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府书房内,裴正翻看舆图后道:“我觉得此计可行,不过实在冒险,你就不能想个万全之策。” 陆靖斜睨了他一眼,那神色犹如在道:若有更好的,我何须如此。 裴正挨了他一眼, 默默噤声。 陆靖的才学已是他入仕以来,见过最为出类拔萃的, 若他也没有更好法子, 想来只得如此了。 陆靖忽而抬起目光,清道:“我有一事,还想请你帮忙。” 裴正见他神色凝重,忙道:“你说就是了。” 陆靖一想起梦中小姑娘苍白憔悴的模样, 心如剑刺, 他沉声:“我先前听闻漠安有一名医, 如华佗再世, 可治百病,就连最棘手的痨症也可药到病除,想到你祖上便是漠安人,不知这传言当不当真。” 裴正瞠目,全身一凛:“什么?你身上有疾,还是痨症?”裴正神色愈发紧张,这事可不能玩笑,要知再过两日,他便要出征了。 陆靖连忙解释道:“并非是我,也并非是真的有疾,只是想请来为人诊脉。” 裴正听得满头雾水,照实道:“若要请来恐怕不成,此人于我祖父是一辈的,名声极响,老人家年事已高,早就隐退养老,再不出诊了,不过世家医学相传,他的孙辈医术造诣也称得上高明。” 他思了思,复又道:“若要请来倒也不难,只是你究竟是为何人而求。” 陆靖眉心微紧:“我马上就要离京,怕是等不及人来了,你届时寻个理由,替我将人送进公主府。” 裴正本还想揶揄他何时与公主府有交情了,又见他神色肃穆,一副不愿多言的模样,便没再多问,微微颔首应下,“我答应就是了。” 待夕阳西沉,陆靖将人送出了院子,孟勤从院子外进来,急忙附耳传了一句话。 男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问道:“她可生气了?” 护卫们一路跟着公主府,看着人安全进府,本想离开的,公主贴身的婢女竟上前道: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别再派人来了。 护卫们皆没看见公主的脸色,自是不知她生没生气,又见陆靖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孟勤斟酌着开口:“应、应当是不恼的。” 陆靖神情寥落,面上掠过难以察觉的慌意。 ———— 两日后,便到了大军启程出发的日子,街上人声鼎沸,城门口有不少百姓前去送行。 而珍绣居内,阿照正在二楼的阁间中,核对这几日来筹集得来的款数,她面色疲怠地打了打哈欠,问一旁的夏诗:“我交代的那些可都上缴户部了。” 夏诗回道:“昨日都拿过去了,负责粮饷的霍大人是十公主举荐的,出了名的两袖清风,听说昨日还上折子夸赞了公主一番。” 阿照轻“嗯”了一声,“还是谨慎些为好,叫咱们的人盯着,别让那些银子被人贪昧了去。” 夏诗点头,答道:“奴婢省得的。” 她随手捡起桌上的蜜饯,送进嘴里,味道清甜却又不腻,她一个接着一个往嘴边送,吃了好一会,方想起来问道:“还挺好吃的,这是在哪间食肆买的?” 夏诗思考了会,慢声道:“奴婢也不知,好似是前些天有人送进府的,十公主说,主子爱吃,便叫我收着。” 阿照没在意地点头,又过了一会,她抬手揉了揉肩,昨夜睡得少,这会觉得头昏脑涨,身上乏得紧。 她吩咐夏诗将东西收好,正打算回府休憩,刚走出阁间,正下台阶时,外头便传来交谈声。 “郎君未看到铺前张贴的告示吗?我们近来都不做生意的。” 陆靖低道:“我是来寻人的。” 男人的嗓音低低沉沉,似含着雾,极好辨识,阿照身子微顿,循声望去。 见陆靖身着胄甲站在门边,身姿高大颀长,十足的英勇气概,守店的娘子仰面看他,耳垂添了几丝红晕,她低问道:“不知您找谁?” 陆靖没回答,朝小姑娘的方向望去。 阿照转过眸,与男人视线的交织在一处,两人面上皆是一愣。 不得不提,陆靖这副皮囊着实是出挑的,身穿儒衫时,芝兰濯净,可一穿上战甲,眉骨间硬朗,周身威严,姿容凛凛,这般品貌的男子,自是世间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明明先前早已见过面,这会两人倒像是久别重逢一般,皆呆愣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一连的事情下来,夏诗大抵也看出了些不对劲,她眨了眨眼眸:“公主,我先去附近食肆买您爱吃的点心。” 没等阿照开口,她悄无声息地拉着守店的娘子退下。 陆靖凝眸盯着她,眸光幽如一泓深潭,小姑娘今日一袭青绿色碧竹纹罗衫,底下着霜白色苏绣妆花裙,裙摆落在台阶上,素净的打扮却更衬得雪肌额黄,面容清丽姣好。 只是因这两日的操劳,面上多了几分怏怏,却叫人看了更觉着弱柳扶风,佳人绝色。 她生得这么美,若非天潢贵胄,而是生在寻常人家,只怕及笄礼一过,家中的门槛便被媒婆们踏破。 两人静默了许久,陆靖率先打破安静:“我就来见你一面。” 想起他即要远赴疆场,此战又凶险万分,阿照到底无法对他冷言厉语,她踌躇着开口:“此去路途遥远,将军的行囊可都备齐了。” 他颔首点头:“都让人备好了。 