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近半个时辰,已经感受不到丝毫手炉的暖意,北风吹打在脸上,像是利刃一刀一刀的割她的血肉,她的手脚僵硬没了知觉,再这么站下去,她怕是明日便不能起身了。 若是生了病,她极难请到太医,寒冬腊月里,因为风寒而丧命的人可不少,皇后等人怕是巴不得她病死,届时便可以对外说是突发恶疾,不治而亡,于她们没有半点干系。 她还不想死。 可她亦不能离开,她心知肚明,若是此刻离开,很快七公主便会“醒来”,届时七公主一样不会善罢甘休。 萧容深吸口气,咬紧了牙关,想着应对之策。 这时,远远的传来静鞭之声,这是圣驾即将经过,提醒众人肃静。 她解下兜帽,侧耳听着,可又没了,难不成是她冻的耳鸣了? 正在疑惑时,宫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一抹明黄,那是只有天子才能使用的颜色,圣驾看着是往玉坤宫来了。 萧容望着那副逐渐走近的天子仪仗,攥了攥已经毫无知觉的指尖。 心如擂鼓,但神色坚定。 她已无路可退。 作者有话说: 感谢以下宝贝灌溉营养液,比心~ 读者“橙子和萝卜是天生一对”,灌溉营养液 +1 2022-06-06 23:12:43 读者“漫漫地”,灌溉营养液 +1 2022-06-06 21:00:57 读者“四一”,灌溉营养液 +1 2022-06-06 20:50:05
第9章 陛下 玉坤宫正殿,皇后章氏正在看账簿,七公主萧琉从殿外进来,“母后,您找儿臣何事?” 章氏放下账簿向她招了招手,“听说你将萧容挡在门外了?” 萧琉撒娇的坐到章氏身旁,抱着她的胳膊蹭了蹭,“哎呀,我就是玩玩,一会就让她进来,母后放心。” “你呀,”章氏纵容的揉了揉她的脑袋,“都多大人了,还爱玩,她好歹也是陛下的子嗣,你差不多便得了。” 话虽如此,可面上却毫无责怪,满是溺爱之色。 “母后我晓得分寸,父皇才不喜欢她呢,这么些年,父皇几时提到过她,更何况如今舅舅正得父皇盛宠,她不敢不听话。” 萧琉提到萧容满不在意,丝毫不觉得将人挡在门外,让萧容在冰天雪地里罚站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萧容不过是个卑贱的宫婢所生,还是楚国的贱婢,陛下全当没这么个人,拿来给她当逗趣的小宠都是给萧容面子了。 提到母族,章氏面上有一丝愁容,“虽说南塘城一战你舅舅立下赫赫战功,可是你亦得明白,树大招风,咱们也不能太肆无忌惮了。” 萧琉不以为意,“母后多虑了,这些日子父皇对章家颇多赏赐,如今大梁谁不羡慕章家,母后放宽心即可。” 如今章家的确是达到了烈火烹油之势,南塘城一战的功臣,宫中有一位皇后,一位德妃,太子地位稳固,怎么瞧都是无人能挡的锦绣繁华,过年这些日子,章家的门槛都被踏平了。 章氏一想也是,陛下待章家的确是好,这些日子也一直留宿玉坤宫,极其给她面子,乐瑶宫那位气的跟乌眼鸡似的,怕是夜夜难眠。 母女俩正说着,皇后的贴身婢女玉琴着急忙慌跑了进来,“娘娘,陛下驾临,已到宫门外了。” “糟了,萧容还在外边,”萧琉猛地起身,脸色突变,她们都不愿陛下见到萧容,“父皇此刻不是该在午歇吗?怎的来玉坤宫也无人通报?” 章氏看向宫门外,只见銮驾已至,提醒萧琉,“一会莫要胡乱说话。” 说完便前往接驾,萧琉紧随其后,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的落在了武德帝身旁那个纤瘦的身影上,顾不得许多,忙向武德帝见礼。 “叩见陛下,妾身有失远迎,还望陛下恕罪。” “儿臣拜见父皇。” 武德帝的神色瞧着不大好,抬了抬手,“免礼。” 武德帝踏入屋内,萧容屈膝向章皇后与萧琉见礼,章皇后慈爱的免了萧容的礼,笑道,“陛下怎的和小九一道来了,可真是巧。” 武德帝掀袍坐下,扫了低眉顺眼的萧容一眼,“朕来看你,恰好在玉坤宫外瞧见小九一个人站着,还当是你在罚她呢。” 章皇后忙笑道,“怎会呢,小九乖巧伶俐,妾身喜爱的紧,想来小九是来找琉儿玩的,”说着章皇后接过玉琴手中的茶盏,奉到武德帝跟前,岔开了话题,“陛下怎的这个时辰过来了,可是有要紧事?” 武德帝接过茶盏,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语气沉了几分,“是有件事,今日有御史参你侄子私德不修,仗着镇国公府的势,强抢民女,逼良为娼,你有何话想说?” 章皇后闻言脸色唰的一下白了,急忙跪下请罪,“陛下恕罪,妾身不孝侄行事莽撞,污了圣目,实为妾身管教不严之责,合该请陛下狠狠责罚,但陛下晓得,他是妾身兄长唯一的嫡子,还请陛下看在他年纪尚小,饶恕他一回,妾身必定对他严加管教,绝不敢再犯。” 章皇后侄子章明远乃是章家这辈唯一的嫡子,自小便被祖母溺爱,镇国公常年忙于公务,无暇管教,镇国公夫人又不敢顶撞婆母,因而便将章明远养出了霸王一般的脾性。 仗着自己有个皇后姑母,太子表弟,在梁京横行霸道,出了名的恃强凌弱,又风流成性,整日眠花宿柳,妥妥的纨绔子弟,梁京百姓对章明远的怨声颇多。 章皇后数次提醒兄长加以管教,可再过两年便要弱冠了,这性子早就定了型,极难管教,加上太夫人宠爱,束手束脚的,到底也没将性子拧过来。 今年章家隆宠加身,章明远也越发没了忌惮,可章家越是繁华,盯着章家的人便越多,今日这封折子,章皇后不必多想也晓得是余家的意思,章家若出事,她与太子自然也讨不了好处,可不就是余贵妃得了便宜。 可即便章明远再不堪,那也是章家嫡系唯一的嫡子,若没了章明远,章家就没了根,章皇后自然要力保侄子。 武德帝听得这番解释不置可否,视线盯着茶盏上的五蝠捧寿花纹,屋内瞬间安静下来,连萧琉都老实了许多,低着头不敢大声喘气,她虽骄纵,却也晓得帝王恩宠皆在父皇一念之间,章家出事,于她没有半点好处。 片刻后,武德帝将茶盏搁在桌上,“叮”的一声,让章皇后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起来吧。”武德帝面色稍霁,却也没说罚与不罚。 这些日子,章家跳的有些高了。 “谢陛下。”章皇后起身,面色已不大好看,却得强撑着,嫁给武德帝近二十载,晓得帝王多疑,今日便是一个信号,看来得提点着娘家了。 屋子里还静着,章皇后正想着说点什么,这时武德帝将视线移向进了屋便站在角落的萧容,“小九过来。” 屋子里很暖和,萧容的手脚恢复些许知觉,也调整好了心态,闻言小步上前,“父皇。” 武德帝打量着萧容,看着格外纤瘦,风一吹便要倒了,身上的衣裳料子还是好几年前的旧款,皱了皱眉,“小九,你和朕说说,你在外边站着做什么,冰天雪地的,冻的脸色苍白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武德帝这话可就值得推敲了,萧容站在玉坤宫外,若真被人欺负,那就最可能是被玉坤宫内的人欺负了。 这话一出,章皇后面容微僵,唇瓣微抿,而萧琉年纪轻,险些失态,紧紧地掐了把掌心才稳住。 