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双眸子定定地看着苏程玉,看得人心头发软,李云曦的声音也是如水波一般,轻柔温软:“若是我没去找你,你便自己照顾好自己,寻着机会跑掉,往后要是遇着你爹,就说、就说,让他好好照顾自己。” 李云曦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她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并不是很好,而眼下的这情况很是不同寻常,只怕有什么不妥之事,恰是他们不知道的,而又偏偏遇上了。 她苦笑了一下,这一路跌跌撞撞的,拖累了沈恪,到了最后,却还是没能逃过。 苏程玉紧紧抿着唇,他低哑着嗓子道:“我带你走。” 李云曦摇摇头,她很难受,持续不断的高热令她一阵冷一阵热的,虚软的身子让她明白自己的情况很糟糕,无论如今面对的情况是什么,她都不能走,至少这里还有大夫。她需要看大夫,需要喝药,不然就算苏程玉带着她走,他们也走不了多远。 看着这满院子里的守卫,拖着她这么一个娇弱的娘子,苏程玉又怎么走得了?她已经拖累了沈恪了,便就不要给苏程玉添麻烦了,况且,苏程玉如今还是一个心智不全的稚童,他们又能走去哪儿? 她怕苏程玉钻牛角尖,便就又轻声安抚着道:“苏程玉,这儿的情况虽然奇怪,但是也未必是最糟糕的,你看,好歹是官府安排的人,有吃有喝,还有大夫,我、咳咳、咳咳咳,我生病了,得看大夫,你不要担心,看了大夫,喝了药,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李云曦掩着唇,低低地咳嗽两声,只是她这咳嗽声一传出来,便就惊得院子里的人看过来,在前方坐着的大夫抬眼看向李云曦,眉头微微一皱,眉眼处闪过一丝慌张,但很快便就又安定下来。 注意到院中的人的举动,苏程玉眉头一挑,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两人慢慢地走上前来,那一名大夫先给李云曦探了探脉,好一会儿,大夫将手收回,哑然道:“去西院,单独一间。” 听着大夫的话,卫兵不由得一愣,但是很快便就走上前来,示意李云曦跟上。而后,大夫又给苏程玉把了把脉,挥了挥手,让苏程玉往东院去。 苏程玉站在那儿半晌没有动作,李云曦虚软着身子往前走了两步,似乎是察觉到苏程玉的视线,她回过头来,摆了摆手,小声道:“你听话,记着刚刚我同你说的,去东院。” 她挥了挥手,有气无力地勉强挤出一抹笑。 苏程玉沉着脸,少许,才转身往东院去。只是离开的时候,又转过头看向李云曦,看着李云曦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他心头思绪纷杂,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握了握紧手,而后咬牙往东院走去。 小郡主,还是回京的好。苏程玉的心头忽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入了东院,苏程玉便就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东院的人似乎都是健康的青壮年,也或许因为青壮年身子康建,并未染病,故而在这东院中随处可见的都是青壮年,然而便是这些康建的青壮年,却也是在喝药。 苏程玉看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对方在喝药,但是对方分明是极为康健的。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突然身边有人凑近。 他警醒地朝着一旁挪了挪步伐,不着痕迹地避开凑近的人。 那人似乎也没在意苏程玉的远离,而后自顾自地朝前看了看,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苏程玉,开口道:“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他们还在喝药?” 苏程玉看向来人,来人是一个干瘦的老头,瘦削的面容令他看起来似乎略微阴森,但是唇边裂开的笑,却又恰到好处地冲淡了那一股阴森感,他嘿嘿一笑,道:“来的时候,是不是都把过脉了?” “卫兵应该告诉你了,没病的人都入东院,有不舒坦的人,都去了西院,对吧?” 听着老头的话,苏程玉眉眼微挑,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头呵呵一笑,倒也没想着卖关子,而后扯了扯苏程玉的袖子,朝着角落走去,他自角落里掏出一壶酒,大方地给苏程玉倒了一杯,而后道:“这儿爆发了疫病。” 苏程玉听着这话,心头一惊,他脑中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西院都是身子不舒坦的人,莫不是都是染了疫病的人,若是这般,那入了西院的李云曦岂不是羊入虎口? 这个想法一涌上来,他咚的一声站起来,似乎是想要去西院抢人。 老头看了一眼苏程玉,察觉到对方的想法,他悠哉悠哉地开口道:“你别倒腾了,咱们这东院也不是都安全,你若是家里人入了西院,也不是死路一条。” 听着老头的话,苏程玉脚步一顿,似乎不是很明白对方话语里的意思,他干脆地坐下来,眼神锐利地盯着老头看。 老头呵呵一笑,对于苏程玉的凶神恶煞,却是半分不在意,他缓缓抿了一口酒,接着开口道:“入了东院的人啊,有的不是没染病,只是当时没发作,大夫也没诊出来,过个几日,或许就爆发了疫病。刚开始的时候,院子里的大夫也没注意,后来东院里倒了三两个人下来,这才反应过来。” “所以啊,来了济安堂的人,都不准出去。”