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本王拿下谢砚书!” 萧成炜目色狠厉,手中长剑不停地斩杀着面前接踵而至的将士,溅起的血液落在他的面容上,活像只吃人的厉鬼。 而谢砚书并不慌乱, 他将薛予宁带至自己身后,旋即沈璧君立时上前将归远和薛予宁带走。 与此同时, 谢煜领着身后的将士一同冲向了萧成炜的方向。 两军交战之时, 嘶吼声不断,惊煞骊山之春。 萧成炜目色一沉,他由着面前的将士护送而绕至军队之后, 厉声而呵:“他们还没将人带来吗?” 萧成炜身边的人垂首而答:“方才下山时就让他们把陛下和太子带过来了, 只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也未见人影。” 萧成炜两眉紧皱, 他所带的兵是陆向昀借给他的长羽军, 最善突袭之争, 昨夜他便是趁夜而攻上骊山, 本想逼着萧齐北写下退位诏书,便可名正言顺地归京。 当他闻知谢砚书寻兵而来时,便打了用薛予宁胁迫谢砚书的心,只是未想到方才突然窜出来的毛小子打乱了他的计划。 如今他手中能有的棋子也只有萧齐北和萧成珏了。 一个是明安朝的皇帝, 一个是明安朝的太子, 有他们二人在手, 难道谢砚书还敢继续进攻? “还不快去找!”萧成炜厉声喝到,一手推开了面前的人。 可他将将转身之时,却看见了三道熟悉的身影。 “楚王殿下可是在找陛下和太子殿下?” 站在高处的男子一身银甲泛着耀眼的白光,晨光落于他的肩头,映照出清俊的面容,他目光炯烁,手中的银枪随意翻转。 “你?你不是应该......” 萧成炜眉头微皱,面露疑色,昨夜他率兵进山,薛景琅像是不要命一样冲了过来,可他腿疾突发,正正便倒在了他跟前。 萧成炜立时便将薛景琅捆了起来,薛景琅本就是将帅之才,捉住了他,他们进攻骊山更是轻而易举。 可本该被为围困的薛景琅现在却是手持银枪,自高处跃下,踏起一绺烟尘,旋即他银枪立刻便横亘在了萧成炜的胸前。 萧成炜回过神时,立时一转手腕,长剑挥舞,奈何他本就不擅武,加之对上的又是薛景琅这个镇北大将军,哪里还有还手之力? “楚王殿下应是没想到为何我会在此出现吧?” 薛景琅轻笑着,而与此同时,谢砚书等人亦是缓步走向了萧成炜的方向,身后的长羽军本就不擅长正面相交,而今早已被谢煜手下的兵将所拿下。 “楚王以为昨夜我当真是突发腿疾吗?”薛景琅朗声而笑,昨夜他本就是故意被萧成炜所俘虏。 此次春猎带上山的兵力并不多,根本撑不到天明,只有薛景琅假意被俘虏,让萧成炜掉以轻心,再暗中襄助后赶来的谢砚书,将被禁锢的萧齐北和萧成珏悄然带走,他萧成炜便再没有可以利用的人了。 “你!” 萧成炜目色发凉,他转而一扫面前的谢砚书,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萧齐北身上。 萧齐北凝视着萧成炜,心中不免泛上一阵酸涩,若非是薛景琅来营救,恐怕他的这个儿子是真的会用他为人质来要挟谢砚书。 他忽觉脑中昏疼,险些就着前方直直栽倒下去,幸而萧成珏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萧齐北,才让他不至于摔倒。 萧齐北正了正衣袍,冷声开口,不带一丝温度:“将逆贼萧成炜押解回京!” * “嘶......” 女子白皙的脖颈处一道鲜红的血印子分外明显,谢砚书拿着手中的巾帕沾了些温水,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已经干硬的血迹,面色微沉。 “疼吗?” 少年柔声发问,眉眼间的愁色未消。 室内的檀香阵阵,窗外透进的夜风吹弄少女的乌发,垂落的发丝自少年的掌心划过,徒留一阵酥麻的痒意。 烛光之下,少女巧笑嫣然,双耳的翠色耳坠随着她的微微转头而轻轻晃动,她软声细语地开口:“我不疼,倒是你,前去寻人的时候可有受伤?途中可有遇袭?你说你也真是,怎么不多穿一层护甲?” 谢砚书闻言轻笑出声,他抬手再在薛予宁的额头正中一敲:“你连着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一个?” 薛予宁吃痛捂头,瓮声瓮气地开口:“担心你还不好吗?” “哦?” 薛予宁的话音虽小,但因室内一片静谧,是以薛予宁所言落在谢砚书的耳中倒是极为清晰。 谢砚书将手中的巾帕轻轻搁下,转而玉手拿起了桌上的瓷瓶,将其中的药汁倒在了掌心,磨搓一番,待其褪去凉意后,才慢慢敷在了薛予宁泛着红意的脖颈处。 “我怎么听说,你当时在营帐之中曾言,若是我回不来了,立时便改嫁,腹中的孩儿也要跟着别人姓,我可有说错?” 谢砚书俊眉一挑,语中笑意不断。 “你!你听谁说的?” 薛予宁嗔怒到,含着水波的眼眸闪过一丝惊慌。 “别管我是听谁说的,你且回答我是不是说过这些?” 谢砚书目色认真,温热的手掌缓缓在薛予宁的伤处揉了一揉。 “我那都是气话......”薛予宁似是觉着有些羞愧,转而垂首捏住了自己的裙角。 “宁宁......”