若是平日里萧琉一点也不怕,顶多向父皇撒撒娇也就过去了,可偏偏是在今日,她的表兄才被参奏,父皇方才还问罪母后,可又没说罚不罚,也就是说罚与不罚皆在父皇的心意如何。 若是此刻被父皇晓得她逼萧容去收集雪水,还让她在外边淋雪,这是实打实的欺凌皇妹,父皇必定恼怒,表兄便危险了。 章皇后余光瞥了一眼萧容,很想警告她一下,可是萧容低着头不曾瞧见,而陛下现在显然心情不大好,她也不敢随意插话。 她心中清楚的很,陛下对萧容从不在意,怕是见到人都未必认得出来,今日纯属瞎猫撞上死耗子,偏偏遇到了参奏章明远之事,陛下这是在拿萧容警告她呢。 若是萧容乱说话,怕是陛下今日便要借机生怒了。 屋内静的能听见屋外落雪的声音,众人大气不敢出,都在等着萧容开口,谁都晓得,七公主最爱欺压九公主,如今陛下好似有为九公主撑腰之意,九公主怕是会一股脑的将过去之事吐出来,若是如此,今日玉坤宫可是要出大事了。 几息之间,屋内的人心思百转千回,萧容上前一步屈了屈膝,婉声道:“多谢父皇关怀,无人欺负儿臣,儿臣是来寻七皇姐的。” 武德帝有些诧异,不用脑子想也晓得萧容这些年过的不好,这个女儿他从未关怀过,方才瞧见时,却勾起了他脑海中过往的一丝念想,原想为她做一次主,可她却不告状? “你找小七做甚?” 萧容从披风内伸出手,露出捧着的陶罐子,扬起纯真的笑容,一双水汪汪的眸子格外灵动可爱,“母后晓得父皇喜爱寒梅,想来用梅花雪水泡茶父皇也会欢喜,便让七皇姐去取雪水,以示孝道,可七皇姐这几日身子不爽,未免七皇姐病情加重,儿臣便自请前往,在梅园收得一坛子梅花雪水,呈送父皇,盼父皇心悦。” 萧容这话一说出来,章皇后的脸色瞬间好转,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去了,看了萧容一眼,她倒是识趣。 武德帝看向章皇后,“小九说的是真的吗?” 章皇后忙笑道,“是,妾身想着用梅花雪水泡茶得梅香四溢,本是想让琉儿去的,谁晓得琉儿偷懒,竟叫小九去,小九一定冻坏了吧。” 章皇后亲切的拉着萧容的手,一脸心疼的关怀模样,“小九可真是个好孩子,虽晓得你对你父皇孝心有加,可你取雪水也得穿厚实些,一会母后让太医去给你瞧瞧,切莫生了病。” 萧容莞尔,屈膝道:“多谢母后,是儿臣的不是,让母后挂心了。” 萧琉晓得如今情况,顺势上前,接过萧容手中的陶罐,不得不挤出笑容,“多谢九皇妹,是皇姐无能,竟不能亲自去取雪水,劳烦九皇妹了。”说着萧琉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番,以示身子不适。 “七皇姐说哪里话,身为皇妹,本该为皇姐分忧。”萧容乖巧的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芥蒂之色。 一时之间,殿内好一番“母慈女孝”“姐友妹恭”,好似当真是这么回事。 武德帝心中了然,也不欲多加追究,本也没到那地步,不过言语之间仍旧有敲打章氏的意思,“小九有这份心是好的,往后可别再淋雪了,穿的又单薄,不知道的还当你母后苛责了你,传出去可就不好听了。” 萧容忙屈膝请罪,“父皇说的是,母后对儿臣甚好,儿臣让父皇误会了,是儿臣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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