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微笑听着,一直以来,她都觉得鞑靼人是比较野蛮,过得挺糙的。心思不细腻,没有文人的风骨和浪漫的情怀,不会悲春伤秋,不会吟诗作画来赞美辽阔的草原和漫天的大雪。但今天,她在塔拉身上看到了漠北牧民特有的粗野的浪漫,他不会引经据典赞美草原,但草原却是住进了他心里,随着生长,也刻进了骨子里。 “不用祭拜吗?后人怎么找到你?”康宁靠在他身上,对他的打算不发表意见,而是问:“还是在漠北没有祭拜先人的传统?用祭敖包代替了?” “你们中原人祭拜先人的目的是为了啥?祈福?祷告?怀念?那意义也差不多,我们祈福和祷告都是祭敖包,祈求来年风调雨顺,牲畜兴旺。”塔拉吐掉茶叶,继续道:“我们对先祖没中原人的执念,但也不是不祭拜。埋葬的时候用刀割破小羊的皮肉放血,来年母羊和小羊在某个地方哀鸣,那就是我们先人的埋骨地。” “那怎么不立碑做个标记?羊若是生了病死了,岂不是墓地就找不到了?”康宁疑惑。 “顺其自然,羊死了也就缘尽了,就是羊不死,也不是年年都要去祭拜的,只是放牧的路上遇到了,就敬上一碗马奶酒。当然,也不是没有树碑做标记的人,但草原太大,开春出去放牧的时候你会发现,放眼望去,四周都是一模一样的,尽是草。一年两年还罢,时间长了,风吹雪埋,再有野马野骆驼在草原上奔跑,踩倒踢断墓碑都是常有的事。” 康宁瞟了塔拉一眼,见他神色泰然,恍然明白漠北牧民和大康对死亡认知有差的原因。大康王朝有悠久的文化底蕴,历朝历代都信鬼神,相信转世投胎,相信人死后会生活在另一个地方,所以有烧纸供奉祖先的传统。也衍生了不杀生求得道的佛教,和炼丹捉鬼修炼的道教。 “你呢?” 塔拉只说了两个字,康宁却是明白他的意思。 “我死后是要建陵墓让后人祭拜的,你若是不理解,我到时候安排人送我回大康,就葬在皇陵附近,陪着我们康氏祖先在陵宫里享乐。”康宁撑着塔拉胸膛仔细打量他的神色,见他只是挑了下眉,她笑言:“几十年后的事了,现在谈早了。” 她也不执意让塔拉表态,转而道:“倒是我的侍卫们对此很是焦灼,我觉得要是不给个正面的答复,他们恐怕是惶惶难安,一心琢磨要怎么逃回大康。” “那你打算怎么说?”塔拉垂眼,有心考验一下康宁,他问:“你可要跟你的门客和长吏商讨商讨?” “不必。”康宁瞟了塔拉一眼,怀疑他拿她当不知事的单纯小姑娘。在丧葬一事上,土生土长的大康人绝对是站在同一个立场上的。侍卫们想落叶归根,怕尸骨无存,怕死后无栖身之所,无后人祭拜。饱读诗书,身受正统教育的文人对身后事执念只会更深。 “本宫没打算让他们遵循鞑靼的丧葬传统,人死后肯定会遣人收捡了尸骨送回大康,但经过建房一事我也发现了,白送的东西别人不领情,恐怕还以为本宫要巴结收买他们。索性我就设个标准,在本宫面前立了功,做了实事,本宫就赏一个年迈后身回故土的名额。”康宁挑眼看向塔拉,拖着嗓子问:“台吉,本宫这番打算可还行?” “太可行了。”塔拉拱手行礼,面带笑意地恭维:“公主的聪慧让臣拜服。” 的确是考虑得越来越周全了,塔拉一直信奉只有亲身吃了亏才会长经验长教训,这是他的亲身体会,如今在康宁身上同样适用。他看康宁得意地翘起嘴角,骄傲地抱住她往大堂走,这个学生教着的确让人有成就感,得劲!