阿照眉眼乖柔,屈了屈膝道:“祝将军凯旋而归。”这一礼,不为别的,是作为大魏公主,敬佩守卫家国的将军而礼。 陆靖心口熨帖,知她一贯是懂礼的,昔日在邕州,小姑娘虽忘却过往,却也是时常下意识福身行礼。 他略一拱手:“多谢。”转而又道:“马上便是秋日了,你身子不好,平日里食用切忌生冷性寒的,衣裳添足,出门时记得多带几个护卫,要是进宫,当心皇后。” 阿照一怔,有几分出神,素来寡言的男人竟一下子絮叨了这么些话。 她露起一个浅笑,不咸不淡地低声应下。 陆靖眉梢舒缓,想起什么似的,正欲开口,话到嘴边又怕吓着她,只先铺垫道:“此行若是顺利,今年冬季,我应当能赶在你生辰前回来。”他想起他们在一处时,自己从未替她过生辰。 阿照恍惚着眨了眨眸,轻“嗯”了一声。 屋外突然传来孟勤的声音,“大人,时辰快到了,该出发了。” 陆靖眼眸微暗,“我就要走了,你多保重。” 阿照看着男人远去的背脊,眼眶蓦地微红,出声喊了一句:“陆靖,平安回来罢。” 若你平安而归,从前那些事,我就都放下了。 陆靖身子一顿,喉间发涩:“若我活着回来,届时待你生辰,我们见一面,好不好。” 阿照心中一动,终是不忍心,低应了一声好。 陆靖唇角微微一扬,他还未开口就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远赴边疆,又软言软语地央求她,她定是会心软答应的。 他有时也会不禁想,她性子这么软的一个人,自己当初是怎么把人气走。 外头马蹄声急急,孟勤的催促声再次响起,陆靖没再犹豫,跨步而出。 号角齐鸣,大批军队浩浩荡荡地出了城。 此次战役尤为艰辛,边疆金戈铁马,尘土飞扬,而京中更是波谲云诡,风云涌动。 转眼间,又到新皇选秀的日子,魏元帝本想大肆操办选秀,却因战事艰难,以孙致为首的言官日日上书劝谏。 左右是劝谏圣人体桖民情,俭以养德,魏元帝大怒接连发作了几位言官。 平素里不过问朝政的太后得知此事,大怒,当着众臣的面,厉声斥责魏元帝 此事一出,魏元帝为着母慈子孝的戏码,更畏惧后书史家的笔墨,只好将选秀一事作罢,可不到两日,沈皇后便征召了几位江南美人入宫。 公主府内,阿照一大早便被高柳音唤醒,她坐在圆凳上,看着菱花镜中的自个星眸半睐。 夏诗在一旁替她拢着发髻,她打了哈欠慵道:“姨母,公主府里是有什么人来吗?” 高柳音见她还一脸没睡醒,一双眸还泛着懒惫,“昨日才同你说过了的,你又忘了。” 阿照思了思,转瞬间精神一振,“舅父是今日入京的。” 她扶了扶自己的发鬓,忙道:“夏诗,再快些,我是晚辈,自得亲自去城门出接才好。” 高柳音见她急忙的样,笑了笑:“不急,十公主已派人去接了,公主虽是晚辈,可总归是金枝玉叶,崔家是臣下,哪有公主亲自迎接的道理。”
第五十三章 遭袭 既高柳音这般谆谆不休, 阿照也只得点点头,打消出去接的念头。 京中看似平稳,实则局势动荡, 她与苏羡商议后, 觉着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在朝中安插自己人,故书信一封,将远在西北边地的舅父崔尚英请回京中坐镇。 阿照快速拾掇一番后,屋外便来人禀告, 崔大人已到公主府, 正在前厅等候。 阿照连忙起身,去了正厅。 崔尚英正与苏羡闲话,阿照迈步过了门槛,正欲行礼,崔尚英连忙扶了扶她的手臂:“公主乃千金之躯,万万不可。” 到底是混迹过官场多年,崔尚英不骄不躁, 时刻牢记君臣之礼。 阿照心中明了,这才抬起头来, 崔尚英身形魁梧, 虽年逾四十,可瞧上去仍是精神奕奕,许是西北烈日暴晒的缘故,面容有几分黝黑, 却更显五官硬朗。 说起来, 她与这位舅父已有数十年未见, 当年母后诞下她后便撒手人寰, 崔家也因受父皇猜忌,自请举家西迁。 阿照坐下后笑道:“舅父一路辛苦了,怎的不先回府稍作歇息再来。” 崔尚英吁叹了一声,虽苏羡在信中已将京中情形告知,可他仍未想过当今圣上竟昏聩至此,“我一入京便听说,陛下接连半月未上早朝的荒唐行经。” 苏羡闻言,也跟着一喟叹:“听闻是皇上新纳了位甄美人,喜欢得不得了,恨不能日日带在身边,我与宓儿入宫劝了好几次,都遭到了驳斥。” 这位甄美人便是皇后征召入宫的美人之一。 崔尚英放下手中的茶盏,哼声道:“实在荒唐。” 他说罢,心思活络道:“陛下迟迟不立皇长子,储君之位空悬着,旁人难免会觊觎此位。” 阿照抿了抿唇,隐晦道:“我也是这般想的,父皇在世时,便时常称赞皇长子人品贵重,可眼下陛下无心朝政,竟让五皇子监国。” 苏羡摇头道:“五皇子监国无异于皇后监国,沈家的手真是越伸越长了。” 几人正谈论着,杜玄得了消息,一路连奔带跑越过曲廊,连礼都忘了,跨进厅内道:“主子,不好了,宫中出事了。” 屋内三人面色一凛,杜玄缓了一口气,速道:“宫中的密人来报,说皇长子今日到皇上殿中请安,不知怎的竟撞见了正在更衣,未着寸缕的甄美人,皇长子还未来得及退下,陛下竟闯入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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