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嫮气不打一处来,一掌拍在桌案上,不待说话,听褚暄已高声斥了孙嬷嬷:“你这婆子说什么浑话,气坏了少夫人,你担待的起吗!我瞧你皮厚的很,不吃点苦头怕是说不成实话,三哥,莫听她耍嘴皮子,打上几大板再说!” 孙嬷嬷见褚暄实是气狠了,暗道不好,心中懊悔,万不该攀咬王嫮,如今反倒于己不利,只得哀泣不已,连连求饶。 郑氏看次子一眼,知他是个护短的,对褚暄说:“你先带九娘回去。” 王嫮不愿走,却没直接拒绝婆母,只是面带嗔怨地看了褚暄一眼。 褚暄会意,道:“我们不走,我倒要看看这婆子要如何往九娘身上扣屎盆子!谁陷害谁,今日不说清楚,就别想活着出去!” 孙嬷嬷一听死啊活啊的,知道褚暄较真了,顿时慌乱不已,却也怕再说出错话,只能一个劲儿扯着郑氏衣角,哭号冤枉。 一时之间,满堂唯剩孙嬷嬷的哭号声,郑氏也有些怀疑,私以为陆鸢果真嫉妒侄女儿掌家,生了陷害之心,有心试探她,便看向陆鸢问:“陆氏,你如何说?” 陆鸢这才开口:“儿媳有几句话要问孙嬷嬷。” 郑氏没有阻拦。 陆鸳遂道:“如今事情很明了,药确实被人动了手脚,孙嬷嬷和青棠都有嫌疑,而今只要弄清楚,这害人的一味药在谁手里,便可真相大白,孙嬷嬷,你说是么?” 话虽是对孙嬷嬷说的,但众人都觉有理,这事确实不复杂,只要能把药搜出来,孰是孰非自然水落石出。 孙嬷嬷并不惧怕,一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模样,大声说:“你让人去搜,若能搜出来,老婆子我就把命搁这儿!” 王嫮不禁皱了眉,心中生疑:孙嬷嬷说得如此决绝,难道真不是她干的?可就算是她干的,他们这些婆子刁钻古怪,想藏个东西还不是轻而易举? 王嫮担忧地看向陆鸢,若果真搜不出来,今日不止白闹一场,更让婆母疑心她们故意针对郑孟华。 陆鸢面色不改,并没请求搜查房间,而是说:“孙嬷嬷,你的女儿可是住在永锣巷?” 孙嬷嬷霎时脸色煞白,几要瘫软在地。 陆鸢余光可见连郑孟华的脸色都变了变。 “你的女儿陈氏,去岁冬月中,同一天内分别从数个医馆购进此药,采买量已完全超过药用份量,你可能解释她为何这样做?” 孙嬷嬷脑子高速运转,正想着如何狡辩,见陆鸢递给褚昉一封信,说:“这是医馆的记录,国公爷若有疑问,可叫人对质。” 她看回孙嬷嬷,接着说:“其二,这药价格高昂,寻常人家用不起,孙嬷嬷,你的女婿月钱几何?缘何买得起这么多药?” “其三,你女儿怀有身孕,恐怕什么药都用不了吧?为何要花大价钱买这么多害人的药?” 孙嬷嬷哑口无言,连哭声儿都没了,似被吓傻了。
第25章 不曾喝药 ◎他被骗得很惨◎ 其实不必陆鸢条分缕析,褚昉单从医馆给出的记录上便可推出真相,药名、单价、寻常剂量、最高剂量、孙嬷嬷女儿购买的剂量、总价皆记得清清楚楚。 孙嬷嬷的罪责已经毋庸置疑,而她受何人指使,亦不难推断。 自陆鸢说罢这一席话,真相已经大白,人人心中皆有明镜,如今只差他这个主君公断而已。 且陆鸢今日所为显是有备而来,恐怕她对孙嬷嬷的手段早有所察,却不动声色收集证据,而后一招制胜,一击必死。 原来,柔弱可欺的躯壳之下,竟是这样一具精于谋略、锋芒毕露的灵魂。 王嫮也愣了,呆呆看着陆鸢,从除夕夜察觉端倪,到今日铁证如山惩治孙嬷嬷,满打满算只用了五天时间,还是在新岁伊始百业皆休这种特殊时候,她不得不佩服陆鸢行事之雷厉、神通之广大。 