谢砚书收回了手,将薛予宁揽入怀中,沉声而道:“若是我真的回不来了,你本就该找个更好的人嫁了,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谢砚书眼尾处荧光微闪,揽着薛予宁的右手慢慢收紧,他曾想过若是真出了什么意外,只愿薛予宁能再觅良人。 幸而如今他安然归来,才能又见到他的宁宁。 “更好的人?”薛予宁缩在谢砚书宽阔的怀中,小手轻轻地捏搓着他腰间的玉佩,轻笑着出声:“你若是真出事了,我也不会再嫁。” “我是将军府出身的大小姐,金尊玉贵的,诚如你当初与我拌嘴时所言,总是挑三拣四的,寻常人家的公子家哪里又容得下我?” 谢砚书眉眼含笑,倒是褪去了方才的愁色:“这话倒是不差,这明安恐也只有国公府能将你这位大小姐给供起来了。” “对了,陛下对楚王举兵一事欲做如何处理?”薛予宁倏然皱眉问到。 自前日从骊山回京后,朝廷对楚王举兵一事竟是迟迟未下决定,似是还在等着什么似的。 谢砚书长叹一声,双眉微微攒起:“陛下他年事已高,膝下子嗣艰难,统共也就那么几个皇子,加之年老之后更是念及亲情,是故一直在等楚王自己认错,若是萧成炜他自己醒悟后及时认错,想必是会留他一命。” “可楚王的手里沾了太多人的血了,不是吗?”薛予宁思及当初无辜惨死的长嫂喻青,不禁心底一阵抽疼。 若是没有当初的太子谋逆一案,将军府便不会北查抄,喻青也不会命洒寒雪之中,而归远身边也会有阿娘相伴。 “他毕竟是陛下的亲生骨肉,再加上一个萧长歌,陛下自然是存了想要留他一命的意思,且看明日吧。” * 承明殿 晨光微明,洒下的金光落至金碧辉煌的承明殿中,立于两侧的官员皆垂头不敢言,唯有高坐于御座上的萧齐北长叹一声,打破了宁静。 “楚王......”萧齐北喉间稍稍一哽,他双目秽浊,这几日并未怎么休息,昨日深夜时李安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心头一颤,直至天明也再未入睡。 “楚王昨夜已畏罪自刎了......” 萧齐北淡淡开口,仿佛自刎的人并非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是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可只有他自己知晓在说出这句话时,心中是难以言说的绞痛。 他年事已高,算着日子,恐也没几日能活的了,早已是日薄西山之象,可偏偏萧成炜在这个时候闹了这么一出,他又怎能不痛? 将萧成炜押回京后,他本想留他一命,况且祝泠闻听萧成炜举兵失败后,也已自缢于宫中,萧成炜是他和祝贵妃的孩儿,亦是他当初捧在手心里的皇子,岂是说杀就能杀的。 然而昨夜李安却告知他,萧成炜于狱中自刎,至死也未曾承认自己做错了。 萧齐北微微闭上了眼,喉间涌起一股血腥气,他老了,也无法再掌控朝局了。 此前因他一己私欲,曾害死了多名无辜忠良,也是他助长了萧成炜的野心,原来,这个中症结竟是出自于他。 这帝王之座,他是万万不能再坐下去了,他回头看向立在殿前的萧成珏,男子一身盘龙锦袍,玉面清俊,头戴金冠,颇有仁君之气。 这位子,也该传给他了。 射入殿内的金光落在萧齐北皱纹满布的脸上,更显其沧桑,他轻轻一笑,慢慢开口:“李安,宣旨吧。” * 长风将起,天边春色正浓,深宫之中的梨花掉落,从朱色的墙壁处划过,落至白玉铺就的小径,最后沉于青泥之中。 薛景琅望向远处腾起的层峦,轻然长叹一声:“陛下而今传位于太子殿下,想必也是经过了一番思虑的。” “陛下龙体本就抱恙,此举已是最好的结局了,只是......” 谢砚书顿了顿,他打量了一下薛景琅的神色,却见薛景琅无奈一笑。 “只是萧成炜死于自刎,并未将其之恶行昭示于众。” 薛景琅话及此处,稍稍一哽:“毕竟他曾在暗中害了不少人,连青儿......” “连青儿也是因此而惨死。” “薛大哥......”谢砚书想要出声劝慰,却又不知该如何言说。 只见薛景琅拂了拂衣袖,转而拭去了眼角滑落的热泪,叹笑道:“斯人已逝,当惜取眼前时才是,好在归远也不负我望,倒是懂事。对了,小宁近来可好?” 此前他还不知薛予宁竟是有了身子,骊山一战分外凶险,他回京后才知薛予宁有孕,当即便是一惊。 玄衣少年立于清风之中,在听见那人的名姓后,眼中的笑意不自觉便显现了出来。 “宁宁最近倒是无碍,只是贪睡了些。” 薛景琅一拍谢砚书的肩,带着些试探性的意味开口:“她没有随意大发脾气?” 谢砚书微愣:“何出此言?” 薛景琅目露惊色,他双眉禁皱:“喻青当年怀归远的时候,总爱生气,没事儿便逮着我骂,我想着小宁本身性子就娇纵,恐是会比喻青有过之而无不及,本想劝慰你一番的,怎知她竟没有发脾气。” 谢砚书闻言朗声一笑,双目含情,他看向远处的天光,层峦叠翠,拢起一道弧线。 “宁宁才不舍得骂我呢。” * 是夜,烛火通明,少年清俊的下颚染了些烛光,寒星碎钻的双眸里盛着一汪深潭,潭中不经意间落入了一块玉石,漾开了阵阵涟漪。 “这是什么?” 薛予宁拿过桌上的竹条,细细翻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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