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时起,赵懿懿便知晓他喜爱下棋。她去找祖父教她,祖父一脸的莫名,不禁问:“从前不是不喜欢,怎么突然又要学了?” 她不敢说具体缘由,只小声道:“突然觉得有意思,想学着玩玩。” 因她向来乖巧,祖父不疑有他,便认真教了她一段时日。再后来入了东宫后,她更是勤勉钻研,只为了能与他对弈。 能同他多些交集与相处机会,便是一件足够她高兴很久的事了。 只可惜,当初同他对弈几次后,便被嫌弃棋艺太过生疏:“太子妃练了多久了?” 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这个,她愣了一愣,才羞怯地小声答:“大概……有三四年了罢。” 她到现在都还记着,顾祯那一刻的微妙表情。顿了许久以后,他才淡声回道:“那看来,太子妃未曾勤勉练习过。” 得了这么一句评价,她是很难受的,闷闷地想着自个没有。很想同他说,自个每日都有认真钻研棋艺,并非如他所想,只是为了借此邀宠而已。 她的这一副围棋,还是当年被立为太子妃后,皇室送来的聘礼之一,黑白二子皆以和田玉制成,触手温润细腻。 过往种种历历在目,现在在看这副围棋,只剩下心口窒痛与迷茫。 “先收下去罢。”赵懿懿声音闷闷的,神色亦是有些许萎靡,“今日不太想下。” 那女官便将棋盘收了起来,温言笑道:“那成,奴婢先将这副棋收着,等娘娘想下的时候再取出来。” 今日不太想下,明日不太想下,后日也不太想下。 或许以后,她都不会想下了。 反正也没什么好玩的。 还没弹琴有意思呢。 赵懿懿放下书卷起身,在庭院里走动了几圈,方才轻声问:“端端快过来了罢?” “娘娘召的是未正入宫,想来已经在路上了。”蔓草见皇后步子稍慢了些,便给她添了盏茶端过去。 赵懿懿只是有些忧心罢了,被人安抚了几句后,也稍稍放下了那颗悬着的心。 又踱步了几圈后,她终于意识到自个失神太久了些,她不禁有些懊恼地想,明明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做的,怎的就浪费了这么久时间呢? 思及此,她朝云竹问:“单子可都拟好了?拿来给我瞧瞧罢。” 云竹忙回道:“都拟好了,物件也已备好在库房中,只等娘娘点头,就能直接送出去了。” 赵懿懿是为了赵辰入国子学的事,在准备打点一番上下。当年祖父虽从先帝那儿求过恩典,然祖父与先帝双双仙逝,府中又是这样的光景,还以从前的允诺来说事就有些艰难了。 先前,她本来是打算同皇帝提一句,求一求他的。他是皇帝,都不需要先帝什么诺言,只是他一句话的事,实则就能将阿辰送入国子学。 可还没等她提及,他便给了她当头棒喝,剿灭了她所有的幻想与期待,再去求他,已成了不可能的事。 视线在单子上一一扫过,其上的礼物都不贵重,然笔墨与古籍,必然符合国子监治学之人的心意。 赵懿懿稍放下些心,温声道:“就按着这些去准备吧,再过两月阿辰就满十四了,得快些理好才行。” 未正一刻,赵端端与赵辰二人终是到了椒房殿。 还未进殿,赵端端便觉着与以往有些不同,不说殿内静谧如许的气氛,单说从前她进宫,十次有八次,阿姐会亲自去宫门接自个。 偏今日没有。 “阿姐!”甫一入内,赵端端便扑到了赵懿懿身上,拉着她好一顿撒娇。 赵辰是郎君,自是不可能如二姐姐一般,扑到长姐怀里撒娇,便只是叉手行过礼,默默站在了一旁。 上回见着幼弟,还是宫中元日宴上,短短两月不见,却觉着他竟是又蹿高了不少。赵懿懿唤了他坐,温声问:“近来功课如何呢?” 赵家是有爵位在身的世家,子孙自是可以依靠门荫入仕的,赵原便是如此。然赵辰却是个有志气的,道自个与世子兄长不同,身上无爵位可承,自小便决心要以科考入仕,且立誓要考进士科。 “回阿姐话,尚……尚可。”面对做了皇后的长姐,总归是有些拘谨的,赵辰不知该如何答,声音小得可怜。 赵端端冷笑:“还行什么还行,昨儿赵舜年又被夫子夸了,怎么没你的份?!” 赵舜年,便是徐氏与赵维民的儿子,是俩人当年尚在苟且时生下的,因此只比赵辰小了半岁,二人在同一间学堂进学。 连日来,但凡想起此事,赵端端便是一肚子怒火。气恼自个说的话,他是半点都没听进去。 赵懿懿蹙眉问:“怎么回事?” 她记得去岁问起,赵舜年都还是个打架逃学的,自个曾派人叫父亲管管他,免得给她在外丢人。父亲面上恭敬应了,私下却不以为然,道等他开窍了,自是肯用功的。 这才短短几月,就开窍至此了么。 赵辰低着头不答话,支吾了半晌,才在赵懿懿逼问下答:“阿弟他……是找人代笔的。” 赵端端恼道:“那你怎的不直接说呢?” “左姑娘也知晓此事,阿弟有两回没钱给,还是她帮着善了后。”赵辰低声答道,“连她都知晓,我就没说了。” “罢了。”赵懿懿拧眉饮了口茶水,淡声道,“不必管他。你这段时日用些功,等再过两月入国子学前,只怕还有些考校。” 赵辰起身应道:“多谢阿姐。” 赵懿懿又让人去库房拿了好些麝墨与诸葛笔给他。从前侯府不缺这些东西,然现在这光景,难保再过几日,还用不用得上这些。 