众人亦都注目看着陆鸢,好像她身上披着光,连她身旁允文允武、皎如皓月的夫君都黯淡了下去。 直到褚昉开口说话,众人的目光才移回他身。 “孙嬷嬷,你到底……” 褚昉的话尚未问完,忽听母亲剧烈的咳嗽起来,似是怒火攻心,情况危急。 “孙嬷嬷,你竟然做出这种事!咳咳咳!”郑氏好像气急了,连连大声咳嗽着,竟似要把老心肝都咳出来。 “母亲!” “姑母!” “伯娘!” “婶娘!” 众人纷纷拥上来,七手八脚地顺气,七嘴八舌地劝慰,终是没什么用。 郑氏晕了过去。 审问孙嬷嬷一事只得暂停。 郑氏这一晕直到后半夜才醒,见人站了满屋子,疲惫地挥挥手,有气无力地说:“都回去吧,我死不了。” 大夫号过脉,褚昉确信母亲无性命之忧才遣散众人。 郑氏道:“三郎,替我送送大夫。” 这是要支开他了。褚昉自然知晓母亲何意,连陆鸢和褚暄夫妇一并遣出去,只留郑孟华在旁。 “华儿,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郑氏盯着郑孟华问。 方才若不是她装病搪塞过去,郑孟华这辈子就毁了,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一旦落实谋害国公夫人的罪名,就算死罪可免,活罪绝难逃过。 郑孟华以为只要孙嬷嬷咬死不认,搜不出实在证据,这事查不到她头上,却没想到陆鸢竟然釜底抽薪,直接查明药的来源,根本不给孙嬷嬷狡辩机会,连自己也无所遁形。 郑孟华扑通跪倒,咚咚咚地在郑氏床前磕头,声泪俱下:“姑母,是我糊涂,我原以为那药不会伤人性命,只会令她容颜早衰而已,我真的不知竟会……姑母,我错了!求姑母责罚!我去找表哥,不,我,我自行了断,姑母和表哥不要为难!” 这般说着,郑孟华果就踉跄着站起来朝郑氏卧榻的边棱撞去,惊得郑氏急忙跳下来挡在她前面,把人搂在怀里亦是泪落如雨。 “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郑氏一族就剩你一个孤女,叫你死在我面前,我如何去见郑家列祖列宗!” 姑侄俩抱头落泪,一时哀戚不可自胜。 褚昉折返时,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在外站了会儿,怕母亲太过悲恸伤身,才抬步进去,唤了句“母亲”。 郑氏看见儿子,揩了眼泪,兀自站起身,并没扶起郑孟华,而是说:“华儿,你犯的是大错,要想活,就去求你表哥。” 郑孟华闻言,连连摇头之后,朝褚昉咚咚磕头:“我不敢求,不配求,是我对不起表哥,我,是我嫉妒嫂嫂貌美,是我生了邪心,求表哥责罚我!” 郑氏听着侄女儿磕头的声响,虽背着身却也抽泣不已,褚昉不忍母亲如此模样,低身扶起郑孟华,问她:“你当真不知那药会让女子绝育么?” 郑孟华对天发誓,咬死不知。 褚昉没再追问,真相到这里就可以了,问下去,他对自己和陆鸢都无法交待。 褚昉的态度已然明朗,郑氏适时说道:“三郎,你千辛万苦保下华儿,带她回京,若叫她死在自己手里,岂不是枉费心思?左右,尚未铸成大错,叫陆氏好好调养,总能调回来的,你便,再保华儿一次吧。” 郑氏心知肚明,陆鸢这次动了真格,差点儿就将郑孟华送上死路,唯有儿子出面才能按下风波,让陆氏不再追究。 