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郑老这话,沈恪的心头略微一跳,他的眉头紧紧地拧了起来,沉声道:“敢问郑老,应当如何温养?” 郑老眉头微挑,他的目光落在沈恪身上,眼中带着一抹深思,半晌,他才笑着道:“老朽说过,这位姑娘是富贵人家里养出来的,往日里应当是专门的医师照顾着,那些精贵的补品用得极好,既不会补过头,却又巧妙地补足所需要的部分。” 他意味深长地道:“你大可带她回去,按着以前的方子温补便可。” 郑老这话带着些许的试探,沈恪沉默地低下头,他想了一小会,似乎是在斟酌言语,只是琢磨了半天,最后还是未曾开口吐露丝毫的话语。 见着沈恪这般倔强的模样,再想着沈恪身上的伤病情况,郑老心头一软,仿佛是察觉到对方的为难,而后长叹一声道:“罢了,回头老夫写一张方子,你且按着方子给那小娘子用,短时间内的温补应当是可以的,等用过三个月后,你再带她去看看大夫,若是没什么大碍,便就断了药,平日里吃好喝好睡好便也就够了。” “倒是你......”郑老抬头,看着沈恪眉头略微舒展开来,他摇了摇头,道,“你的情况比她严重得多。” 郑老的面上显露出一抹不虞,一字一句地嘱咐道:“亏得你是习武之人,若不然,换个人,都是熬不过来的。你习武的根骨好,这功夫学得也好,内息深厚绵延,故而气血充足,虽然小时候有所亏损,因着这习武,便也养了回来。” “但是,”郑老盯着沈恪,看着沈恪发白的唇色,他叹息道,“成也是武,败也是武。” “想来,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郑老随口感慨了一句,只是这一句慨叹,令沈恪心头一紧,他的眼中不由得透出一抹杀机。 郑老仿佛是半分都不曾注意到沈恪的这一抹警惕,接着道:“你呐,便就是仗着一身好武艺,不把伤病当一回事。往日里便就伤得多了,日常里,也未曾都好好把伤养好养透,这身子是一日一日地耗损着,之前尚未有觉得不对劲,只是因为你内息绵延,慢慢地恢复,而且你还年轻,气血旺盛,因此若是平平安安地养着一段时日,便也会无恙。” “但是,近来这段日子,你这是接连伤损,伤病之下未曾好生休养过,是伤到元气了。想来此次你醒来,应当是可以感觉,与过往养伤之时不一样的感觉。人应该是更加疲乏,提不起精神,反应也相对迟钝很多,而伤口处纵然是用得极好的伤药,却也愈合得相对缓慢。”郑老见着沉默不语的沈恪,沈恪的面色极差,可是面上的神情却是毫无一丝担忧,先前在听闻李云曦的情况时,那掩饰不住的忧虑和慌乱与此时的平静形成鲜明对比,这一派平静的模样,仿佛郑老口中说出的伤病之人与他无关一般。 听着郑老的话,沈恪面上的神情不变,他只是轻轻点了下头,这一次接连的伤病,他不是没有感觉自己的身子情况确实是比不得过往,尤其是这伤势情况恢复得极慢,内息运转也略微凝滞。只是着实是无暇顾及,这一连串的变故加上逃命,他满心便是顾着带着小殿下逃命,哪里有其他的心思。 此时听得郑老的话,他略微沉吟,随后道:“郑老,却不知道,我这伤,何时可以行动自如?三两日间能否......” 郑老惊奇地看着沈恪,他哑然道:“公子,老朽不过是一名山野大夫,不是什么神仙,这药也不过是寻常的治疗伤病的药,可不是什么仙丹,你能够捡回一条命,那真的是运气。三两日间,呵呵,依着老朽的看法,这三两个月都好不全。” “公子,老朽说句不客气的话,你这身伤,此次若是不好好养着,往后必定是要落下病根的。” 沈恪面上的神情略微沉凝,他并不在意会不会落下病根,只是他们急着回京,有些事,必须是要回京后才能落实一切。而这时间,拖不得。 “郑老,不知道阿宝她休养起来,需要多久?” 他想着自己歇个两三日,等到内息运转得起来后,行动应当是无妨的,至于休养的事,等往后再说了。只是李云曦不一样,若是李云曦的身子撑不住,他须得另做打算。满心都是李云曦的病情的沈恪,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此时此刻亲昵而自然的称呼。 郑老听沈恪这般询问,便也就知道沈恪的打算,他虽然是一名医者,但若是病患一意孤行,他自然也不会再多阻拦。 “那位小娘子,服两贴药,再歇息两日也就无碍了,不过往后的话,还是要多多休息。”郑老轻声回了一句。 “是,多谢郑老,阿宝的病,还请老先生多多费心。”沈恪拱手一礼,缓声道。 只是忽然回想了一番,他下意识地伸手摸过身上的衣裳,却是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的衣裳早就换了一套粗布的衣裳,他愣了一下。 郑老见此,开口道:“公子身上的衣裳,老朽帮忙换起来了,待洗净晒干了再送还回来。公子的东西,就放在床头边。” 沈恪抬眸看去,这才发现果然是在床头边放置着一张矮凳子,凳子上不过是简单的两三样东西,其中一样便是他惯用的剑。 沈恪看着那简单的物什,突然想起来,他们逃命逃得急,又是落崖,又是入水的,哪里来的银子在身上,他琢磨了一下,伸手将略沉的剑取了过来,目光扫过那挂着的剑穗。 挂着的剑穗同一般的剑穗不大一样,穗上坠着一块平安扣,他伸手摩挲着这一块平安扣。平安扣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握在手中透出一抹温温润润的触觉,这不是他平日里会购置的东西。这块平安扣是他去年生辰的时候,义父送给他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便就想剑穗摘下来,而后递给郑老,哑声道:“郑老,这算是我们的医药费,若是不够,还请包涵,等往后,我会再来补上。” 