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得我?”康宁不怎么相信,咕叨道:“可是在皇宫里的时候,你俩可没给我好脸色看。” “那时候被关在笼子里,心情不好。”塔拉手抻过去摸了下它的平头,这鹰长得像个驼背老头,身子大头小,偏偏头还仰得高,腹前的羽毛黑一道白一道的规矩排列着,跟后背的黑羽一忖,反正不像个严肃正经的鸟。 “唳——”鹰细细叫了一声,拍打着翅膀又飞上车顶,也不盯着康宁看了。 “这是啥意思?”康宁看向塔拉。 这他哪知道,但不妨碍塔拉瞎扯:“认出你了,就是还有点害羞,以后见面的次数多了就亲热了。” “……那我要多喂它们吃肉。”康宁决定信他一次,好歹是驯服了鹰的。 马车碾压在膝盖高的青草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这里没有牲畜来啃草,草又密又高。塔拉驱使着马车往更外围跑,他指着远方带着点黄意的草丛,“每当草叶泛黄,我们就要来割草晒干打捆运回去,冬天下大雪的时候牲畜出来找不到草,我们就要拿储存的干草喂它们。” “冬天下雪牲畜还放出来找草吃?”康宁惊讶,“我还以为冬天牲畜都是关起来喂养的。” ”那把人累死也养不起,冬天也是散养的。就我们站的这地方的草都是不动的,马会拱开雪找草吃,马跑一趟,牛跑一趟,紧跟着再是羊,雪就踩化了,草根就能露出来。”塔拉转了一圈,对草的生长情况也有了数,打算再过三五天就能安排人来割了。 “回去吧。”出来玩了一圈,康宁还惦记着她办的集市,集市虽小,但也是她促进鞑靼人跟中原人交流了解的第一步。 “遵命,臣这就送公主回府。”塔拉扯住缰绳拐了弯,殷勤地问:“公主,臣这个马夫当的可让您满意?既会驾车,还会陪聊,又能介绍了冬日的放牧生活,可称您心?” 康宁瞥他,清楚他不怀好意,还是犹疑地点头。 “那明天能否再给您当马夫?”塔拉腆着脸得寸进尺。 还真是锲而不舍,康宁佩服,但也不想遂他意。她矜贵地睨了他一眼,立马变了脸,蹙起眉头训道:“让你干啥就干啥,本宫的出行时间是你个马夫能知道的?回府了让马厩的总管去找本宫,本宫倒是要问问他,你这个心怀不轨的野汉子怎么能出现在本宫眼前。” 这个话本子他喜欢,塔拉暗自窃喜,很入戏地垂首认错:“是奴才逾矩,请公主狠狠惩罚奴才。” “……你不配跟本宫说话,让你的总管来。” “是,奴才让他晚上去听训。”塔拉见康宁推开车门进了马车,他还想继续扮演登徒子,就听到远处的马蹄声,还不止一个人。他立马肃了脸,站起来往南边望去。 “台吉,果然是你,我就说这两只鹰是你养的那两只,巴虎还不相信。”人离得还远就粗着嗓门喊。 “是巴虎兄弟俩,他俩是我父汗身边的人。”塔拉给康宁解释,康宁听是自己人,默默收回了袖箭,打理了下鬓发,推开车门走了出来。 “台吉,可汗派我俩回来告诉你,让你带着人去盐湖挖盐。”巴虎好奇地看着中原公主,见她对着自己笑,突然就觉得脸有些热。 “怎么让我带人去?你们离盐湖更近。”塔拉不乐意,挖盐一来一回要大半个月,他舍不得离开不儿罕山。 巴虎看了中原公主一眼,又急忙避开,他没考虑到她也在,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试图给台吉递眼色让他回去再问,但他像是瞎了似的非要当场问个明白—— “可汗说、说我们挖的盐是苦的,没台吉你挖的盐好。”巴虎委婉道。 “我挖的咋——”塔拉话乍止,明白了他父汗的意思,这是想让他从公主这儿借人去制盐。 “回去吧。”塔拉没再说话,之前调情的心思已经完全没有了。 康宁也没作声,她回到公主府下了马车,很是通情达理道:“你们去商量事,本宫去集市瞧瞧。”也没理会塔拉的欲言又止。 “公主,您回来了?”合葵小脸通红地跑过来,她激动道:“奴婢发现鞑靼人也没传说的那么野蛮嘛,态度也都挺和善的。” “人还挺多。”康宁估计了下,少说也有两三百人。 “您跟台吉走后有一柱香的时间,山上的牧民就背着东西下来了,然后李嬷嬷把肉包子端出来,他们排队交换都排了好久。”合葵伸着手指说:“李嬷嬷已经蒸第六笼包子了。” “那挺好,换来的东西都有什么?”康宁边走边问。 “鱼最多,还有活的野鸡野鸭,飞鸟,各种蛋,有个男人用半边狍子肉换走了丁婆子的一坛子咸菜,连坛子抱走了。甄太医还摆摊给人看病,看病不要诊费,但扎针要,也是给啥要啥。” “侍卫营那边呢?”康宁看到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坐在背篓里,编了七八条小辫,这让她想起了喜欢绑小辫的塔拉。 “李嫂子拿了个纱帐来,换了根野参,之后好些人都跑来了,但她们拿的都是针头线脑,到现在还在守着。”合葵忍不住羡慕,早知道她也多带两床纱帐来漠北,拿野参换纱帐她看得都眼馋,恨不得把榻上的纱帐揭下来卖了,但草原虫子多,她又抵不住。 康宁也没想到纱帐在漠北这么受欢迎,不管是草原里的牧民还是山里的牧民,居住的地方都是多水多草,又有牲畜粪便之类的,蚊虫尤其多。
