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今日兴致不错。”待一曲终了,顾祯才进了内殿,缓步行至赵懿懿身畔。 他的突然出现,叫赵懿懿瞬间慌乱了下,猛地起了身同他见礼,而后才小声抱怨道:“陛下进来,怎么不着人通传一声呢?妾身也好出来迎候。” 早在皇帝进来之初,殿内宫女便悄无声息退了下去,顾祯凝着那双抚琴的纤手,眉眼渐渐柔了几分:“朕听着你在抚琴,怕打扰到你,便没叫人通传。” 因不知皇帝会突然过来,赵懿懿并未刻意打扮,梳洗过后,只在抹胸外套了件牙白纱衫,下面则是灰缬罗团花纹石榴裙。 微湿的鬓发间,簪了朵小小的绿萼绒花。 将她衬得尤为清丽。 顾祯将视线挪至那支绿萼上,温声道:“倒是有许多日子,未听过皇后抚琴了。” “陛下政务忙,许是没注意吧。”赵懿懿抬眼看了看他,复又垂下了眼睫,“妾身每日都会抽些空闲弹琴,此事,椒房殿的宫人都是知道的。” 话音甫落,她便见得顾祯的眸色,陡然沉了沉。 他忽而逼近过来,赵懿懿只得往后退了退,直至后腰撞在琴案上,退无可退之时,她才怯怯地望向他:“陛下……” 顾祯却没有理会这道温软的声音,倏地攥住她的手腕,倾身道:“皇后的意思是,嫌朕这些日子,怠慢了你?” 她哪有这么想过? 赵懿懿面色有些愕然,望着顾祯那稍显凌厉的眉眼,委屈道:“妾身没有。” “没有吗?”顾祯动作轻柔地摩挲了下她滑腻的肌肤,忽而冷笑了声,“可是朕怎么觉着,皇后是越来越不将朕放在眼里了?” 手腕被他攥得略有些疼,赵懿懿挣了挣,没挣开。 “陛下是大楚的天子,谁会不将陛下放在眼里。”赵懿懿不知他这是怎么回事,就像是莫名其妙在跟她发脾气一般,因此她说话时,也有些赌气的意味。 要用他时,就将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一旦不需要了,立马转身躲开,看都不再看一眼。就像现在,甚至还忘了自己做过的事。 顾祯忽然就笑了笑,伸手在她脸上剐蹭了下,轻声说:“嗯,皇后知道就好。” 如今果然是长进了,还学会了对他发脾气。 换做以前,皇后只会红了眼眶,拼命地解释自个没有。那般情态,叫人更想要欺负她。 听不明白就算了吧,他总归不能不顾身份地质问。反正,他也没那么在意皇后的想法,只是白日里被她这样对待,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嗯,只是长久习惯了的事物突然发生变化,心里不舒服而已。 赵懿懿咬了咬唇瓣,看着自个被他攥红的手腕,略有些狼狈地别开眼。 今日,分明是他喜怒无常、是他突然变卦,就算生气,也该是她生气才对。 “这张琴不大好。”顾祯随意拨弄了几下琴弦,见着琴面光滑,外漆也有些新,便淡声道:“朕那儿有几张前朝名琴,明日叫人送来给你,你自个挑一张。” 若是老琴,琴面都该生断纹了,这张琴音色普通,有些地方甚至处理得很粗糙,可见至多不过数十年,也非斫琴高手所制。 赵懿懿摇了摇头,轻声道:“妾身也有两张好琴。只是这张琴是祖父亲手所斫,给妾身十岁的生辰贺礼,亦是妾身的第一张琴。这些老物什,总是让人割舍不下的。” 就像自个明明想着,有一点点不想喜欢他了。可面对这个头一回心动的人,那些情愫就像是缠绵的茧,织起来慢,抽出来也慢。 “你祖父还会斫琴?”顾祯微挑了下眉梢,有些没料到。 赵懿懿颔首应了,仰着头问他:“今日这么晚,陛下怎么突然过来了?” 已是月上中天,这个时辰早该歇下了,即便往日他也曾未经通传突然驾临,却从未有过这么晚的时候。 顾祯垂目看了看她,轻声说:“方才忽然想起皇后,便打算过来看一看你。” 晚风习习,银月朗朗,说到这儿时,顾祯却突然没了声。 他为何会想起了皇后? 眼前突然浮现出,他那日所拟写的诏书,明晃晃的字迹,写着罢免赵维民尚书左丞之位。 或许是出于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忽而就想过来瞧瞧她。 良久,顾祯淡声道:“时辰不早了,安寝吧。” 赵懿懿没动弹,不知他为何转了话题,便抿着唇不想答话,身子却在下一瞬凌空而起,被他一路抱回了寝殿。 轻而薄的衣衫很容易就能褪去,呈现出羊脂玉一般的肌肤,柔软细腻的触感,叫顾祯爱不释手地把玩。 他从眼尾一路向下吻着,赵懿懿身子轻轻颤栗几下,直至后来眼圈泛了红,哀声求饶了几句,也没能叫他停下,甚至被迫承受了更多。 红绡帐的颤动渐渐平息,借着帐外微弱的灯烛,顾祯转头看向赵懿懿的睡颜。 她睡得很熟,呼吸平稳,面容柔和,脸颊上还有着未褪下来的潮红。 顾祯突然想起,白日时燕王曾劝过他,淮安侯毕竟是皇后之父,让他先忍一段时日,搜集好淮安侯的罪名再行发作。 “以免此事伤了皇嫂同皇兄的感情。”燕王如是说。 皇后会吗? 顾祯望向帐顶,数个想法在脑海中交织。他也很想知道,她会如何。 以她现在的脾气,大抵,是会闹上一场的吧。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更新!啾啾大家!
