决定另辟蹊径,翻山行军,他们封地本就多山,走起来倒也不算十分困难。 于是,派出三支探路的先锋营,大部队浩浩荡荡往黑龙沟前进。 谢青黎早推演出三条叛军的路线,尤其是黑龙沟一带格外注意,原因无他,襄王好大喜功,自视甚高,定然不会绕远路。 叛军进入黑龙沟十里处,谢青黎就已经得到消息,命三千弓箭手埋伏在水流小溪旁的山坡上,待叛军休整时偷袭他们。 “记住,不管射没射中,只要连放三箭,立即离开,不可恋战,此乃军令。”谢青黎再三强调后,才命箭矢营出发,并另派两千精锐接应。 襄王得到的消息是前方安全,他不住要求加速行军,生怕耽搁一分一秒,在黑龙沟里度过的时间越短越好,一旦入夜,除了敌人,还有山中野兽,若是生火做饭,等同于大张旗鼓地告诉谢青黎,他们在这里。 饶是常年待在山中,如此急行之下,不少人别说翻山,连脚都抬不起来,副将频繁来报,襄王只得点头允许,就近找一处溪流歇息半个时辰,但不得生明火。 “咱们大王说了,待杀入长安,兄弟们想要什么就自己拿,权当弥补今日所受之苦。”此话传下去后,将士们精神更盛。 以前画饼,说长安如何如何,因为距离太遥远,顶多想想,向往一二罢了,眼下,长安就在眼前,谁不想搏上一搏呢? 可屁|股下的石头还没坐热,水壶里的水还没灌满,四面八方飞来无数支利箭,待他们反应过来追过去,除了杂乱的脚印和被人压坏的植被,什么都没有。 适才情形慌乱,有人受伤,连半个敌人都没捉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铁甲营吗?怎么跟想象中沉迷于声色犬马的官宦子弟不一样? 更有甚者,窃窃私语,说谢青黎果真战神下凡,不过半个月就让铁甲营脱胎换骨,他有天上的神仙庇佑,咱们能和天斗? 此话一传十,十传百,再拔营的时候,气氛明显沉重了许多。 襄王派去捉拿偷袭者的队伍迟迟未归,眼见日头又往西落了不少,他必须咬牙前进,若被几支箭吓破胆退了出去,白忙活就算了,岂不是动摇军心? “谢青黎狡诈,想借此乱我军心,可偷袭只会成功一次,大家加强警戒,看到可疑之人或物,立即禀告捉拿!” 可对于谢青黎来说,兵不厌诈,接下来又埋伏了几次,次次不同,虽说每次叛军顶多伤亡一两千人,可架不住一而再,再而三。 号称十万大军的襄庆军,走出黑龙沟时已是太阳再次从东边升起,虽然只折损五千余人,但活着的人个个耷拉着脑袋,身体累心更累,之前走过的半个多月加起来都没有今日疲乏。 春末夏初,夜里山中尚是寒凉,不能生火,他们只能饮冰凉的溪水,吃干巴巴的饼,休息时还得随时防备敌人偷袭,怎么能不憔悴呢? 出了黑龙沟,离长安还有五六十里,怕是还得绷着心里那根弦。 * 长安城内贴了通告,要求所有里坊关闭坊门三日,不可随意走动,否则一律以奸细之名下狱。 黄泉巷那个凄苦的老妇人,终于赶在坊门关闭前,得到那味保命的肉苁蓉。 李永怡身体虚弱得厉害,目光却炯炯有神,她偶尔会忘记一些事情,温柔地叫他,二人好似回到刚成婚那会儿,她有说不完的话。 近来她忘记的频率越来越高,要不是开始咯血,郑怀松甚至想过干脆别好,就这么疯着,日子才过得下去。 “闭坊可是因为庆王和襄王的军队已到?”郑怀松接过肉苁蓉,仔细计算每副药的用量。 老妇忙答道:“眼下离长安不过四五十里了,庆王那边的消息还是不回吗?” “他一把年纪,也该做做主了。” 郑怀松正要问肉苁蓉是怎么得来的,忽然听见李永怡又开始剧烈咳嗽,只得先顾着眼前,熬了药喂她喝。 “怀松,这是什么药?太苦了,我不想喝。”李永怡倚在他怀里,闷闷道。 “乖,你不是说那杏子糕好吃吗?喝了这碗药,我拿给你吃,好不好?”郑怀松从眼神到举止无处不温柔。 李永怡喝了药,很快就睡了过去,不过一副药下肚,呼吸声都比前些日子顺了不少。 郑怀松关上门,叫来老妇继续问话。 得知肉苁蓉是从一家专门走回鹘、长安线路的商行处求到的,郑怀松心中咯噔一下,所有来往两地的商行,都要经过安西都护府盘查,谢杳杳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会不会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我马上就走,无论谁来,能拖就拖。” 作者有话说: 今儿在赶火车,十分抱歉。 本章留言的都有小红包~~~谢谢小可爱订阅~~~么么哒感谢在2022-07-15 16:21:55~2022-07-17 22:56: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浮生 20瓶;亂丗小宁 10瓶;宋宋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八十五章 李知憬紧赶慢赶, 还是晚了一步,黄泉巷的牌位铺子翻了个顶掉,也没找到李永怡和郑怀松, 老妇的傻儿子和疯媳妇双双吊死在屋里,老妇似是难以接受,呆愣愣坐在门槛上,一言不发。 