第31章 制盐 康宁回去的时候塔拉正准备去找她, 她看了他一眼,擦身而过上了楼。塔拉摸了摸鼻子,有些搞不明白她到底在生气什么, 因为要向她借人生气?但也不至于啊,她完全可以拒绝,而且他这不也是没开口嘛。但他莫名地还是有些心虚,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他在心虚什么,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做, 话都还没说。 “傻站着干嘛,你不吃饭了?”康宁站楼上喊他。 “来了来了。”见康宁肯说话了, 他大迈步跑了上去,礼数周到地拉开椅子请公主上坐。 饭菜上桌,康宁先舀了碗鱼丸汤喝,鱼就是今天从山里人手里换来的活鱼,据说是在山沟沟里逮的,吃的是树上掉下的果子,肉嫩汤鲜。 “今天的鱼丸挺不错, 你尝尝。”康宁若无其事道。 “是挺好吃,还是娶了你我才知道鱼还能这样吃, 以往我都是烤着吃炖着吃的。”塔拉盛了一大碗, 见康宁碗里只剩三四个鱼丸了, 拿起勺子问她还要不要再添几个。 “不了,我还想尝尝别的。” 塔拉又默默放回勺子,然后吃个鱼丸瞅她一眼, 喝口汤再瞅一眼, 见她夹狮子头, 他也跟着夹一筷子, 瞅她一眼再喂进嘴里。等着她再伸筷子,他也跟了过去,发现是腌的野菜,筷头一转,又夹了坨狮子头。 “噗!”康宁忍不住破了功。 “总算笑了,你不生气了吧?”塔拉也跟着笑。 “我没生气啊,我生什么气?”康宁拒不承认。 “那是我误解了。”塔拉改口极快,还纳闷道:“我也想不明白你为啥会生气,看来是我多想了。” 康宁:“……” “公主,我有事……” “有事吃完饭再说。”康宁打断他。 “那也行。”塔拉一噎,转手给她舀了勺鱼丸汤。 饭后,塔拉等下人把残羹收了起来,窗户都打开散味,又等着合葵伺候着公主散了头发,总算等到屋里只剩两个人了,他可以说了吧,又开始心底发虚。 “公主,我……” “你困不困?我想休息半个时辰。”康宁知道他中午是不午休的,但还是坐在床上伸手,撒娇道:“我想让你抱着我睡。” “那好吧,我去洗个脚换双鞋。”塔拉叹气。 康宁往床内侧躺了躺,盖上薄被,头发捋向一侧,见塔拉趿拉着鞋进屋,她掀开被子让他躺进来。 “你就是故意的。”他可算明白了,说没生气估计也是骗他的。 “我想睡了。”康宁闭眼。 “睡,你睡,小王抱着你睡!”塔拉狠搂住她,箍着她的腰半侧着身,让她躺的不舒坦,过了会儿见她不作声也不动作,又妥协地轻轻给放平了。 康宁听着他的呼吸声慢慢地真睡了过去,再醒来,看他靠在床头看书,一手还打着圈绕她的乌发。 “醒了?”塔拉放下书。 “我想喝水。” “臣去给公主倒水。”塔拉直接连茶壶一起给端到床边,等她慢吞吞喝完两杯温水,他垂手候着,拖长了调子问:“殿下,您还有何吩咐?” “本宫想出恭。”康宁撩起眼皮看他。 “那臣服侍您?还是把恭桶提进来?”塔拉赌她撂不下面子应承。 “罢了。”康宁盘腿坐起来,抽了个大迎枕靠在背后,认真道:“说事吧。” “你也猜到了,就是父汗想通过我找你借个会制盐的人,我们从盐湖里挖出来的盐都是大粒盐,颗粒还泛黄,吃着有涩涩的味,完全不能跟大康的细盐相比。” “你有没有想过,我手里没有会制盐的人。”康宁见他惊讶,她转着手腕上的镯子悠然道:“在大康,盐是官盐,掌握在朝廷手中,制盐的工人和能接触海水又懂制盐的人都有严格的限制,这种人父皇怎么会无缘无故放进我的陪嫁队伍里?你去大康三趟,父汗也给我父皇写过信,你们怎么就没提一下?”康宁替他懊恼,一派单纯道:“你要是提了,我父皇不就把人给你了。” 塔拉突然就意会到他为何会觉得心虚了,他父汗想连哄带骗,没有代价地敲康宁一笔,而他察觉不对但也没悟出来。不论大康还是鞑靼,制盐都是非常重要的技术,绝不可能轻易外传,如果当初鞑靼向大康求要制盐技术,代价绝不会比归顺时给的投诚礼少,甚至可能要拿铁铜之类的交换。 “额……”他心虚地不敢看康宁的眼睛,吭吭哧哧地说不出话,他知道他要是再说,那就是同他父汗一道明目张胆地算计她。 “没有就算了,我让巴虎带话给父汗,就说你带来的没有会制盐的人。”良久,他改口说出这么一句话,抬眼看向靠在墙上的人,笑道:“是父汗考虑不周。” “父汗可真会打算盘,空手套白狼啊。”康宁冷哼一声,毫不顾忌地戳破鞑靼可汗的算计,但她话里带了丝埋怨意味的娇嗔,这让塔拉生不起计较的心思,也跟着附和:“父汗老奸巨猾。”连自己的儿子都算计。 康宁有些心思不定地看着塔拉,琢磨良久,还是有些不敢赌,打算再观望一年,一年后如果塔拉没生歹计,等她怀上孩子,甚至是生下孩子了再拿出盐方。 当初在勤政殿听马侍郎说鞑靼的盐是苦的,塔拉又说他在草原腹地发现了盐湖,之后她私底下在皇宫藏书阁里费心找了一番,琢磨出了海水制成盐的步骤,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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