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几经明灭,沈梨放笔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这封信她斟酌了很久,有很多话想跟长云哥哥说,却又不知从何开口,最终也只是寥寥一页纸,让他好好准备科举,望他一切顺利,她不会再给他寄信,也不会再去取信了。 将信放进信封里,沈梨又解下随身系着的香囊,从里面拿出了半块玉佩。 玉佩不大,上面雕着一个“云”字。 沈梨将玉佩握在手里摸了摸,然后才不舍的一起放进了信封里。 这是长云哥哥有一次放在信中寄回来给她的,说是家中传下来,给她当做信物,现在她不能继续拿着了。 将这些都放好,沈梨在信封上画了一朵梨花,她想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画了,所以格外认真仔细,最后一笔落下,沈梨吸了吸鼻子。 她不再看信,把盒子收好,新写的信也一并放了进去在床头的小格子里藏好,然后屋子里便熄了灯。 月色皎白,此时已是万籁俱静。 永昌侯府墙头突然出现一个人影,几个轻功间便离开消失不见。 - 耀王府,竹一正在书房前跟韩叙说话。 竹一苦口婆心:“少将军,我们王爷最近属实是忙得很,没空跟你喝酒啊,更何况他现下也不在府中。” 韩叙对自己的定位十分准确,一届武将十分不拘小节,直接坐在了书房前的台阶上,他看着竹一,有些费解:“你说你们王爷白天忙也就算了,所以我特意这个时候才来找他,结果他人又不在,这都第几次了?” 说完他又坐不住似的起身来回踱步:“我不理解,这大晚上的都宵禁了他还出去蹿什么?京都治安这么不好?” 竹一:你就别说别人了,你这不是也宵禁了还往我们王府蹿么…… 被来来回回一刻不停的韩叙转的眼晕,竹一终于揪住了他,小声道:“少将军,我们王爷是去看那位小姐了!” 韩JSG叙下意识问:“那他怎么不白天去看?” 竹一被这位一根筋的韩少将军哽的差点没说出话来,他没好气道:“王爷现在能白天去看么!?” “哦,那倒是。”韩叙回过神,点了点头,结果给自己点的更困惑了,“你说你们王爷也真是,非要弄这迂回的一出到底是为什么?” 竹一沉默,他哪知道……王爷不仅迂回他还演戏呢! 就在这时,院外头传来动静,陆陵天颀长的身影走进院里,看到了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他府上的韩叙,和书房门边放着的两小坛酒。 脚步停住,他看向韩叙:“有事?” 韩叙点头:“得了两坛好酒想来找你喝,竹一说你去看那位小姐了,还偷偷摸摸的,你这到底是什么操作?回京了不正好能直接与她见面?” 陆陵天走过去书房门边提起酒,推开门进去坐下,又让竹一去拿碗来。 他点着酒坛,声音很淡:“她不知我的身份。” 韩叙跟在他后头进去,往椅子上一靠,问:“早晚要知道的,现在告诉又怎么了,结果你不但没告诉你还求娶的她妹妹,我属实不太理解。” 陆陵天垂眸,神色沉静,缓缓道:“我要她一入府,就是正妃的位置。” 耿直不会绕弯的韩少将军听了他的话咂摸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沈梨是庶女,陆陵天的身份太过贵重,这种情况就算他开口向皇上求一道赐婚的圣旨皇上都会要斟酌一二,毕竟他也是皇室贵胄,哪有娶一个庶女做正妃的道理,赐一个侧妃的位置都已是破格了。 更何况若真这样做,沈梨的非议不会少。 “所以京都世家里传你有隐疾这消息……该不是你自己放出去的吧?”韩叙大惊。 明白了刚刚那点,再顺着一想,倒是很容易能想通了。 既然求娶了沈念筱,但又要让进府的是沈梨,中间自然是要让侯府对这桩亲事不甘不愿,这样他们才会想办法保住沈念筱。 陆陵天丝毫没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惊世骇俗,随意的“嗯”了一声,韩叙忍不住对他竖起大拇指,这是个狠人啊…… 自己说自己不举可还行?? 这时候竹一已经拿了酒碗进来,陆陵天给他也扔了一个,在北境没有京都这般多的规矩,竹一也时常与他俩一起喝酒。 韩叙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很是好奇:“那要是侯府没想出法子就认命了让沈念筱嫁过来,你这不是白瞎了?” 陆陵天:“……我不会找人提点他?” 韩叙:……说得对。 左右陆陵天这个局是一定会做成的。 竹一前边虽然没听到,但是王爷让他演了几场戏,他没有韩叙那么一根筋,稍微想一下便也能明白陆陵天要做什么了。 不过即便如此,想起刚刚在院里韩叙问他的话,竹一还是忍不住也问道:“王爷,即便如此,告诉沈小姐你的身份也没关系吧?” 陆陵天倒酒的动作一顿,他将碗放在桌上,垂眸看着碗里的酒,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 “怕她对我不喜。”