青岚一边问话一边观察老妇的反应,“那肉苁蓉可是你买来得?” 听到“肉苁蓉”三个字, 老妇嘿嘿一笑:“老身连棺材本都掏出来了, 求爷爷告奶奶才得了那么点儿药,可他们……他们不孝, 偏偏此时想不开……”说着说着有泪落下。 跟着来的神一半摸着下巴根本不存在的胡子, 大咧咧走上前,一会儿摸摸尸体,一会儿四处嗅嗅。 “官爷, 不知老身一家所犯何罪,以至于连死者的安宁都不能保……”老妇面朝李知憬跪下, 不住磕头, 门外看热闹的人都被赶了回去, 邻居有胆儿大的,悄咪咪藏在自己小二楼上听这边的动静。 有那见不惯欺压百姓者,忍不住喊了句:“老人家已经够可怜了,年轻丧夫, 老年丧子,大家伙谁不是人生父母养, 莫要欺人太甚!” 看热闹就是如此, 一旦有人仗义执言, 周遭之人好似都有了勇气,纷纷跳出来替老妇一家分辩。 李知憬不受影响,也不允许侍卫捉拿那些百姓。 他只需要找到证据,证明李永怡曾经被藏在此处,证明老妇乃是永天教教徒,再顺藤摸瓜。 “嘿嘿……有点儿意思。”神一半连熬药的砂锅都凑上去仔细闻,偶尔还舔上一舔,“他们之前就在此处,没想到郑怀松医术这般了得。” 他疾步跑到那老妇面前,蹲在地上与她平视:“那小娘子是不是近来咯血?” 闻言,老妇人微微一顿,随后反应过来:“我那儿媳患的是疯病,怎么会咯血?” “神先生,可是含月不好了?”李知憬神色紧张。 神一半摆摆手,摇头晃脑道:“如果她咯血,只是瞧着虚弱,实则将内里污血排出,约莫三五日就能好,顶多有点后遗症罢了。” “后遗症?” “会忘记许多事情,好一点的,忘记两三年,坏一点嘛,只有六七岁时的记忆。”神一半说着又去打量那老妇,蹲下往她跟前凑凑,使劲儿一嗅。 “老身已是半身入土之人,大人何苦这般折辱?” 一旁的丁臣元也觉得不妥,哪有故意往陌生妇女身上靠的道理,登徒子不分年龄,他正要上前扶起神一半,未料神一半目光痴迷,跟看见绝世珍宝一般。 “你这身皮怎么养的?此乃易容的至高境界,破绽极其难寻,要不是你身上有淡淡的腐尸草香,我还以为这门手艺失传了呢。”神一半紧紧握住老妇的手:“这剥皮技法可以略过,直接跳到养皮上吧,这触感几乎可以假乱真,怎么做到的?” 适才还痛苦哀恸的老妇转眼换了语调,出手快如闪电,直往神一半颈部袭去,“你这老不死既然如此好学,就去地府问我师父吧!” 幸亏李知憬眼疾手快,抓住神一半肩膀往后一带,锋利的指尖堪堪从他下巴划破。 对方人多势众,老妇不欲多做纠缠,三两下跃上房顶,飞似的逃离追捕,可刚刚逃到巷子口,身侧有利箭直直朝她射来,老妇勉强躲过第一箭,可角度刁钻的第二、三箭避无可避,箭尖没入她小腿,钻心之痛。 她下了狠心,握住箭身准备□□继续逃命,不想身后传来女子声音:“如果不想吃第四箭,我劝你别拔。” 老妇缓缓转过头去,女子一身华服,模样她见过,在教中记录重要人士的册子里——辅国大将军谢青黎的独女,谢杳杳,神箭飞刀,不逊其父。 老妇干脆坐在地上,她尽力了,如今已是无路可逃。 李知憬等人追出来时,便看见谢杳杳执弓坐在马车辕上,脚下坐着面如死灰的老妇,她朝李知憬挑挑眉,下巴微微扬起,一副“你看我厉害吧”的表情。 许是近来见多了谢杳杳爬高上低风风火火的模样,李知憬已经没有原先那么担心她动了胎气,从太医令回回把脉都说甚好,什么方子也不开的举动看,谢杳杳的确与众不同,兴许再跳脱些也无甚要紧。 “可找到含月了?”谢杳杳见人群之中没有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由悲上心头:“又晚了一步?郑怀松开天眼了吧。” “带这贼人回去仔细审问。”李知憬只一眼便瞧出谢杳杳已经卸了那人的下巴,就算她口中□□,想自戕也无能为力。 “哦呦呦,你们轻点儿轻点儿,别弄坏她的皮。”神一半忧思重重,忙又问李知憬:“你们要那皮没用,送给我呗。” 于是,喜欢看热闹的谢无秋,领着如获至宝的神一半去狱中看他们审犯人,可看着看着,谢无秋看出点儿不对劲儿来。 老妇皮下的女子年纪不大,真身常年不见太阳,白皙的吓人,明明五官平平无奇,可谢无秋瞧着甚是眼熟。 忽然脑海中闪过曾经见过的一幕,他吩咐丁臣元:“把她转过去,背对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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