第43章 今晚的种子能不能扎根发芽 冰寒的夜色里, 燃着昏黄烛光的卧房里春意潮潮,康宁俯趴在被褥上,莹白的雪肤上沁着细细密密的汗。呼吸急促, 双颊绯红,她眼神呆愣地盯着枕巾上的花纹,缓缓平息身体里急窜的余韵。听到塔拉下炕,趿拉着鞋踩在地毯上,接着门开了,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回转, 室内响起嘀嗒的水声。 塔拉见她这番爽过头的情态得意不已,他殷勤地半抱过瘫软在炕上的人,用还在冒白烟的巾子从额头起,一一擦下细细密密的汗。也只有事后康宁回不过神的时候,才会赤裎裸~体的让塔拉饱个眼福。 “我看你这些天在罗列标准,可下发到侍卫营里了?”塔拉见康宁眼睛开始有了神采,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免得她察觉到此时的状况要赶他出去自己擦身。 “嗯,今早便公布了。”康宁现在极想睡觉, 尤其是在塔拉若有若无的抚摸下, 舒服地闭上眼。 手里的巾子凉了, 塔拉下炕又搓了一道,抚过小腹时他想到今天额赫隐隐约约地打探,他把巾子转手, 五指展开覆住以肚脐为中心的腹部, 突然问:“今晚的种子能不能扎根发芽?” 康宁眯眼, 侧身掀起被子盖住自己, 她抬腿蹬走贴着她肚子的手,“这寒天雪地的,种子能不能扎根发芽你不知道?” “你想当爹了?”康宁拽过他,扯开他的手臂枕着,被下的腿也豪放地跨在他的劲腰上,两人面对面,吐息温热地扑在两人脸上。 塔拉垂下眼皮想了一瞬,点头,“我俩的孩子肯定相貌出众,可能会随了我有一双蓝眼睛,也可能是你的黑眼眸,性格……”塔拉蹙眉,他有些推测不出孩子的性格,他对他跟康宁的孩子怀有极大的期待,好似他能说出的性格都配不上他的孩子。 “我很期待他的到来,对他的一切我都抱有极大的兴趣。”塔拉用他那双清澈的蓝眸看向康宁,笑着说:“我希望今晚他就来了。” “我不希望。”康宁的腿动了动,被下的两人贴得更是紧密,她感觉隔了一层中衣的大家伙跳了两下,她声音甜媚地说:“孩子要是来了,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我不能接纳它,我会想它。它会不会想我?” “会,它现在就在想你。”塔拉探手进去一摸,翻身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你果然很想它。” 孩子什么的滚蛋吧,再没有这时的快乐更让人满足。 战火一触即发,宽大的被子盖不住交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嘤咛声顺着窗户纸溢出,还未消失就被楼上乍起的鹰叫给急速叫停。 “怎么回事?”康宁坐起来,被褥滑下去堆在支起的长腿上。 楼上的鹰叫越来越厉,听声音,两只鹰还飞出去了。塔拉也跟着坐起来,抱起身上坐着的人,说他出去看看。动作迅速地披上棉袍,穿戴好靴子就往外走,还不忘嘱咐道:“你就在家,别出门,我走之后你把门给关好。要是出事了我派人通知戚笠把你的人带来,把公主府围住。” 康宁下炕拿了身干净的中衣穿上,在合葵的伺候下穿好衣衫,披上了暗色大氅。她想了想,打开衣柜翻出齐槿安送的袖中箭,带着郭嬷嬷和李嬷嬷静悄悄地上了二楼。 外面已经乱了,就着积雪映衬的亮光,康宁见好些人都脚步匆匆地往西北边跑,手上拎的大刀闪着冰冷的锋芒。 戚笠衣衫不整地领着人赶来,整个公主府安静地不像有活人,他敲了敲门,“是我,戚千户,公主可好?”