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双凤始终没敢跟他对视,甚至想要离他远一点,仅仅是他在旁边,就给她一种无法形容的威压,喘气儿都不顺畅。 她头一次觉着,自己养的不是个守家犬,而是一头真正的老虎,真是看走眼了,细想当初老富贵种种警告,姜还是老的辣,不过就算富贵爷爷眼睛再厉害,也料不到,他们救了的人,竟正是那遥不可及的魏王殿下。 言双凤甚至没有办法认真思索,自己该怎么应对他。 “先前,”赵襄敏却又问道:“为何一声不响的急匆匆离京?” 语气温和,像是信口问起。 幸亏言双凤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听他果然问出来,心里颇为欣慰:“京城里没我的事儿了,北镇那边又来了家信,庄子里一刻离不开我,所以要着急赶路。” 就像是事先背好了答案、正好被老师抽查到的小学童一样流利地回答。 但很快他的问题开始难以应对:“就连跟我说一声都不成?” “您、您自然贵人事忙,不敢多扰。” “姐姐果然是在跟我生分。” 这一次,言双凤没被这声“姐姐”迷惑,她只是无奈地苦笑,喃喃:“生分?” “我说的不对?” “当……”言双凤欲言又止,她用力地将双手绞在一起,也同样的在绞尽脑汁,终于她道:“其实算不上生分吧,或者可以说是‘本分’,毕竟……我原先不知道您是、是……总之多有得罪冒犯之处,想想实在不该,不过有道是不知者不怪,还请……王爷大人大量,恕我无知之罪。” 她说着说着,总算想到自己该说什么,话也逐渐地流利了些,说到最后,双膝微微一屈。 只是不知为何,在说到最后那一句的时候,她整个人好像被扔到了腊月的北镇,风雪连天,冰寒彻骨。 赵襄敏看言双凤屈膝行礼,她低着头显得极为的规谨,一如这世上千千万万人见到他时候一样。 他知道势不可免有这一天的,可真看到她这样收敛本性,温柔驯顺似的,心里还是有点惊寒。 这个模样,有点像是他记忆里的那个言双凤。 赵襄敏可不愿意见到那个她。 伸手,轻轻地握住言双凤的胳膊。 言双凤吓得一颤,蓦地抬头,正好跟他四目相对。 “什么王爷,什么冒犯,”赵襄敏踏前半步:“什么不知者不罪。你在说什么!” 言双凤被迫对上这双闪烁着一点恼色的眸子,同时也看到玄色贡缎上那金线刺绣的蟒纹,被那张牙舞爪的蟒死死瞪着,那张开的爪子仿佛要择人而噬。 言双凤感觉这场面像是要图穷匕见,她咬了咬下唇:“您难道不懂么?魏王殿下?” “你是在怪我。”赵襄敏并没有松手,仍是望着她。 言双凤却缓缓地垂了眼帘:“您言重了,借我胆子,我也不敢。只求您别怪罪我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就是了。” 赵襄敏道:“你确实在怪我,怪我没告诉你?” 言双凤扭开头,身子有点发颤:“王爷,求您别再为难我们了,就高抬贵手放我一马吧。” 她的姿态放得过于低了,赵襄敏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好。 终于小魏王道:“为什么这么说,难道我会害你?”他有些失望地:“凤二,跟你相处了这么久,你心里当我是什么?一个居心叵测怀有歹意之人?” 言双凤轻声道:“以前是我无知,也不敢这样想。只是您是堂堂的王爷,跟我们原本不是一路人。” “我跟你说的话你都不记得!”赵襄敏有点生气:“那天晚上我跟你说了,东西的好坏不重要,是什么身份也不重要,我喜欢的只是你。你都忘了?” 言双凤本正盯着脚尖看,闻言猛地一震:她确实忘了! 但当时赵襄敏问这话的时候,她还天真的以为他是在因为他上不了四品而纠结,原来……他所说的“身份”,竟是这个意思? 这一波一波的,叫她实在有些难以承受,只顾呆呆地看向赵襄敏。 赵襄敏平复了一下心绪:“你也不用跟我请罪,也不用怕我对你和山庄不利,我若真的有那份心思,也不至于就等到这时侯。你只需要记住,我选的是你,从最初在山庄,到现在,从未改过。你仔细回头想想!” 言双凤怔怔地要走开,却发现他还握着自己的手臂。 而被她一瞥,赵襄敏就松了手,他小心地不肯伤着她一分一毫。 言双凤挪步走到床边,慢慢坐下,低头想了会儿,又看向赵襄敏:“你……不会、不会……”她迟疑着,有些艰难地:“真的不会追究我先前……” 赵襄敏皱眉,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言双凤掩住口,双眼乌溜溜地望着他。 赵襄敏道:“要怎么你才能相信我的心?” 言双凤见他没有认真生气的样子,眼珠一转:“除非……给我个免死金牌。” 赵襄敏吃惊地望着她,啼笑皆非。 言双凤其实只在戏文里听说过这个东西,话一出口,也觉着自己有些荒唐了,便又讪讪地说道:“没有就算了,我只是说笑的。” 赵襄敏似乎恨铁不成钢:“言双凤,你可真是个榆木脑袋。” 言双凤嘀咕:“要真是榆木的倒好,就不怕被砍了。” 赵襄敏瞪了她一眼。 说也神奇,言双凤竟不敢再坐着了,讷讷地站起身来:“怎么连打趣都不能么……” “你放心,”赵襄敏倒也知道她的心性,知道她是真的在担心,“谁要砍你的脑袋,先过我这关再说。” 言双凤瞥了他一眼,赵襄敏立刻察觉:“还是不信我?” 