郑老看了看沈恪递过来的剑穗,他伸手接过,而后笑着将剑穗上的羊脂玉制成的平安扣取下来,又放回在沈恪的床边,他晃了下那穗子,开口道:“不过是些许药材,用不得这么昂贵的药费,这穗子的丝线是上等的绢丝,足够抵药费了。那平安扣,公子还是收好吧。” 沈恪见郑老这般说法,他略微一怔,随后面上露出一抹轻轻的笑容,平日里他就极少同人言语,此时虽然心中感谢,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便就对着郑老拱了拱手,低低地道:“多谢郑老先生。” 郑老站起身来,看了一眼,纵然是收敛了气息,却还是难掩那通身的锐意,小声提点了一句:“公子,既然同小娘子一起出来了,便是为着小娘子,也应当保重自身,若不然留下那娇娇柔柔的小娘子一人,日子可不好过呢。这世道,貌美的小娘子,不容易的......” 郑老虽然不曾明问对方是从何处来,但是从二者身上的衣服,以及谈吐举止上,便能揣摩出这两人应当是身份不简单,而孤男寡女,一身狼狈地出现在这深山老林中,又见二人醒来这略显亲昵的称呼与动作,想来......应当是一对苦命鸳鸯。 虽不知道究竟是何过往,但是既然私奔在外了,那么那位娇弱的小娘子便只能全权倚靠这位郎君了,看面前的郎君这对小娘子的殷切态度,抛弃倒是不至于,但若是因伤病而故,便就真是一件人间憾事,而且留下那么一位貌美而娇贵的小娘子,那可很是一桩苦难...... 沈恪听着郑老提点的话语,话语里的语气与说法略微他虽是觉得有点怪异,但是却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对劲。但是想着郑老所言的‘留下娇柔的小娘子一人’,他心中便是一紧,确实,便是为着将李云曦安全送回去,他也必须尽力保重自己,若不然李云曦...... 他的脑海中浮现李云曦那泫然欲泣的模样,一股紧张和慌乱在心头扯动。 郑老见人似乎是听了进去,他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便就看着被自家老婆子拉扯住,正乖巧喝着汤的李云曦。 李云曦捧着汤碗,碗中是奶白色的汤汁,不知道是什么合在一起炖起来的,一股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回荡,不知不觉,喝了半碗下肚,便就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她笑着眉眼弯弯,眉宇间的甜美与乖顺,让人看着便心生怜爱。 林大娘笑着又给李云曦添了一勺子的汤,她伸手摸了摸李云曦的额头,确定李云曦没有再发热,才笑着道:“小云曦,可还想要吃什么,你同大娘说,大娘给你煮。” 不过是短短一小会儿,林大娘便就摸清了李云曦的性子,虽然李云曦还是有着些许警惕,并未说得太多,不过林大娘这般见多识广的人,又如何是看不出李云曦的情况。她也不问那些敏锐的问题,省得给自己留麻烦。 只是李云曦着实是看着乖巧,让人忍不住多加疼惜,林大娘便就给人炖了补汤,甚至还多叮嘱了几句‘御夫之道’,懵懵懂懂的李云曦听得是一头雾水,她并不明白大娘为何同她说这些。然而她素来是个绵软性子,察觉到林大娘对她是友善的,故而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却也还是点头应下了。 郑老看着这一个说一个听的样子,不由得轻笑一声。 李云曦见郑老走了出来,她急忙站起身来,急急走了两步,问道:“郑老,请问维桢的身子咋样了?” 郑老瞅着那一脸天真的小姑娘,心头一软,到底是没敢将沈恪那糟糕的情况如实以告,不过是简单地安抚道:“伤病还需要养一养,好在他是一名习武之人,这内息绵长,养起来也比普通人要快。你别担心。” 郑老别开眼,对上林大娘略微谨慎的视线,轻轻摇摇头,而后就接着道:“小娘子,便是你自己,往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冷不得,冻不得,知道不?” 李云曦听着郑老一脸严肃的叮嘱,她略微不好意思地点点头,若不是进来这一连串的意外,她也不会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情况,平日里文秀和东篱她们都将她照顾得很好的。 “毕竟你那郎君现在身子还要好好养养,这种时候,你不仅要好好照顾自己,还得费心照顾他的。” 李云曦一听这话,她那种娇俏的面容上登时间就涌上一派严肃的神情,脑海中浮起沈恪那一张苍白的面容,她抿了抿唇,重重地点点头,坚定地道:“我晓得,多谢郑老,多谢林大娘。” “我,那我去看看维桢,顺带,把这汤给他送去。”李云曦局促地指了指一旁放置的炖汤,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小心地问了一句,“林大娘,这汤,维桢可以喝吗?适不适合他服用?” 她想着自己先前找错药,熬错了给沈恪服下的事儿,这时候便就担心自己又好心办错事,给人找了麻烦。 林大娘笑着摇摇头,她拎了一只干净的汤盅,而后舀了一大勺放进去,爽朗着道:“当然可以喝,这汤,对你们这伤病之人,尤其是伤了元气的人,最是恰当,多喝一点也没什么。你且拿去,待会儿,大娘给你煮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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