第11章 陆陵天没有告诉过沈梨自己的身份。 初见她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姑娘,与他在澍水偶然相遇便扒着他不肯走,那时他跟着韩将军练武和习兵法,对自己皇室的身份从没在意过,更何况她一个丁点大的小姑娘,他更不会与她说什么。 后来他去到北境,最初那几年战事很紧,他很久才能给她寄两封信,信中更是寥寥数语,也没想起过要说自己的身份。 等再往后,透过一封封信看着她从小姑娘变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陆陵天却渐渐不知要如何开口告诉她实情了。 他能从信中看出来,沈梨当他是普通人家的孩子,甚至可能以为他是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 尽管他们在信中两情相悦,但陆陵天依然怕会打破女孩心中所想的那个“长云哥哥”。 韩叙于感情一事属于没开窍的类型,完全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怕的,他喝下一碗酒,手一抬:“哥,这有什么好怕的,你们不是都在信里说好了么,你会来娶她,她也满心欢喜。” 竹一与他截然相反,没喜欢过姑娘但是理解起来一套一套的:“少将军,王爷是怕沈小姐喜欢的是她一直以来想象的他,不是现在的他。” 毕竟陆陵天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和在北境历练后的现在比起来,差别还是挺大的。 韩叙一根筋人设不倒,摇摇头:“都说情字难测,在战场上人见人怕的战神耀王现在娶个媳妇还要畏首畏尾了,你将人家迎进府不总归还是要说的,总不会瞒一辈子吧。” 陆陵天沉默喝酒,没有说话。 他不可能让沈梨嫁给别人,那就先把人迎进府里朝夕相处着,这样等她慢慢发现便也不至于一下吓着她。 只是现下还是有些让她受委屈了…… 陆陵天想了想,吩咐竹一:“明日你就让林管家去着手准备六礼之事,到时纳征的聘礼我再单独吩咐他。” 竹一点头应下,韩叙啧啧称奇,恨不得马上就冲去东宫跟太子好生将今晚的事给他说一说。 又两碗酒下肚,陆陵天起身赶人,韩叙也算是过了酒瘾,自己踮着轻工回大将军府了,而这一夜,陆陵天因为喝了酒的关系,思绪有些散漫。 他躺在床上闭着眼,想到小姑娘今晚趴在窗户边上看月亮时那泛红的眼睛便觉心里难受,像被人握了一把心口,闷着疼。 陆陵天在心里自嘲,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确实就像韩叙说的,他畏首畏尾,瞻前顾后,罕见的没了往日的笃定。 既然如此,陆陵天轻轻捏了捏眉心,在未成亲前,他可能还需要盯着永昌侯府一些。 - 第二天沈梨醒得早,因为赵氏今日会派人来小院里。 坐在床上,沈梨打了个哈欠,然后披衣下了床,她推开一点窗,冬日里的早晨雾气浓,空气潮湿微凉但却有些清爽,很容易让人醒神。 揉了揉脸,沈梨看着窗外刚刚泛白的天色轻轻吸了一口气,昨晚写完信后她原本以为自己会许久无法入睡,但也不知怎么的,躺在床上倒是没有再想什么多余的事情,今天起来情绪便缓了一些。 或许是昨夜那抹月光叫她释怀了一些吧…… 叫了桃枝进屋,沈梨开始洗漱,等她换好衣裳大厨房那边差不多也能过去拿早饭了。 用饭时桃枝一直在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沈梨察觉到,轻轻笑了一下:“桃枝,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事情既然已成定数,一味伤怀也没用,生活是她自己的,总要想办法开解让自己开心一些才好,怎么过不是过呢? 沈梨这般想着,一边用勺子舀着粥,一边隔着屏风的方向往里屋看了一眼,只是那封信,她可能要快些寄出去了。 用完早饭没过多久,赵氏身边的周嬷嬷便带着几个下人来了。 小院里原本粗使的小丫鬟和嬷嬷都被打发走,连桃枝也被支了出去,院里只有沈梨一个人。 周嬷嬷今天带到小院来的是沈念筱身边替她贴身梳妆伺候的丫鬟,最懂她平日里穿衣打扮的喜好,另外周嬷嬷还带了几件沈念筱以前穿的衣服过来,沈梨要一整套都仿上,一会赵氏和王氏连带着沈念筱都会过来看看效果。 沈梨的刘海要被梳上去了,她心里有点忐忑,坐在妆台前,她能听见给她梳头的那个丫鬟在看到铜镜里那张完完整整的素净小脸时小声的惊呼,连带着站在一旁监工的周嬷嬷都诧异了一瞬。 周嬷嬷深深打量了沈梨一眼,沈梨微微敛眸,装作没看见她们眼里的惊讶。 她没有敷粉,但皮肤依然白皙的像细腻滑润的羊脂玉,没有了刘海的遮挡,沈梨的眉眼一下便清晰起来,连带着整个人的样貌都好像隐隐有些变了。 像一朵缓缓绽放的梨花,雪白的花瓣上带着一点娇嫩粉色,花蕊缀着晨间水雾,看起来清雅俏丽,又娇艳欲滴。 沈念筱当然也是很好看的,但是比起沈梨来,却好像少了些温柔的雅致,过于张扬骄慢了。 世间万物都讲究一个恰如其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美丽亦然。 沈梨从头到脚被打扮好后,精致妍丽的五官便更加凸显了出来,与沈念筱像又不像。 她跟沈念筱有完全不同的气质,即使现在妆发衣饰都一模一样了,甚至连身型她们都是相似的,但熟悉的人还是能一眼认出来。 现下赵氏他们还没过来,沈梨低着头任由周嬷嬷来来回回打量审视她。 周嬷嬷一边看一边心里疑惑,像,但不完全像,甚至如果不昧着良心说,沈梨这般金银玉石的打扮着好像比四小姐更好看一些? 当然,这个她定然是不会多嘴的。 此时院里传来了说话声,是赵氏带着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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