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你想不想去草原住一阵子?”康宁问。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除非你父皇去漠北巡视,不然我一辈子也去不了。”熹妃摇了摇头,“我已经习惯了皇宫里的日子,应该是无法习惯漠北的简陋。” “有人伺候,就是简陋又能简陋到哪里去?” 熹妃不接话,转而道:“之前下雨的时候你父皇来我宫里,还提起过你。” “我嫁去鞑靼后,父皇跟母后待您如何?”康宁问。 “和颜悦色。”熹妃看了眼四周,御花园宫女太监多,四处又有假山,藏人了也不知道,她咽下要问的话,“日头烈了,你要是没看够就改天再来。” “是热了。“康宁用帕子擦汗。 “要不要去母妃宫里歇歇?” “就等着母妃邀请了。”康宁俏皮一笑。 用午膳的时候康平帝也来了,饭后,他见康宁精神尚好,派人收拾了侧殿,问:“跟父皇聊聊?” “聊哪方面的?”康宁跟在康平帝身后进了侧殿,殿门阖上,她有些紧张地问:“可是跟匈奴开战了?”这些天她住在后宫,前朝的消息她打听不到。 “是开战了,但消息恐怕你不想听,都是西北传来的,没有鞑靼那边的消息。”康平帝打趣,“你跟你二姐吵起来了?” 康宁挑眉,“为什么这么问?她还跟您告状了啊?” 这小人,她都没去告状呢。 “听闻半个月前她气冲冲从你宫里出来,刚出宫就肚子疼。” “怎么样?没出事吧?”康宁紧张。 “这时候知道慌了?”康平帝没好气瞪她一眼,“都这么大的人了,马上都当娘了,还是小脾气吵架,没个分寸。” 康宁松了口气,看来是没出大事。 “这话您该去给她说,是她跑上门找我的茬,她不能受气,我又能受气了?”康宁把肚子一挺,委屈道:“您别因为我嫁得远就不稀罕我了,不能偏心,要偏心也该偏心我。”说着就要掉眼泪了。 “噢,你还挺不讲理的。”康平帝好笑,手指点了点桌面,说:“乐蕙躺在公主府里养胎,我不问你问谁?给你个狡辩的机会,说说是怎么回事?” “因为齐槿安,她说我回大康之后齐槿安拒绝了与谢二小姐的亲事,所以就想来找我的茬。”事到如今,康宁也不隐瞒,二公主这人偏执又会装,耍起手段来防不胜防。 “就是这样,她好像看戏看痴了,认为齐槿安对我有意就该一辈子为我守身守心,我也该为他的深情所感动,为此上演一场被古板家长强拆的痴男怨女戏码。”康宁撇嘴。 被影射古板,康平帝瞥她一眼,“那你说乐蕙还挺扭曲的。” “我可没说。” 康平帝嗤笑一声,康宁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他对小儿女的感情纠葛也不感兴趣,对此不发表什么意见。 “塔拉跟老可汗感情如何?”康平帝问。 康宁诧异,不自觉坐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面色含笑,“面上有些不和睦,但两人政见大致相同,塔拉又从小跟可汗上战场,应该是崇拜他的。” “父皇为何会问起这事?”康宁眼不眨地望着康平帝。 “塔拉对大康的认同感挺高,他比较适合坐上可汗的位置。”康平帝不避讳也不隐瞒他的想法,还问:“你觉得呢?” “哈敦肯定是比不上可敦高贵。”康宁含蓄地说。 “吾儿大智慧。”康平帝龙心大悦,他没看错人。 “父皇可有办法?儿臣觉得这次攻打匈奴就是个好机会。”康宁听着鼓噪的心跳,大胆进言。 “唔,朕要考虑考虑。”再多的康平帝就不说了。 “你有身孕,多注意休息,朕先走了。”确定了康宁的立场,康平帝就打算走了。 “父皇慢着。”康宁按住康平帝,给他沏杯茶,笑说:“儿臣昨晚睡得早,今日起得晚,现在不困,我们再聊聊。”怕康平帝拒绝,康宁补充:“不聊可汗的事。” “那聊何事?”康平帝端起茶盏。 “聊聊鞑靼跟大康的以后。” 康平帝手上一顿,茶盏举到半空中又放下,示意康宁继续说。 “鞑靼民风野蛮,缺乏教化,儿臣想从大康借一套现有的文字思想教化方式引进鞑靼,比如广建私塾,免费教授鞑靼人大康文字。”康宁开头便吐露目的,见康平帝面露深思,她解释道:“鞑靼有汉民,人数不少,但他们打着汉民的旗帜,内里完全信服鞑靼政治,对中原文化早已尽数忘却。” “嗯,还有呢?”康平帝问。 “鞑靼牧民活跃在草原上,跟中原的农耕生活不同,他们终年游牧,骨子里野性难驯,若只是利诱,很难让他们打心底里服从大康的统治。攻打下匈奴后,大康必然难以完全接管匈奴的地盘和战俘,鞑靼的活动范围和牧民数量大扩也是必然。儿臣活着或许能让塔拉一直服从大康,但下一代就不尽然。”康宁咽了下口水,端起康平帝没喝的茶大喝两口,脸色沉沉道:“五十年后,若大康一直势大国力强盛,鞑靼或许会继续臣服,或者是如七十年前那样北逃,拒绝给大康朝贡,这都是好的一面,对大康无甚影响。” 康平帝沉思,他知道康宁未尽之言,若是五十年后大康势弱,鞑靼会是另一个匈奴,从辽东和陇西对大康发起进攻。 除非现在趁鞑靼势弱一举歼灭了它。 