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妙英垂眸不语,默默给萧景擦着手指。 萧景手指微凉,女子温热的手指绕在他的指间,传来熟悉的、温暖的,令人安心的温度。 萧景动了动手指,扣住了吴妙英的手,轻喃道:“妙英?” 吴妙英一怔,反握紧了萧景的手,柔声安抚道:“殿下,别怕,妙英在这里。” 萧景眼皮动了动,没有吱声,再度沉沉睡去。 梁时笑道:“殿下还能认出你,想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去回了陛下。” “嗯。”吴妙英点头,“梁常侍慢走,让陛下不用担心。” 梁时轻手轻脚离去,华林西馆中,只剩榻上平躺的少年与跪坐脚榻的女子。 * 夜色沉静,天凉如水。 显阳殿突然传来阵阵手忙脚乱的动作之声。 魏云卿在睡梦中被吵醒。 她裹了裹身上的睡袍,从床上坐起,唤来个小宫人问出了什么事? 宫人道:“是华林园那边出事了,听说是齐王殿下不好了。” “什么?”魏云卿一惊,“陛下知道吗?” “应该知道了吧,闹了这么大动静。” 魏云卿坐立难安,秀眉微蹙。 徐令光入内回复道:“齐王夜里突然发病,也不知是怎样的急症,殿下要去看看吗?” 魏云卿一怔,她和齐王是叔嫂,齐王染病,她去探视,能合规矩吗? 何况,现在还是深夜。 “这,会不会于礼不合?”魏云卿迟疑着。 “虽说是有些不合规矩,不过,这也是情况特殊,毕竟齐王就在宫里。” 若是齐王是宫外染病,她不去也就罢了,可长嫂如母,如今齐王是在宫里,是客,她作为女主人与长嫂,岂有不探视之理? 魏云卿思索着,问道:“陛下去了吗?” 徐令光想了想,道:“內监已经去式乾殿传信儿,陛下此时应该已经过去了。” 魏云卿点点头,若是天子也已经过去了,她同去探视也在情理之中。 她只怕她此番不去,朝臣会议论她凉薄不慈。 毕竟,即便是在士族之家,一族宗妇也有抚养照顾丈夫弟妹的职责。 她虽嫁到天家,可也是长妇,天下之母,齐王自幼丧母,缺乏爱护,她既为长嫂,于情于理,都应该去探视的。 虽说要避嫌,可这也不过是做个面子的事情。 她去了之后,就在殿外慰问两句,走个过场就回来,也就无嫌可避了。 想到这里,魏云卿便起身道:“为我更衣,我这就过去。” * 华林西馆已经是忙忙碌碌的一片。 夜深时,吴妙英打盹儿醒来,忽见萧景躺在床上不停发抖,脸上也起了大小不一的红疹子。 吴妙英大惊,立刻唤人去宣太医。 齐王难受的紧,不停抓挠着身上的红疹。 吴妙英柔声安抚着,边拦着他的手,边脱了他的衣服检查,却见他身上也是片片红斑,立刻询问内监,“今日殿下都吃了什么?” 内监吓得直哆嗦,语带哭腔道:“青梅酒,桃花酥,还有一些果脯。” “殿下不能碰桃花!怎么没人提醒呢?”吴妙英眼神一紧,便知齐王是老毛病犯了,立刻吩咐宫人道:“快去泡些薄荷水,要温的。” 宫人屁滚尿流的去准备,跌跌撞撞地端进来。 吴妙英心疼的不停用薄荷水给齐王擦洗着身子,想要缓解他的痛苦。 “殿下,别抓,没事的,很快就会好了。”吴妙英哄着他,拦着他的手,少年不安分的手指在她洁白的手臂上划出一道道红痕。 太医急匆匆而来,吴妙英立刻让位让太医诊治,提醒道:“殿下的桃花藓犯了。” 太医擦着汗把着脉道:“女史不必着急,殿下脉相还算平稳,暂无休克之虞,我这里有药,女史先给殿下涂上缓解,我这就去为殿下煮缓解之药。” 吴妙英点点头,太医在药箱里摸索着,将一个小药瓶交给吴妙英后,便匆匆下去熬药。 * 魏云卿赶来的时候,太医正在进进出出的送药,整个华林西馆忙的热火朝天。 见此,她还以为齐王是大不好了,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便心急不已的往内寝走去。 一入内,却见齐王上身赤.裸,一身红斑,女史宫人们正在忙前忙后服侍他涂药擦身。 魏云卿“啊”了一声,吓得立刻捂着眼睛转身跑了出去。 寝内诸人闻声一怔,吴妙英转头,看见了皇后狼狈逃窜的身影。 魏云卿捂着脸,慌不择路地躲避着,“砰”的一声撞上了一堵结实的胸膛。 她从指缝里偷偷观察着,看清是萧昱后,立刻飞扑到他怀里,心有余悸道:“我不纯洁了,我看到了齐王,我看到了,我……” 萧昱微微诧异,抱着怀里那一团主动投怀送抱的温软美人儿,神色不解,只能拍着魏云卿的背以示安抚。 吴妙英追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解释道:“齐王犯了藓,奴婢在为殿下涂药,不想皇后就误入了。” 魏云卿羞红了脸,缩在萧昱怀里不敢抬头。 萧昱恍然大悟,嗤笑了一声,原是因为看到了齐王的身子,才羞成这样。 他边哄着魏云卿,边对吴妙英道:“你照看一下皇后,朕进去看看齐王。” “是。”吴妙英尴尬应着,扶着魏云卿在外间坐下。 魏云卿心有余悸。 吴妙英询问道:“皇后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我听宫人说齐王病的很重,想着来看看。” 