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守门人道:“戚千户请进,公主有请。” “外面是什么情况?匈奴来了?”康宁站在拐角的楼梯上问。 “不知道是不是匈奴,但的确是打起来了,卑职听到动静就往这边赶了。” 康宁咬住下唇肉,听着外面震天的拼杀声,她抠住掌心,说:“我们的人调七百过去,帮鞑靼杀退入侵者。” “……是。”戚笠犹豫,但还是拱手应诺,“让李大柱留下,卑职带人过去?” “可,你带人去了先观察情况,别急着往上冲,要以你们的安危为重。”康宁点明出兵的侧重点,嘱咐道:“要找到台吉,保护好他。” “卑职领命。” 康宁在戚笠出府后又上了楼,她攥紧了大氅绕着二楼一圈的游廊走,极为专注地观察四面的情况。一旦发现敌袭,人多了她就要开门把她的三百侍卫给撤进公主府。 “谁?站住!”绕着公主府巡逻的侍卫听到动静立马挥起了长刀。 “开门,放她们进来。”康宁出声,她在一行人靠近的时候已经认出了人,她没下楼,对往进走的人问:“可敦让你们来的?” “是的嫂嫂,十弟和十三妹被吓着了,一直哭,住在王帐里太冷又不挡事,可敦怕引来了敌人暗中杀人,就让我带弟弟妹妹们来嫂嫂这里躲躲。”说话的是塔拉的大妹妹。 “进屋。合葵,把东边几间厢房的炕烧起来,被褥都给铺上。”康宁眼睛还盯着外边,嘴上安抚道:“都进屋歇着,安心睡觉,嫂嫂的公主府安全着呢。” 砖瓦屋隔断了远处传来的厮杀声,随着炕烧起来,孩子的抽噎声也渐渐小了。天光渐明,毡包里的老人孩子也开始探头外出,都一致沿着杂乱的脚步印看向西北方。 天亮了,但部落里的勇士尚未回来。 “父汗,现在是什么情况?”康宁一夜未阖眼,她带了两百侍卫到了可汗这边打探情况,留了一百侍卫还守着公主府。 “不儿罕山西北边游散的小部落找死,赶了狼群过来,想要趁乱掳些牲畜。”可汗满眼红血丝地坐在炕上,鄙夷道:“蠢笨玩意儿,他们拿狼打前战,匈奴也盯着他们,拿他们当马前卒。塔拉带了人撵过去了,估计会在晌午之前回来。” “好孩子,你也一夜没睡吧?回去歇着吧,塔拉不会有事,他打过不少仗,经验足着呢。”可敦是女中巾帼,她在鞑靼的国事里说得上话,昨晚又是她儿子领兵出战,从头到尾她都参与了战事的商议,也清楚公主派了亲卫去击敌。 “公主亲卫里的那个戚将军,很是骁勇善战。”可敦诚心夸赞,来报的探子说公主的亲卫军一直跟在台吉身边,领头的将军非常勇猛。 “他们可还好?”康宁忍不住问。 “都好。” “那我便放心了。”康宁见具体的战况打听不出来,也就歇了心思,她告辞道:“父汗额赫也注意休息,我先回府里看看弟弟妹妹们。” “这几天就劳烦你了。”儿子女儿都托给了人家,可汗王也说起了客套话。 康宁颔首笑笑,转身出了门。站在雪地里她吸了口清冷的空气,隐隐作痛的脑门微微有了片刻缓解。 “你们都回东营歇着,等戚千户回来了你们两边轮班。”康宁对李大柱交代:“让厨下准备好热水热食备着,戚千户他们回来了吃了就歇着。” “诺。” “还有,让甄太医准备着,有伤员回来了就治,不论是我们的人还是鞑靼那边的人。” “卑职这就派人去传话。”李大柱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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