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萧寒在床边坐下,一直紧握到已经麻木的双手手,终于在听到余大夫的这句话后,渐渐松开。 他狠狠地瞪了林月芽一眼,随后面若寒冰地望向余大夫,“余大夫,不该解释一下么?” 此刻余大夫额上已经渗出一层细汗,便是想得再好,真要这样在李萧寒面前演戏,也实在太过考究人的心理。 余大夫哆哆嗦嗦开口道:“许是、许是老夫人顾忌林姑娘身子,总是让我多开些滋阴养身的药给姑娘喝,又不允我将避子的药方开得太过寒烈,这两副药效相撞,这才会使林姑娘意外得了子嗣。” 这番话乍一听十分有理,又将问题的根本推到了李老夫人那处,反正说来说去,都是在为林月芽着想,能怨得了谁呢? 李萧寒忽地一下笑出声来,可不论如何听,这笑声都没有喜悦的情绪,而是带着一股极其刺骨的寒意。 “好,”他慢慢敛住笑意,继续冷冷地望着余大夫,“那便将药渣收好,明日我亲自带去太医院,让各位太医引以为戒,省得日后再出这样的岔子。” 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余大夫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他起身朝李萧寒拱手,这便退了下去。 出门后,药童着急地问道:“师傅,这怎么办啊?” 若是当真送去太医院,余大夫的声名便会就此扫地。 余大夫踏上长廊,了然一笑,“怕什么,都这把岁数了,活不活得过明日都不知道,哪里还顾得上担心那些。” 在他自愿从太医院来永安侯府的那刻起,他便什么也不在乎了。 余大夫走后,夏河拿来包扎伤口的药,李萧寒又叫夏冗去书房将信件取来。 碧喜和小桃收拾屋里的一片狼藉,林月芽忍了许久的血腥味,终是忍不住又干呕起来,季嬷嬷忙扶她进净房。 待出来时,李萧寒的手已经上过药,他一面蹙眉看着边州来的信件,一面冷声对夏河道:“碧喜与季嬷嬷,各十板,扣半年月例。” 林月芽怔愣一瞬,随后连忙上前想要同李萧寒说什么,却被季嬷嬷一把拉住。 季嬷嬷冲她摇头,扶她胳膊的那只手也略微用力捏了一下。 碧喜在李萧寒说完的时候,就已经哭了。 李萧寒抬眸看了眼小桃,问道:“你可知此事?” 小桃其实有所发觉,却一直没有与李萧寒说,她悄悄看了一眼林月芽,最后冲李萧寒摇摇头,“奴婢不知。” 李萧寒“嗯”了一声,继续垂眼看信件,“那要你何用?” “一并罚。” 林月芽推开季嬷嬷,几步冲到李萧寒面前,可李萧寒一直低着头,不肯抬眼看她。 林月芽直接上前按住信件。 李萧寒抬眼,却不是看她,而是对夏河冷声道:“各二十板。” 林月芽彻底愣住,她还在西院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婢女不知犯了何事,被仗打了十板,抬回西院的时候,她身下血肉模糊,一连烧了五日,最后命留下了,人却落了残。 那还只是十板,若当真今日这二十板下去,林月芽不敢想,她见夏河带着那三人向外走,便不顾一切似的要跟出去。 她此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便是打,她也要拦在他们身前。 可当她刚一转身准备离开时,身旁便传来李萧寒强压怒气的声音,“你敢,你若敢离开我半步,我便将她们三个都杀了。” 林月芽回过头来,漠然地望着他,一字一句决绝地道:那侯爷便把我也杀了。 二人无声地对望,最终季嬷嬷三人的板子是免了,却又被罚连夜搬离侯府,前往彬县的别庄。 林月芽心里清楚,这已经是李萧寒最后的忍让。 待屋里屋外彻底静下,李萧寒才开始与夏冗重新说起关于边州疫情的事,丝毫没有避讳她。 这一日林月芽过得身心俱疲,春萝被叫来伺候她,夏河也与春萝简单交代过,知道林月芽怀了身孕,她便更加小心的照顾。 林月芽头疼,只想清静,她将春萝挥退,躺在床榻的最里侧,起初她听着他们谈论的声音,还无法入眠,最后竟也能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余光瞥见床帐内的人没再辗转,李萧寒声音放低许多,到最后,他依稀听到床上传来轻轻的酣眠声,便冲夏冗挥了挥手。 当他轻手轻脚的躺到她面前时,她眼皮略微动了动,呼吸也比之前乱了几拍,李萧寒凝神屏气,瞬间止住一切动作,待她呼吸恢复沉稳,他才缓缓松了口气,慢慢向她靠近,最后在几乎要贴到她身上的时候,才停下。 他望着她,一度想要伸手帮她抚平眉心的褶皱,可那张手抬起来又放下,放下又抬起来,最后他还是没有碰她,只是在许久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声。 也不知是何时睡下的,第二日醒来时,林月芽还未醒。 李萧寒动作如昨晚一般,小心翼翼地从床上起身,他将床帐放好,提着衣服直接绕开屏风去正堂穿衣。 李萧寒怕在净房洗漱,声音会将林月芽惊醒,便轻轻推开门,带着夏河回了云腾院才洗漱的。 洗漱完,他连早膳也没用,直接就去了松兰院。 李老夫人年纪大,觉也少了,她此刻正坐在院里的小凉亭内,摇着团扇喝茶吃点,时不时扫一眼空落落的长廊。 没用多久,她看到长廊的那头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李老夫人淡笑一声,停住手中摇晃的团扇,抬起满是皱纹的眼皮,与王嬷嬷对视一眼,就好像是在说“看吧,我猜对了。” 