吴妙英勉强一笑,摇摇头道:“这事儿本不该回禀皇后,皇后也不必此时亲自过来的,明日天亮遣宫人来慰问一声就够了,总归夜深了,还要劳烦内侍重开宫门。” 按理说,皇后宫门夜里下钥,外边的消息应该传不进去的,可齐王的病情怎么就传进去了? 显阳殿宫门三重,每日亥时落锁,此举是为了维护皇后的清白与安危,宫门夜里重开是需要汇报天子,内府存案的。 虽说皇后今夜是为了探视齐王病情,情况特殊,可毕竟深夜重开宫门,难免还是会落个轻佻不尊重之名,吴妙英心有忧虑。 “反正都已经过来了。”魏云卿不以为意道:“齐王如何?” 吴妙英叹道:“春日犯的老毛病了,没什么大碍。” 魏云卿松了口气,“左右你们知道病根儿,对症下药就是了。” “嗯。” * 内寝。 萧昱坐在床沿,看着榻上昏睡的萧景,担忧地询问着太医,“怎么样了?” 太医回道:“春季多爱发藓,加上近来殿下肠胃不好,今日又多饮了酒,吃了相冲的食物,这才发病,好好养上个把月,春季一过就无碍了。” 萧昱蹙眉,冷声道:“吴女史才离了王府多久,下人就如此失职,连主子的身体都照顾不好。朕看这齐王府上下,也是时候换一遍人了。” 宫人内监吓得扑通跪了一地,太医也瑟瑟发抖。 萧昱冷冷起身,吩咐宫人细心照顾后,退了出来。 外间,魏云卿还在跟吴妙英询问齐王的情况。 萧昱从里头出来,坐在魏云卿身边道:“这么晚过来,惊扰到你的睡梦了吗?” 魏云卿道:“齐王无恙就好,我不过就是少睡一会儿。” 萧昱淡淡一笑,“怎么突然想着过来看看了?” “长嫂如母,我来关心齐王不是应该的吗?”魏云卿理所当然道。 而后,又想到什么,她试探着问萧昱,“还是,陛下觉得我不该过来?就像之前临川太妃生病的时候。” 觉得,她不配。 萧昱眼神一动,握住她的手安抚道:“没有,卿卿,你能过来,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你一直有把我的家人视若家人。” 魏云卿心中一动,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帝王家有更多不得已,可归根结底,天子与齐王,始终是一母同胞,自幼相依为命的亲兄弟。 他们之间的感情,并不会比普通人家的兄弟情淡薄。 “我知道陛下很关心齐王,我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萧昱勉强一笑,看着她还有些迷朦的眼睛,道:“困不困,我抱着你再睡会儿。” 魏云卿摇摇头,打个哈欠道:“不用了,齐王既已无恙,我也该回去了。” 萧昱便跟着她起身,“我送你回去。” “陛下不再陪陪齐王吗?” “有宫人和太医们照顾,用不到我。” 萧昱说着,便拿起披风给魏云卿披上,拥着她离开了华林别馆。 * 至显阳殿,魏云卿来到镜子前,褪去披风,重解罗裙,准备继续美梦。 萧昱看着她那无所避忌褪衣的模样,突然想起那一夜她站在镜前脱衣的情景。 她以为他睡着了,无所顾忌的在镜前褪去了全部的衣物。 他不动声色,目光却一直追寻着她离去的身影,看着她穿过一层层帘幔,在镜前褪下衣裳。 丰艳如玉的娇躯隔着重重轻纱映入萧昱眼中。 他不带情绪的看着,看着帘幕影绰下那曼妙起伏的曲线。 他看见魏云卿缓缓用手臂抱住自己,白皙若雪的玉体在夜风中微颤。 她好像,在害怕…… 心念一动,他走到魏云卿身后,手臂穿过她的腰肢,从背后把她抱到了怀里。 天子的体温爬上脊背,魏云卿身子颤抖着,手上停止了动作。 她忘了天子还在。 “陛下。” 她的声音,颤抖的好像风中凌乱的狂花。 “今夜你在怕什么?看到齐王,那么令你恐惧吗?” 魏云卿微微发抖,回道:“不是,只是男女有别,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才会一时失仪。” “所以你也会这样怕我吗?” 魏云卿一怔,恭谨回道:“陛下是我的丈夫,我怎么会害怕呢?” 胡说,那一夜,她明明很害怕,萧昱想着,松开了她。 魏云卿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萧昱就转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自己。 “临川太妃之事,你不要多心。”萧昱突然跟她解释着,“只因太妃被废,和你已故的大舅宋珣有些关联,所以才不敢贸然带你前往。” 他在跟自己解释,魏云卿心中一动。 “我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不舒服了,你可以告诉我,不用憋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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