她赶紧调开目光,眼角余光却看到小魏王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言双凤心想着不动,双脚却已经螃蟹似的沿着床边退,只是退的不及他来的快。 赵襄敏探臂将人拦住,他站的太近了,几乎跟她靠在了一起。 虽然两个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但此一时彼一时。 言双凤心跳如擂:“你……干什么?” 赵襄敏一笑:“有件事本想在京内做,不过在这儿也挺好。” 她震惊,脸颊开始发红:“你说什么?”却已经很诚实地转头打量自己昨夜刚睡过的床,这张床可实在算不上好,普通的板床,不知多少人滚过,又不结实,先前连他别院的罗汉床都被折腾的要散架,何况这个:“可不要乱来!这儿不合适。” 赵襄敏诧异:“什么不合适?” 顺着她目光扫过去,欲言又止,眼中却隐隐多了几分笑意。 言双凤这才醒悟自己可能想岔了:“那、那你要做什么?!”她恼羞成怒,不由提高了声音。 赵襄敏却敛了笑,脸上多了几分肃然正色。 就在言双凤又有点心生畏惧的时候,赵襄敏沉声道:“想要你。” 要不是方才自己心邪想错了,这会儿言双凤差点又误会,她耐着性子:“你到底……” 赵襄敏握住她的肩,注视着她的双眼:“如今这个情形,四品的官儿是做不成了,姐姐就凑合些,嫁我可好?” “嫁……”言双凤感觉心口不知有一股什么冲上来,弄得她头晕脑胀:“你说什么?” 赵襄敏微笑:“不是怕我对你不利么?若是做了我的王妃,应该就不会再瞻前顾后了吧?” 他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可是连在一起,却仿佛成了一句言双凤没法弄懂的话。 与其说不懂,不如说她不敢相信。 从猜出他身份的时候,她满心想的都是死罪。 而在恐惧之外,言双凤确实也想过……曾经赵襄敏所说的那些直入人心的话是真是假,什么要娶她,什么只认她之类。 到底是故意逗弄她这呆子的,还是…… 可退一万步想,言双凤又知道,就算赵襄敏真的有那么一点动心,那以他的身份,自己要登堂入室,也仿佛是不太可能的。 魏王的原配之选,再怎么也得是高门出身,知书达理的尊贵淑女,可绝轮不到是她。 除非…… 当个妾室之类的还有可能。 但那是言双凤死也不能接受的。 因此对她来说,不管赵襄敏对她有心无心,最终她的结局好像都是“死”。 直到现在听他亲口说出来,言双凤还觉着:他是在跟自己打趣吗,是在捉弄人吗?还是……失心疯了? “王、王妃?”这不可能,她简直觉着自己是在梦中未醒。 “从先前在庄子里就已经说过的,只是那会儿你并未放在心上。”赵襄敏把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挑开,似笑非笑絮絮善诱地说道:“姐姐做不了四品诰命夫人了,做我的魏王妃,好么?” 言双凤目瞪口呆,灵魂出窍,震惊于他所说的话,却又沉溺于他温柔的语气,仿佛天人交战,混沌一团。 赵襄敏端详着她的眉眼,因起的急,满头青丝显得有些凌乱,脸上却有点涨红,额头上有些晶莹的汗意。 在他看来,却越发多了几分可爱娇憨。 小魏王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亲了亲,她的唇瓣清甜香软依旧,只是微微凉。 赵襄敏心生怜爱,将言双凤拥入怀中:“凤二,不要再质疑我的心,我从没变过,也不会变。”把人抱紧了些,他喃喃道:“你要回北镇,便同你回北镇,你要如何,都陪你如何,只要你答应……” 忽然赵襄敏向着窗户方向瞥了眼,半开的窗外,马蹄声由远及近,而且声势浩大,显然来数众多。
第74章 前方烟尘滚滚, 马如惊雷。 跟随小魏王而来的侍卫们也早有察觉,客栈门口的前锋卫先戒备起来,整队向前赶去, 虽是事发突然,众人却队形整齐,行动敏捷,丝毫不慌。 与此同时,也早有几道影子利落地从院中闪了出来,正是白隼跟两名亲卫。 白隼的目光最为锐利,虽然双方隔着还有些远,他却已经看清楚了来者的服色装扮, 当下回头同手下人吩咐了句, 其中一人抽身返回,白隼自己越众上前。 此时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了,其中一人也看见了白隼, 竟扬声唤道:“白卫长!” 白隼疾步近前,对方也赶紧勒住了马儿,双方相隔七八步远,白隼抱拳单膝跪地:“参见晋王殿下。” 原来这带人赶来的,赫然竟是晋王赵兴良,晋王人在马上,焦急地低头道:“你在这儿, 那么你们王爷也在这儿了?” 白隼道:“回晋王殿下,我们王爷确实在此。” “谢天谢地!总算找到了!”赵兴良莫名地感叹了这声, 仿佛大松了一口气。 晋王旁边另一人却煞风景地说道:“王爷, 还不知道魏王在此是做什么的呢。无旨意而随意带兵出京, 这可不是小事。”说话的这人, 四五十岁的年纪,颇为瘦削,一把胡子,身着四品的常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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