李萧寒恭敬地冲李老夫人拱手,“祖母安康。” 李老夫人拿团扇指了一旁的椅子,“得说上一阵子呢,坐下说吧。” 李萧寒却站着未动,语气淡漠道:“不会耽搁祖母太久。” 李老夫人眉心微蹙,抬手挥退旁人,待人都走远,彻底听不到亭内的任何响动,她才开口:“你我亲祖孙,我便不与你兜圈子,那避子汤的事的确是我授意的。” 李萧寒已不想再追究此事,他冷冷地望了李老夫人一眼,“祖母不该如此。” 李老夫人“嗯”了一声,神情却无半分愧疚,她起身来到李萧寒面前,眼眸微沉,唇角却淡淡向上勾起,“月芽是个好姑娘,我很喜欢她,只可惜了她的出身,若当真为了孩子着想,那便不能养在春和堂。” 李老夫人见李萧寒没有立即出声反驳,便又缓缓道:“我虽年事已高,却还不至于糊涂到护不住我这永安侯府的长孙,待孩子一出生,便送于松兰院养着,哪怕是庶出的身份,日后也不会叫人低看。” “那林月芽呢?”李萧寒问道。 李老夫人略微一顿,拉过李萧寒的手,语重心长道:“我方才便说了,月芽是个好姑娘,很得我喜欢,若你当真对她有意,待孩子平安出生后,不妨纳了她。” “哦?”李萧寒反手握住李老夫人的手,垂眼望着上面的一道道山丘般的褶皱,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地弧度,“我猜林月芽撑不到那时去,在生孩子的那晚,便会血崩而亡,祖母说是么?” 果然,在李萧寒话音落下的时候,李老夫人的手微颤了一下,可随后她又很恢复平静,眯眼道:“寒儿,你从前最是恪守规矩,如今为何这般糊涂?” “我以为祖母会知道,”李萧寒将她松开,回望着她,肃道,“孩子不该和母亲分开。” 李老夫人听出他意有所指,可当初不管她对长公主心里有再多的怨责,当初将李萧寒养在长公主名下这一点,李老夫人觉得是无可厚非且必须如此做的。 就像如今她对林月芽的这番筹划一样,她那天之骄子的孙儿,怎能因一个低贱的女人失了方寸,若这女人安分守己,她不会动这念头,偏她不知深浅,一度让寒儿做那破了规矩的事,她这个做祖母的不能坐视不理。 李老夫人也不想和李萧寒闹得太过难看,便叹气道:“寒儿,我全当你方才说得是气话,你我心知肚明,往后那春和堂怕是连只耗子也钻不进去了,我又如何能让她血崩而亡?” “祖母知晓便好。”李萧寒说完打算离开。 李老夫人跟了两步将他叫住,“寒儿!” “不管你如何怨我,我还是要提醒你,你位居朝中重职,又是李家独子,若这孩子平安诞下,林月芽这样的身份……” 李萧寒懒得再听下去,回头直接将她打断,“我娶了便是。” 见李老夫人惊得连嘴都没有合上,他便彻底回过身,不疾不徐道:“既然祖母觉得她身份低微,担心子嗣受人冷眼,我便将林月芽明媒正娶,届时她便是名正言顺的侯府夫人,若有人胆敢微词,便是不将我李萧寒放在眼中。” “这、这……”李老夫人没想到李萧寒能够做到如此地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最后只是道了一句,“母凭子贵也不能是这般样子。” 李萧寒低低笑道:“祖母错了,不是母凭子贵,是子凭母贵。” 作者有话说: 子凭母贵。 —————— 前20 —————— 感谢在2022-05-14 00:11:12~2022-05-15 01:3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宝贝: 一颗小豆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宝贝: 每天都看更新 16瓶; 瑾星、Mimitrouble 2瓶; 宝宝爱自己、西兰花是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六十六章 李老夫人彻底愣住, 待回过神来时,李萧寒已经走远。 望着晨光下辛长的背影,她心口忽然揪住, 踉跄两步扶住身旁的红柱。 恍惚中,她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 李仲任与李萧寒的身影在刹那间重叠。 见她神情不对,王嬷嬷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直到那背影彻底消失,李老夫人才收回目光, 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他要娶她。” 就好似命运的捉弄,一模一样的话相隔二十余年,她又说了一遍。 王嬷嬷也不由怔愣, “那、那该如何,老夫人可有劝过侯爷?” “劝不住。”李老夫人缓缓摇头,父子俩性格截然不同,一个谦逊温润, 一个高傲冷漠,两人在情感上却出奇的一致。 当年她劝不住李仲任, 如今便更加劝不住李萧寒,她其实早在最开始就心如明镜, 所以才会表面上对林月芽万般好,背地里不动声色地出手。 王嬷嬷着急道:“那该如何是好, 难道真的要侯爷娶了林姑娘?” 李老夫人缓缓合上眼, 许久后她心神渐渐平复下来,这才睁开眼慢慢道:“不用着急, 便是今后我不再出手, 也自会有人出手。” 王嬷嬷顿了一下, 很快就反应过来李老夫人口中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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