康平帝摇头,攻打匈奴对大康而言已经是伤筋功骨了,加上有鞑靼从北方夹击,大康才有能力灭掉匈奴。鞑靼地处更北,北边更有北边,鞑靼一旦北逃,大康不可能向北追击。 “所以你想用大康的文化教化鞑靼牧民?”康平帝问。 “是,教化是成本最小的,虽然耗时长。”康宁点头,“鞑靼虽然距大康甚远,但它是大康的属国,跟岭南西北一样,都在大康的管辖范围内,若想它不反,必然要给同等的待遇。通商、文化传播、甚至是以后的官员招募,只有让鞑靼人认识到他们是大康人,他们在漠北生活富足,才会认同大康。” “毕竟哪有自家人推翻自己家的。” “你长大了。”也是他小瞧她了,康平帝欣慰康宁远嫁鞑靼,心还在大康。同时又惋惜康宁不是皇子,她若是皇子,他便废了太子。 “朕会考虑考虑,你也写本奏折给朕呈上来。”康平帝说。 “父皇,儿臣觉得这件事不要拿上朝堂讨论。”康宁手心发汗,她劝阻道:“儿臣说句大胆的,朝堂上的臣子各有私心,鞑靼有军有民有矿藏有牲畜,这于他们来说是暴利,此时一说,往后对鞑靼实施柔化策略都会受阻。而鞑靼跟大康的信任关系本就薄弱,一旦失衡就会引起战争。” “你的意思是偷着来?我俩私下商议的?”康平帝皱眉,这个不太行,他要考虑下一代,他年纪大了,谁知道还有几年。 “是慢着来,教化本就急不得,鞑靼有儿臣在,只要儿臣不死,教化鞑靼的事就出不了问题。”康宁指了指肚子,“还有他,儿臣肚里的孩子是大康皇朝的外孙,他就是被教化认同大康的代表。就看您是否信任儿臣。” 康宁提出这个问题可不是想给她招去一群政敌的,她就是要加重她的地位,她是大康和鞑靼的纽带,谁也不能取代。 康平帝笑了,“朕能信任臣子,为何不能信任自己的儿女?如你所言就是。”
第60章 幸亏没儿子 “父皇, 儿臣还要跟您说个事,为了能让给我盖公主府的几个工匠留下来,儿臣许诺他们会向您求情销了他们的匠籍。” “准了。”康平帝大手一挥, “他们的去向由你决定,父皇再给你送些人,趁下次商队再去漠北时一同带过去。你如今在大康,漠北的事也无力管辖,建房建私塾编书练兵之类的都要有人管, 到时候你再从中选些满意的做你的左膀右臂。” “原来父皇也知道您先前送我儿臣的人起不了大用啊?”康宁打趣。 “下面人办的事。”康平帝笑。 “您也没阻止就是了。”康宁有些想翻白眼,“就儿臣傻不愣登的, 最初还拿他们当心腹,奈何都不上道。” “就得你吃些亏上些当,才会有经验。” “照这么说儿臣还得感谢您了?” “你有这心,父皇也能勉强领了你的心意。”康平帝大笑,他好久没笑得这么欢畅了,也就得是康宁,她说话不藏着掖着, 也不怵他。在她面前,康平帝能全心做个父亲。 “您这次可给我好好挑些能做事的人, 背景清明些, 我可不想重用朝中大臣安插的奸细。”康宁明目张胆地提要求, “若是您找不到这些人,您就割爱,把手下的谋士送我几个。” “你可真敢张嘴。” “咱俩谁跟谁啊, 您是我爹啊, 我缺人了不问你要问谁要?”康宁摆出一副无赖相。 “就不怕父皇安插人在你身边?”康平帝脸上的笑意没变, 让人摸不清他是不是在探底。 “父皇您不用试探我, 我虽是嫁去了鞑靼,但永远是大康的公主,而我愿意嫁去鞑靼,也是因为它是大康的属国。至于你说的安插人,儿臣本身就是您在鞑靼的眼睛,还会忌惮同行?” 康平帝在康宁的注视下摇头失笑,跟朝堂上的老狐狸玩惯了勾心斗角,康宁直来直往的说话倒是噎住了他,但她这么坦诚他反倒更是放心。 “给你了你就是他们的主子。”康平帝拍了拍康宁的手背,“歇着吧,怀有身孕呢,别累着了。” “那父皇呢?歇栖霞宫还是回前朝?”康宁起身。 “朕还有奏折要批,直接回勤政殿。”两人刚走动,侧殿的大门应声推开,耀眼的日光洒进殿内,翻滚的热浪也一同涌了进来。 “父皇也要注意身体,别太劳累了,有事让我兄长他们代劳,要像可汗那样学会享清福。”康宁嘱咐,于她而言,她最是希望康平帝长命百岁,谁坐上龙座都没自己父皇是大权在握的天子来的安心。 “享清福?可汗现在可被他儿子撺掇到战场上去了。”康平帝哼笑。 “说什么撺掇,那是他有这个意愿。”康宁可不让塔拉背上莫须有的责任,“儿臣去年嫁到鞑靼,发现可汗是真的会省事,晒盐挖碱是塔拉,迁徙牧场的扫尾任务也是他的,大雪天去追匈奴也是塔拉。他一双手脚冻得肿烂,整个冬天都没睡个安稳觉。” 康平帝站在外面听康宁为塔拉叫屈,含笑说:“那是塔拉能干,可汗放心把事交给他。” “他是能干。”康宁笑了,“父皇走吧,您不是还有事?” 赵守保立在一旁垂眼等候,心里暗叹也就三公主敢在陛下面前这么随意说话,还催着赶他走。 目送康平帝坐上轿辇出了栖霞宫,康宁转身进了大殿,精神一松懈,困意立马袭上头。她卸了发钗,脱了衣裳,倒在床上闭眼就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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