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温乖巧点头。 午膳又是两人一起用的,待吃完后,林海差王勇取来几本书,里面竟然还有琴谱。 “你若真是懂事了,便要拿出诚意,看书练琴,一个都不许落下,这样日后,我也好帮你和伯父说话。” 看到林温温拧眉似是不愿,林海便又板着脸沉声对她道,“下次我若过来,可是会检查的。” 这一幕莫名有些熟悉,林温温下意识又想起了顾诚因,可终究是不一样的,林海是她的兄长,这么做也是为了她好,她也的确得先做出改变,才有回家的希望。 林温温再次乖顺应下。 林海离开后,林温温就开始练琴,练到手指痛,便停下来看书,可这些书对于林温温而言,太过无趣,没看几页便开始打哈欠,流眼泪,最后趴在桌案上直接睡着。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她跌坐在一棵树下,身旁有个男子,浑身是血,面容却十分模糊。 林温温吓得不敢动,他却将她的手一把握住,模糊的面容一字一句对她说道:“温温,为何丢下我……我好疼啊……我是不是要死了……” 话音落下,男子的脸倏然清晰,那是一张俊美非凡,却满是血迹的脸,林温温认出他的瞬间,整个人都颤了一下,随即眼睛睁开,才知那是一个梦。 可这个梦……太过真实了。 林温温逼自己不要去想,揉了揉带着水光的眼睛,拿起书册继续看,明明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凌乱的心绪却让她根本读不出意思。 最后,她彻底放弃,再次伏在桌案上,不知在对谁说话。 “顾子回……你是不是,真的死了……” 那晚的顾诚因身上所受的伤,不足以致命,但肩后中的那柄暗器,却是被浸过剧毒。 他看着林温温身影远去,不等那剧毒攻心,便吐出一口鲜血,失了所有意识,等他再次睁开眼,已经过去了三日。 此次出行极有可能遇到危险,所以他们身上都会备着各种药,有解百毒的药,也有止血疗伤的药。 随从那晚寻到他时,立刻就将解毒的药丸喂给了他,可那毒并非寻常毒药,顾诚因直到醒来时,唇瓣都还在泛着乌青,随从没有办法,只能先快马加鞭将他带去台州。 马车上,顾诚因时而清醒,时而昏沉,可不论是哪种状态,他口中似乎都在低喃着什么,却无法听清。 几日后,马车终于来到台州,牛单在城外皆他,见到顾诚因时,几十年未曾落泪的男人,竟红了眼眶。 这次远行,牛单带着的人当中,有医术高超者,根据他所出的症状,得知此毒短时间内并不致命,但想要彻底解毒,只能去寻下毒之人。 显然,那些人是想逼顾诚因露面,等他自投罗网。 几日的行针逼毒,暂且将毒素封住,顾诚因的意识终是慢慢恢复,他漆黑的眼眸从屋中一一扫过,最后唇瓣轻蠕,“给上京传讯,寻林温温去处。” 牛单气得想捶桌,但见他虚弱至此,最终还是没忍心,只冷哼一声,替他下去传讯。 待他回来时,顾诚因已经坐起身,苍白的脸颊,如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生气。 “我尚未来台州,他们便这般心急,足以证明,这里的确有问题,”顾诚因气息虽弱,但声音却异常沉冷,“账本就在江南。” 牛单不劝他,因为牛单知道,他能如此说,便是已经有了对策。 台州的冬日没有雪,却让所有人都觉得寒凉,尤其是青才,自林温温离开之后,顾诚因似是又成了那个曾经的他,一双明明好看的眉眼,却藏着令人生寒的阴郁。 好在台州地方不大,人口也少,日常琐事不必他亲力亲为,但他体内还有毒素,还是会日渐消瘦。 他没有为难珍珠,而是将她唤至身旁,做一些简单的活,最主要的,还是偶得空闲时,要她说一些有关林温温的事。 直到这个时候,顾诚因才知道,原来林温温不止喜欢红色,还喜欢鹅黄,因为她从小就觉得,鹅黄与金子的颜色最像,而珍珠和翡翠的名字,也是她亲自取的。 “二娘子身边有两个女婢,一个叫秋月,一个叫夏莲,三娘知道后,便也想给我和翡翠想个好听的名字。”珍珠说着,偷偷抬眼去看顾诚因,见他神色微怔,便继续说道,“三娘想了一整日,最后决定给我们叫珍珠和翡翠,她说着名字既富贵,又好听,等日后我们……” 珍珠忽然有些哽咽,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出声,“三娘说,日后我们也会大富大贵,和她一样,一辈子都被人视为珍宝,捧在手心里……” 顾诚因幽冷的眸光,又向下暗去几分。 许久后,他沙哑出声,“你可知,她与人在西市放生那日,为何非要我让马车避雨?” 珍珠当时并不知情,可后来一回林府,惊诧的她当即便询问林温温缘由,林温温与她说了。 珍珠怯怯地看向顾诚因,思忖再三,还是说了实话,“三娘与奴婢说……那时她是害怕郎君怀中的书被雨淋湿了,才会请郎君进马车避雨的。” 顾诚因眸中一片阴冷,片刻后,他勾起了唇角,那沙哑又冰冷的笑声,听得人后背发麻。 那时,他答应会将书册借给宁轩,所以林温温才会对书册忧心。 果然,她做得每一件事,都是有原因的,而每一个原因,都与他无关。 