在殿中待了一会后,赵辰也渐渐放开了些,能肆意谈笑几句。俩人说起赵维民那日觉得赵辰不够用功,险些扔了他的小狗的事,还好扔得不远,被找了回来。 赵懿懿知道那只小狗,是阿辰去岁生辰时,叔母所赠的贺礼,他很喜欢,一直好好养着的。 望向围着她说笑的一对弟妹,赵懿懿略有些出神地想着,她现在唯一所求,便是阿辰与端端平安顺遂。往日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正慢慢的、慢慢的从心头被拔除。 淋漓的鲜血滴下来,叫她一时有些后悔。 也不知是后悔拔除那些情丝,还是后悔当初将这些情丝种了进去。 总归是后悔的。 至于兄长的仕途,赵懿懿不禁轻叹了一声,她已求过两回,求的浑身是伤,却没有半分用处。他实则也是被赵维民连累,起复与否,全在皇帝一念之间。 “今儿若是无事,就留下来用午食吧。”赵懿懿微微笑了笑,朝俩人道了句。 ----- 紫宸殿中,得知赵端端二人于今日入宫的事,顾祯神色微顿,继而淡声道:“她闲来无事,有人进来陪她说说话倒也好。” 他近日正在着手筹划攻打北方柔然,此事隐秘,知晓的唯有寥寥几个近臣。 将柔然彻底击溃一事,是先帝就已经筹划了数年的,奈何还未来得及调兵遣将,先帝便已身染沉疴,再无心处理这些。 顾祯于先帝所想一致,早就想让柔然认清现实、乖乖的躲远些,尤其是他登极这一年来,柔然看准了大楚君王更迭之际,屡有异动。 虽被顾祯强势镇压了下去,却要叫他隐忧后续。 若是不以一场恶战,直接将柔然打服了,只怕以他们屡教不改的个性,是不懂得乖乖缩在自个那一隅,莫要侵犯大楚的。 然朝政本来就繁多,丈量畿内县田地之事阻力重重,再添了这一桩事,顾祯更是忙得有些焦头烂额。 思量间,便随口问起了,皇后近日在做些什么。 吴茂陪着笑道:“皇后娘娘么,这段时日大约都是在弹琴看书、或是莳花弄草的。奴婢听闻娘娘养了盆海棠,也不知何时能开花。” 顾祯面色一沉,手指猛地一个用力,差点儿将手中御笔掰成两节:“她还挺闲。” 闲成了这样,竟说没空来见他,没空来给他研墨。 顾祯冷笑了声,可见,皇后根本就是在糊弄他。 正沉沉想着,忽有宫侍入内禀道:“陛下,太后娘娘派何姑娘过来,给陛下送些吃食。” 顾祯正烦着,闻言便冷声道:“叫她进来!” 以往何姑娘来送东西,都是送到门口就回去了,这还是陛下少有的唤人进来。语气虽是不大好,那宫侍心里却是忍不住犯了嘀咕。 莫非这何姑娘,是入了陛下的眼? 何寻菱提着食盒,欢欢喜喜地抬步进了紫宸殿。甫一入内,还未等她一礼行罢,便听上首传来一道冷厉的声音:“此殿乃朕日常起居及商议政事之所,并非寻常屋舍,非诏不得擅往。何姑娘几次三番来此,未免,也太将这宫里当自己家了些!” 作者有话说: 顾祯:烦死了,莫挨老子!让我独美! 懿懿:好的 顾祯:咦,我刚才说话了吗@_@ 终于更上了呜呜呜呜呜!!!!久等了宝贝们!!!依旧是30个小红包~挨个啾啾!!!
第31章 伤心欲绝 金殿之下, 何寻菱不可置信地仰起头,一贯温润如玉的皇帝,竟会说出这般不留半分情面的话来。 她试着想要辩解什么,却发觉在天子怒火前, 她甚至怕得不敢开口应答。 而皇帝唤她进来, 似是单独为了训斥她这么一句, 语罢,便冷着脸垂首继续批阅奏章,再未有他言。 “何姑娘若无他事, 可退下了。”发觉底下久久没什么动静,顾祯忽的有些烦躁, 于百忙之中抽出空隙朝下一瞥,神色颇为冷肃。 何寻菱便瞧了个明白,那双眼冷得吓人, 冷到恍若数九寒冬, 使她在仲春的天气里打了个寒颤。 顾祯愈发的有些不耐。 他是个领地意识极强的人,十分不喜被人贸然闯入, 便是从前刚刚大婚时,他也不喜赵懿懿总去崇仁殿找他,话语委婉的劝过几回。 至于何寻菱,他本来是给太后几分面子,便待她稍稍客气了几分。孰料反倒叫她得寸进尺,愈发认不清自个的身份。 已忍过数回,正逢他心头烦乱之时,而她又不是皇后, 不值当自个费精力委婉劝说, 便是半点儿脸面也没留, 径直质问了一句。 额头突然隐隐作痛,顾祯抬手轻揉了几下,眸色愈发的阴。 他不由想起皇后从前,也是隔三差五做了吃食,在着人给他送来紫宸殿。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她竟是再未送过了。 这回闹这么厉害,只为了同他置气,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些。 何寻菱是红着眼从紫宸殿出去的,侍女被唬得连连问她怎么回事,她只是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咱们快回去罢。” 想着陛下方才的神色和语气,她甚至有些想不明白,自个到底怎么惹着了陛下,才叫他突然动了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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