褚昉默了会儿,颔首答应。 母亲打断得很及时,一切都还未摆到明面上,虽然众人心里都已清楚明白,但人人皆是装糊涂的高手,只要他这个主君不点破,不追究,孙嬷嬷这里就是真相的尽头。 母亲深谙此道,褚昉亦是知晓。 回到兰颐院,陆鸢已经歇下了,褚昉稍作收拾,也入了帐内。 帐内很安静,并没有酣睡的声音,褚昉知道陆鸢还未睡着。 榻上放着两床衾被,两人同榻异衾,互不相扰。 褚昉伸出一手,探进衾被,揽住妻子的腰枝往怀里一勾,将人裹进自己衾被。 陆鸢仍是背对着他的样子。 印象里,妻子尤其喜欢面朝里侧而背对他这样的睡姿。 褚昉拥妻在怀,只是安静地抱着。 他想起她穿着胡裙回旋如风的样子,她是那般女子,怎会如此无趣,不过压着性子罢了。 可他想把她埋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发掘出来,尝这独一份的美。 折腾一宿,陆鸢毫无悬念地起不来了。 但现在是新年,她得去向婆母问安。 忍着疲累梳洗过后,她望着眼下一片淤黑,想了想,并未敷粉,与褚昉一道去松鹤院请安。 郑氏恹恹无神,见陆鸢气色不好,想她在为昨夜的事烦忧,拿不准儿子到底与陆氏说了什么,也没多话,很快摆手遣退二人。 二人才出松鹤院,又碰上了褚暄夫妇。 王嫮一下便注意到了陆鸢的黑眼窝,关心地问:“嫂嫂为何如此憔悴?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吗?” 陆鸳没有承认却也没否认,默然不语。 王嫮握着她手臂安慰:“嫂嫂宽心,事情真相清楚明白,三哥定会给你一个公道。” 她又看向褚昉问:“三哥,你说是不是?” 这便是在催褚昉快些做出决断了。 昨夜婆母的病来的蹊跷,王嫮就怕再生变故,今早特意来松鹤院外“偶遇”褚昉,为的就是要一个结果。 褚昉顿了下,说:“孙嬷嬷谋害主母,证据确凿,已被送去庄子做苦役。” 王嫮说了句“该”,等着褚昉后面的话,见他半晌不语,疑问:“这就完了?” 褚昉默了默,只好又说:“她女儿一家也已被遣出京城。” “还有呢?”王嫮心里已凉了半截,却还倔犟地抱着一分期待。 褚昉再不说话。 王嫮便知这就是最终结果了,郑孟华安然无恙,一根头发丝都没少。 褚暄见王嫮脸色不好,忙握着她手劝:“九娘,别生气……” “别碰我!” 王嫮打开褚暄的手,也不去松鹤院请安了,转身往丹华院去。 褚暄皱眉看看褚昉:“三哥,失道寡助,你也太偏心了!” 忙去追妻子:“九娘,小心些,别动了胎气!” 褚昉看看不断被王嫮打开又不断贴上去的胞弟,转目去看身旁的妻。 她眉眼温顺,除了昨夜被他颠来倒去、未休息好的颓靡外,看不出任何情绪。 她本该比王嫮更愤怒、更不甘,此刻却如上冻的潭水一般,看不见一丝或明或暗的波澜。 她心中一定也是怨他的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回兰颐院的路上,褚昉在等着陆鸢开口,或质问,或责怨,他都会安然承受,毕竟,他罔顾公义包庇表妹,确实有愧于她。 褚昉甚至想,哪怕她像王嫮那般使性子,他应该,也能接受,帐衾之内,哄哄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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