顾诚因开始猛烈地咳嗽,很快帕子便被鲜血染红,珍珠吓得赶紧去叫青才端药。 一副汤药入腹,珍珠准备退下,却在伸手合门时,忽然又被顾诚因叫住。 她缓步来到他身旁,听他哑声问道:“那她为何……会给我香囊中的草药……” 珍珠蓦地愣住,这件事她自然也记得,顾诚因那日在马车中避雨时,不慎露出了手臂,三娘误以为那是染病所致,吓得花容失色,后来得知是他被蚊虫所叮,解开了自己的香囊,碍于礼数,香囊未给顾诚因,而是将里面的香料全部倒给了他。 珍珠仔细搜寻着脑中的记忆,可不管如何想,都不记得林温温与她说过,为何要如此做。 “奴婢,不知道。” 珍珠摇摇头,合门退下。 昏暗的房间内,顾诚因抬眼望着床榻,思绪飘到了许久前凌云院的卧房内,那张一转身就会咯吱作响的小床上。 那床头系着一个帕子,帕子里是早已干到没有任何味道的香料与草药。 少年每晚入睡前,都会抬手轻轻摸摸那帕子,随后才含着从未与人露出过的笑意,合眼入睡。 “温温。” 他低念着她的名字,冰冷幽深的眼眸,如冬日结冰的湖面,一片死寂,然就在那至深之处,却仍有鱼儿在欢畅地游走…… 当天夜里,一行人出城朝上京的方向快马疾驰。 顾城因与牛单说,想要将人引出,还得他亲自露面。 然只有他自己知道,湖底的小鱼抬眼望向那片冰层,想要问到最后的一个答案。 他要她亲口告诉他。
第65章 ◎怒火中烧◎ 顾诚因忽然的出发好似很匆忙, 可就在这很短的时间内,他已经部署妥当,完全不似心血来潮才忽然下的决定。 果不其然, 出台州不过二十里地, 便有人暗中尾随,顾诚因身侧只跟着一个随从, 两人行至一处河边,佯装下马休息,随从凑到顾诚因身侧,两人不知在说什么,只见蹙眉极深,像是在说极为重要的事。 不远处的树丛里, 传来几声簌簌,好似寒风吹落树叶的声响。 夜色中, 随从背在身后的手, 朝某个阴暗角落里做了一个手势。 片刻后,树丛中便传来激烈地打斗,顾诚因缓缓转过身,轻咳着望向那不住摇晃的树影,随从横跨一步挡在他身前。 许久后, 那边便传来了牛单的叱骂, 他将一条胳膊扔到路边, 几下便跳了出来,抬手抹掉脸上鲜血,朝顾诚因道:“还真叫你给猜准了, 都是些做尾的, 根本经不起老子两巴掌。” 牛单口中做尾的意思, 是指这几人擅长跟踪,有读唇语与窃听的特长,通常这种人,体型较小,更适合躲避,而非打斗,所以这几人被牛单等人三两下就解决了。 “可留了活口?”顾诚因问道。 牛单点头,指着地上的胳膊,“这个看起来胆最小,就把他的命暂且留下了。” 树丛那边,牛单带来的医士正在给他止血。 牛单黑白两道的法子都会,人交给他,几乎没有什么是问不出来的。 他朝顾诚因扔去一个瓶子,里面是方才搜出的解药,似医士查验过的。 顾诚因按照医士嘱咐,服用两粒后,牛单才又问他,如何知道这次对方只是想跟他,而非取他性命。 顾诚因道:“因为斩草不除根,便始终留有隐患,若我一生皆在上京,他们反而安心,可我偏偏要来江南。” 牛单顿了片刻,恍然道:“他们怕你查当年之事,所以才会拼命阻拦你,待你真的来到台州,又怕你已经查出线索,才又叫人跟你?” 顾诚因点头道:“好好问清,他们到底要找的是什么?” 九年前,这伙人将自己伪装成山贼,不惜杀害朝廷官员,也要搜寻的东西,不仅极其重要,且还一定牵连甚广。 牛单以为今日引蛇出洞已经做完,顾诚因合该调转码头回城才是,谁知他竟执意还要朝那上京去。 “未得圣旨,你冒然回京,就不怕被人追究?”牛单上前一把拉住马绳。 顾诚因也上前一步,朝他恭敬拱手,“师父,别拦我。” 昨日上京的消息送过来时,牛单看到了顾诚因的眼神,便知他肯定还要昏头的事,果然被他猜中。 “医士的叮嘱你当耳旁风吗?这解药便是吃了,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你要是忧心她,大不了我亲自跑一趟,给你将人好端端带回来,有何不可?”牛单气呼呼道。 顾诚因却纹丝不动,将身子躬得更低。 两人就这样在寒冷的夜色中僵持着,许久后,牛单叹了口气,骂骂咧咧松开了手。 他活到如今,未曾娶妻,也未曾生子,这孩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早就将他视如己出,这样聪慧又果敢的人,怎就过不去情情爱爱这样的坎。 望着远去的身影,牛单不住摇头,他实在是想不通。 上京的大雪连下三日,林温温的小院被厚厚一层白雪覆盖,刺骨的寒意让她三日未曾出门,连窗口都不愿靠近。 屋中虽然烧着炭盆,但比起去年这个时候,望烟楼里的那面火墙相比,这几个炭盆明显不够用,她开始怀念守着火墙,在房中只穿夏衣都不会冷的日子了。 她回上京已有两月,最初林海隔三差五便会露面,如今来得次数越来越少,但每次一来,便会待上一整日,不止胭脂水粉,衣裙珠钗也会买来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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