第21章 性子这般独 仲春的天气开始回暖,一阵风轻轻撩起衣襟,腰间系着的宫绦便随之扬起。 晨起,赵懿懿见着今日的春笋新鲜,便亲自做了一道山海兜,着人往紫宸殿送去。 一个不小心做多了些,便给椒房殿的宫人们分了分。 送到紫宸殿时,顾祯刚刚下了早朝,吴茂从云竹手中接过食盒,笑道:“可是赶了巧,陛下今日心情正不好着,想必见了娘娘这份朝食,心里能舒坦些。” 说着,他提着食盒转身,兴冲冲地回了正殿。 顾祯将身子轻靠在榻上,眉眼略有些沉地看向手中奏章,半晌后突而冷笑一声,将奏章掷向案几,眼中戾气陡生。 “皇后娘娘今儿特意早起,给陛下做了份山海兜。”吴茂揭开盖子,也不管真假,总归先夸大一番再说:“您瞧,还热乎着呢。” 春笋与鱼片漂浮在上方,冒着汩汩热气,吴茂以余光瞥见,自他说完这句话后,陛下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些。 他也跟着松了口气。 跟在陛下身边做内侍监,虽是人人羡慕的御前差事,在陛下这儿偶尔也能说上几句话,于宫中更是威风凛凛。可一旦陛下不悦时,头一个遭殃的就是他。 “呈上来。”心头的一抹愉悦稍纵即逝,面色转瞬恢复如常,顾祯淡淡瞥了一眼,沉声命道。 觑着皇帝用膳的动作,吴茂暗自想着,那他早上从门下省取回来的那份诏书,应该是用不上了吧? 他忐忑不安的等在一旁,直至皇帝用完了朝食,令他将拟写诏书的纸笔取出来时,才稍稍回过了神。 “可需奴婢去请几位舍人过来?” 顾祯径直执起笔:“不必,朕亲自拟定。” 这段时日,因着皇帝不置可否的态度,朝臣开始有意识的迫近。今早朝会上,不少臣子对整顿佛道的反对引得皇帝大怒,这才又将试探的手脚收了回去。 皇帝从前,留给众人的印象太过温和谦逊,然自他登极以来,随着众臣的逐步试探,才发觉皇帝包裹在温润外表下的那颗心,无比冷硬。 这些人中,有对皇帝抱有幻想不肯死心的,有想要将他拉回原有轨道的,更有那些个妄图窥探皇帝底线之人。 桌案上摆着刚取出的诏书,顾祯御笔不曾停歇,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便已拟好了数道旨意。 凝着诏书看了片刻,他亲自盖下敕印,吩咐道:“待到下午,将这些直接送去审议。” 吴茂缓步上前收拾,心惊胆战地看着几道诏书的内容,亦是看了个分明,陛下忍了这么久,这是要着手收拾人了。 世家把控朝堂多年,如今又妄图挟资历逼迫陛下让步,却低估了陛下的决心与手腕。此番,便是连那国舅赵原也被淮安侯牵连,未能幸免。 顾祯阖目坐了许久,忽而说:“难为皇后早起一趟,去库房取些首饰出来,给皇后送去吧。” 吴茂恭声应了,取了首饰出来正要送去,却又被顾祯给叫住了。 眼前突然浮现出那日她微仰着头,杏眸盈着点点泪意,一脸哀婉地望着自己:“我不要和别人有一样的东西。” 不过一个镯子能叫她气成这样,也不知是从哪儿学的。性子这般独,要是不瞧清楚,只怕又要闹一回。 默了几息,他道:“将东西拿过来给朕看看,省得她到时候又要抱怨。” ----- 汝南大长公主于今晨进了宫,先往万春殿去觐见太后。恰巧,又是赵懿懿去给太后请安的日子。 故而今日的万春殿,较往常要热闹数倍。 “臣妹瞧着,临川如今是出落得愈发标志了。”大长公主一向是个八面玲珑的性子,拉着临川上下打量一番,掩唇同太后夸赞了句。 太后就这么一个女儿,自是疼宠异常,饶是说话之人是她死对头,也不由得微微一笑。而何太妃还沉浸在昨日痛失财帛的悲伤中,难得没有开口。 “她小孩子家家,哪里当得你这么说。”太后笑了两声,又道,“你离京这段时日,皇后倒很是记挂你,既然回来了,你们可得好好叙叙话。” 汝南大长公主为赵懿懿大舅母,前两年随着夫君一道外放,去岁匆匆赶回京给先帝守过灵又回了驻地。如今,才算是彻底回了京。 “这是自然。”大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眸光往太后身后一扫而过,眼中划过一抹轻蔑,她这是还不死心呢? 这么多年了,还是和从前一样的蠢,也不想想,皇兄怎可能叫何家再出一位皇后。现在还巴巴儿将人接进了宫,就这么没名没分的住着。 但凡皇帝有点子意思,也早该给了个位分,而不是置若罔闻。 思及此,大长公主又朝皇后看了眼,眸色微有些晦暗。她费了这么大的心思说动皇兄,哪想到,她这外甥女这般没用,半点也笼不住皇帝的心。 从万春殿出来后,大长公主忍不住叹:“娘娘,你如今也瞧见了,这偌大的后宫空虚,多少人盯着呢。再不警醒着些,娘娘日后该如何自处?” 赵懿懿抿抿唇,不大想讨论此事:“舅母,倘若陛下属意谁为妃嫔,我虽不愿,却也反对不得。” “妃嫔?”大长公主冷笑了声,“哪个有了子嗣、有了宠爱的,能心甘情愿做妃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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