老头伸手指了指不远处喝药的人,接着道,“那些是防治的药,有没有用的,老头我也说不好,只是到了如今,聊胜于无。” 老头放下酒杯,轻声道:“至于入西院的人,都是身子不适的人,是不是染了疫病,谁也说不准,但是在西院里,好歹还是有大夫在治疗的。” 他看着苏程玉紧紧拧着的眉头,知道对方定然是有亲属入了西院,老头摆了摆手,长叹一声道:“这世道啊,都不容易,丰城的县府大人已经算是仁德了,收容了流浪的难民,还请了大夫来治疗。你放心,既然对方肯派大夫来,还给了住处,总也还是想救人的。” 苏程玉听着老头的分析,知道对方说得在理,但是心头的不安却也还是挥之不去。他的目光落在老头干瘦的面颊上,而后随口问道:“老头,贵姓?” 老头嘿嘿一笑,对于苏程玉冷硬的态度不以为意,他又抿了一口酒水,开口道:“免贵,姓莫,你喊我老莫就可以。” “老莫,不知你为何要同我说这些?”苏程玉直白地开口问道。 他们素不相识,对方却是突然上门,好心好意地为他解惑,这不得不令他警惕。老莫砸吧了下嘴,随后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着道:“没啥,就是看你有趣。老莫我啊,喜欢有趣的人和东西,所以就来同小伙子你唠嗑唠嗑。” 听着对方的回答,苏程玉轻哼一声,并未多言,只是沉默地打量着四周,脑中的思绪运转起来,心头的挂念都落在那尚还病着的李云曦身上。 他记着丰城的县府大人是刘邕。刘邕那人......苏程玉的眼眸微微眯起,他对于刘邕知晓得并不多,不过听闻性子平和,倒是颇具中庸姿态,这任职地方的业绩并不突出,但是也不差,同他的性子一般,中庸行事,不温不火,治下也是一片平淡,谈不上有多出色的政绩,但也没有什么过错。 若是此人,倒确实不是什么心狠手辣的人。只是如今这情况,他身体康健,在东院里多待些时日倒也不惧,可是李云曦本就病着,同西院里的人待在一起,要是有个万一...... 苏程玉抿了抿双唇,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他看了一眼自顾自在喝酒的老莫,随后就不发一言地朝着屋角的一处干净的床榻走去。人多,自然屋子是不够,他们这是住的大通铺,不过对于难民来说,有个落脚地也就足够了。 看着倚墙而靠闭目养神的苏程玉,端着酒杯的老莫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他同苏程玉打交道,倒也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觉得对方有趣,不过是因为对方武艺不凡,还有苏程玉耳后刺着的一片龙鳞纹。 老莫是知道那代表着什么,看来对方就是大名鼎鼎的龙鳞卫。只是不知道对方是知道了什么来到这里呢,还是意外流落至此的? 老莫想着无意间知晓的那件事,这心头仿佛是梗着一块骨头,吞不下,吐不出,长叹一声,而后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再等等看,再探一探苏程玉的底细,若真的是龙鳞卫,回头再将事报上。 而闭目眼神的苏程玉却是在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想法子出了东院,去一趟县府大衙,见一见那一位刘邕,表露身份,将李云曦带出来。 而却说这丰城的府衙,此时的气氛却不是很好。 刘邕拧着眉头看着手中报上来的信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靠坐在椅子上,伸手揉了揉额角,面色不佳地问道:“都确定了吗?” 屋子里坐着的三四名一脸沧桑的老者,面面相觑,而后坐在左上处的须发皆白的老者站起身来,躬身一礼,面上的神情很是疲惫,开口道:“回大人,都确认了。” 刘邕抬头,“情况严重吗?还能控制得住吗?” “情况怕是不大好,蒿草用量极大,现下已然是不足了。” 刘邕微微一愣,不由得询问道:“附近的县城呢?可还能买到?” 那名老者摇了摇头,他叹了一口气,神情极为难看,眼中的忧色越发明显:“情况不大好,便是因为其他县城也发生了疫病,这药早就不够了。” 刘邕的手轻轻地敲着桌案,似乎对于老者回禀的情况,感觉很是棘手。老者看着刘邕紧紧拧着的眉头,他不由得上前一步,开口问道:“大人,这事儿,都报给京中了吗?” “京中可否派医者前来?可能遣送一批药材来?”老者的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听着这话,刘邕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叹了口气,似乎对于老者的问题很为难,半晌,在老者满是期待的眼神中,他摇了摇头道:“消息早就报给京中了,可是京中却是半分消息都没有回来。眼看着这情况越来越糟糕,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坐在老者下首的一名中年汉子,面上显露出一抹不虞,干脆地道:“大人,是不是应该拒接那些难民了?这疫病便是难民带来的,虽说都安排在地处偏远的济安堂里,可是这疫病现下就要控制不住了,若是再继续接纳难民,只怕情况是更加糟糕。” 刘邕闻言,没有回复。 而在中年大汉身边坐着的老者摇了摇头,眼中显露出一抹不忍,道:“若是咱们城拒接难民,那么他们便就真的是死路一条了。而如今水患并未退去,这疫病再起,人死在外头,疫病怕是会更加严重。” 中年大汉听着这话,他急躁地对着那位老者道:“若是按着许老这意思,就是要继续接纳难民,可是许老可曾想过,放难民入城 ,对于城中的百姓来说,会有多大的危险,医者仁心,这仁心不仅仅是对于难民,更应该是对于这城中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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